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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阮碧秋,面上竟然分毫不『露』。若非兰池两世为人,也会被她这副不动声『色』的面孔骗了过去。
前世的阮碧秋,乃至整个阮家,都在费尽心机地向上爬,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兰池犹记得,永嘉二年的深秋,阮家奉旨调查京中流盗一案。因此案牵扯之人甚多,阮家竟遭到流盗狠心报复,以至阮父重伤,家中另有男丁死伤。
此事本与天家无关,可阮家竟硬生生将行凶之事推到了同在监查此案的河间王身上,直言是河间王醉后伤人。
阮家出身微寒,又掌大理寺之职,在民间颇有声望。此事一出,民议纷纷,『逼』得圣上不得不亲自抚恤阮家,答应阮家之请,提拔阮碧秋的父兄,又令阮碧秋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好以此抚顺民心,平息『骚』动。
兰池本也对此事不知情,只当是河间王失手伤人。只是陆兆业一次酒醉,无意对兰池说漏真相,又言他也不情愿娶那阮碧秋,可他不敢违背皇命,只能先纳了这个女人。不过,这话是真是假,并无人知晓。
因为这事,沈大夫人气得心口疼,直要兰池改了这门婚事——按照大楚风俗,除非正室为续弦填房,又或者正室的身份过于低微,夫家方可在正室过门之前就纳娶侧室。陆兆业听从皇命纳娶阮侧妃,和窝囊废似的,丝毫不曾抗争,那便如狠狠地抽了沈家一个耳光,再将未来的太子妃沈兰池羞辱了一顿。
那本是沈兰池逃离这桩婚姻的最好时机,可是她却轻描淡写地放过了——前世,她对沈大夫人说:“只要能做皇后,兆业哥哥提前纳娶了几个侧室,女儿都懒得去管。男人,不都是如此?”
沈大夫人极是心疼,可拗不过兰池自己想嫁,只能继续准备婚事。
沈兰池从前世的回忆里脱出思绪,眸光微转,目光落到了阮碧秋面上。
她看到阮碧秋面颊白皙、如凝雪玉,便忍不住将食指落在了她的面颊上,倏然轻刮了一下,口中道:“阮小姐可要想好了。与桐姐姐为伴,倒不如与兰池为伴。至少我还爱慕你青春容『色』,打心底里希望阮小姐活得如意顺遂。”
兰池的手指细细嫩嫩,口中的话又似一个游『荡』街坊的登徒子,令阮碧秋不由蹙起了眉心。
“沈二小姐要我如何做?”她终于松了口。
“今日,太子一定会来安国公府,也会来这处游廊走动。”沈兰池收回了手指,将先前在宫里拿到的玉佩交到了阮碧秋的手里,“这是太子私物。虽不常佩戴,可也是他心头爱物。怎么用,便要看你自己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藏着些,别在我祖父的寿辰上闹出事儿来。”
大概是兰池的笑意太过,阮碧秋有了戒备之意,道:“我怎知这个玉佩一定是太子所丢?”
“信与不信,你自己斟酌便是。”沈兰池唇角的笑意愈甚,“你若是不信,便把这个玉佩丢到池塘里去咯,就当我不曾来见过你。”
说罢,她转身便走。
这本就是一场赌,看阮碧秋敢不敢赌。
“沈二小姐!”阮碧秋喊住她的背影,“碧秋能否问个‘为何’?”
“为何?”沈兰池答,“自然是因为阮小姐生的貌美动人,我见犹怜,令我一见倾心。恨只恨我沈兰池不是男儿身,不能中了状元再赠你凤冠霞帔。因而,也只能令你嫁给人上之人,好享无穷富贵了。”
阮碧秋愣在原地,而沈兰池已经走远了。
兰池回到沈大夫人身旁时,沈大夫人还在待客。安国公府是楚京之中一等一的权贵,往来客人自然也都是名阀贵介。除了高门贵胄,也有陆家子弟。那些平素高高在上的郡主、王爷们,也都备了厚礼,前来道贺。
兰池微踮了脚,寻找着什么。沈大夫人像是知道她心事,说道:“镇南王府的世子爷刚才已到了,不过他是跟着王爷一起来的,你不用想了。镇南王何等威严?容不得你造次。”
“跟着他爹来的?”兰池愣了愣,“真是难得。”
镇南王年轻时征战沙场,是个实打实的武夫,脾气又极暴烈,从来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一说。因为陆麒阳不上进,镇南王没少打他。以是,这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大好,陆麒阳常常四处溜着跑,好躲避自己亲爹追打。
没想到陆麒阳这次竟然乖乖巧巧地跟着亲爹来了。
她的目光细细一逡巡,便望见了陆麒阳。他跟在高大的镇南王身后,陪着和淮阳王说话。兴许是因为面前之人乃长辈,他卸去了平日的痞气,倒也有了几分君子之意。
察觉到了兰池的目光,他一转余光,很快又侧过头去,再不看她。行动间,颇有几分退缩之意。
沈兰池在心底微啧了一声。
陆麒阳至于这样躲着她么?还拖了亲爹出来挡箭牌?
