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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不通甘廉这般动作的人,不止杜沣一人。
但就他们而言,想不通便想不通罢了,因为纠结甘廉的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帝同意这个议题。
废除科举这件事,贵族门阀从建国之初就在想,可每回要拿出来提时,就会遭到寒门的拼死抗议。每当这个时候,朝中的文官能从卯时吵到天黑,武官们都能混在里头骂娘充数。而每当两方都无人争得上头时,滚地撒泼都是常有的事。
那时的情形,现在提起来大部分人都未敢相信。
史书里记载的那群文官,什么翩翩君子郎的,那是越有风度越会胡闹。尤其是个别还会武又力大的更是可恶,他们就算拿着礼剑,也能给你脑袋拍出花来。
还有那群寒门官员。他们对自己是真狠啊,一旦看到皇帝的心意将要动摇,就一个接一个的硬着头皮往从政殿的柱子上撞。
赵国至今已有五百三十余年的国寿,从政殿也建了五百余年。这五百年间,从政殿每每翻新,唯一一个不需要重新上漆的,就是那几根三人怀抱粗的盘龙柱。那上头红艳艳的,全是寒门官员们的赤血和丹心。
十八年前,季祎废除科举时,也有三两个文官因为反对过激当场触柱而亡,可季祎愣是用自己的冷心硬肺撑了过去。
而在这段期间,贵族子弟就算再不学无术,也能做个一州刺史,而寒门学子就算能力超群,顶了天也不过是个穿紫袍的六品小官。
甘廉前两年还提过,每回话刚出个头,就会受到季祎的怒斥。接着第二天御案上就会多出来许多参他的折子。
老实说,甘廉能熬过这段时间,亲寒门的秋家家主卢正堂出了大力气。
可惜的是,就算是他对皇帝说了不介意寒门学子入吏部这种话,季祎也会将他的建议驳回。
季祎封了科举十八年,这十八年被士族门阀当做了狂欢。
这也是现在赵国朝堂上的贵族敢如此猖狂的原因。
在听到季祎问自己对甘廉的议题怎么看时,季长芳便这么回答:“儿臣会同意。”
季祎还挺耐心的想听她说出个由头:“为什么?”
季长芳看着他说:“儿臣觉得,或文武,或士族寒门,让朝中两方势力互相针对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弄权之道。没有两股力量,就要想到设法分出两股,三股。因为只有形成竞争,抢夺的关系,怀揣着各种心思的官员们为了出头,才会对皇帝提出来的各个议题心甘情愿的同意,执行。若是这两股力量相处得好,就要想法设法制造出矛盾,不然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对付皇帝,届时皇帝弱而臣子强,史书上傀儡皇帝的名单中又会多一位。
另外,一方为弱一方为强也不行。人都会反抗,但当人反抗不过时,就会屈服。当两股力量拧成一股,就会如上一条所说,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皇帝的心头大患。只有当两股力量同时存在,又互相针对,形成旗鼓相当的对立关系时,才是一个皇帝为政的理想状态,这种情势才有利于当权者施政。”
季长芳停顿了一下,她看着略有所思的季祎问:“一个皇帝,并不需要臣子之间的关系有多融洽。父皇,儿臣说得可对?”
季祎点了点头,“对。”
季长芳便继续说:“按照儿臣来看,如今朝堂上,士族一头撑大,几乎将寒门打压得没有根本生存的地方。若甘廉和杜岩松再把被视为寒门交椅的丞相之位丢了,赵国的寒门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季祎沉思着转过了身。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带着季长芳在这香榭回廊中行走。太监宫女都被他喝令不准随侍,跟着二人的不过是曹家的两位史官而已。
史官只负责记录而不出声,他父子两个一致把他们当做不存在。
季祎遥遥地叹了一声:“朕这些年,于朝堂上不被士族们待见,想来也是咎由自取。”
季长芳不敢搭话,只是看着两旁池子里被鲤鱼摆尾画出的涟漪发愣。
季祎自怜了不过片刻,又问道:“朕记得,你有个结拜大哥就是寒门出身。”
季长芳点头,不放过任何提起林说的机会:“林说文采斐然,曾作《盘龙赋》而名动