不就是留宿皇宫的那天晚上,两个人都一时脑热,稍稍做了点多余的事情——
“若我说,我想嫁你呢?”
“兰兰,你别这样。我经不起玩笑,会当真的。”
“……”
那时夜『色』沉沉,慈恩宫里蝉鸣微响。窗边的女子探出身体来,倚到了世子的怀里。她用面颊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胸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那你当真吧。”她的声音极轻,仿如梦呓一般,“我就怕你不当真。”
“……”
年轻的世子僵着身躯,像是块石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听得湖水被夜风拂皱,传来波心细响。半晌后,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女子,仿佛重获至宝,要把她『揉』入到自己身体里去。
“我不管你是在拿我寻开心,还是只是想用我挡了与陆兆业的婚事……我当真了。”
不等沈皇后说上一句,陆兆业便兀自离去。
沈皇后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一副无奈之『色』,摇了摇头,对沈兰池道:“兰池,难得宫里这么热闹,姑姑也不拘着你,你去玩一阵子罢。”
沈兰池应了是。
她刚从沈皇后面前退下,陆麒阳又横在了她面前。
看到陆麒阳,兰池就在心底嘟囔一句:这家伙还欠她半条命呢。
陆子响回京时,陆麒阳不知是闲的没事还是心血来『潮』,也上了陆子响的马车。要不是她去得及时,只怕他要跟着二皇子一道翻下山崖去,摔个断手断脚了。
不学无术的世子爷『露』出一张笑脸,像是在邀功似的,道:“你不是说,你不想嫁给太子?看我今日助你这一臂之力如何?”
“一臂之力?”兰池有些疑『惑』,“你助我何事?”
“你看,太子说你打扮打扮才好看,我偏偏说你不打扮也好看。太子殿下何等心高气傲?在这种事儿上被拂逆了面子,兴许就不想娶你了。”陆麒阳说的有板有眼,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沈兰池失笑。
陆麒阳还真是动起了奇怪的歪脑筋。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不远处的母亲沈大夫人面『色』极不好,正朝她使着眼『色』,好似极不希望她与陆麒阳多说话。兰池勾唇笑了一下,对陆麒阳说:“世子,我娘嫌弃我和你说的话太多呢,我这就走了。”
说罢,她转了身离去。袅娜的背影,似风中的花株似的。
“哎,沈大小姐。”陆麒阳还想说什么,可兰池却没理他。他只得『露』出讪讪的神『色』来,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陆麒阳身旁的几个陆家子弟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算啦,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人家可是未来的太子妃,瞧不上麒阳哥也是应当的。”
“天天当着面数落人家丑,便是青梅竹马,也讨人嫌呐。”
这些话根本算不得劝慰,更像是奚落。陆麒阳暗嘁了一声,嚷了句“你们知道些什么”,转身便要走。
他这一转身,便与一名娇弱女子撞了满怀。
那女子见到面前人是镇南王府的世子,便微微飞红了面颊,道:“见过世子。”
镇南王府手握重兵、财力厚重,又只有陆麒阳只一个子嗣;因为,陆麒阳的身份自然是极贵重的。便是他平常爱玩了些,可落在这些千金小姐的眼里,那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更何况,他的模样又生得极好。笑一笑,眼里便有一分暧昧的轻佻,总能让人羞红了脸。
看到姑娘这副羞涩模样,陆麒阳的狐朋狗友们顿时有了精神,立刻说起怂恿的话来。什么“这位小姐可真是一位佳人”、“不比沈二小姐差”、“在此一撞实乃有缘”。
起哄的话,令那姑娘的面颊愈发羞红。
陆麒阳正了正衣冠,仔细看着面前的姑娘。被他打量着,那姑娘羞得久久抬不起头来,如一只小鹿似的。
第72章 养虎捉鸡()
此为防盗章
夜『色』微寒; 一勾凉月为垂云所掩,并无几许月华洒落人间;东宫之内,却是牵红挂彩; 佳烛高烧。这明丽丹赤之『色』; 似要破开这巍巍寒冬; 泼来一头一脸的烟火人气。
沈兰池坐在喜床上; 面前一片明晃晃的红『色』; 那是刺了凤戏牡丹的盖头。
今夜是她的大喜之夜; 她嫁给了太子陆兆业。自此后; 她便是楚国的太子妃了。如今楚帝体弱,太子监国。兴许未过多久,她便会是楚的皇后了。日后等着沈兰池的,也必是金堂玉马、一世富贵。
虽心底如是笃定着; 可沈兰池却觉得心口微闷。她不顾陆兆业还未回来,兀自摘下了盖头。细白的手指一扯,便『露』出了她的面庞来。
“娘娘,快盖上吧!”
“太子殿下还未入房; 这可不成呐……”
在旁服侍的婢女与嬷嬷皆是如此惊叫。
“反正他也不大待见我,扯不扯盖头; 有甚两样?”沈兰池将那盖头抖了抖,丢在了脚边,轻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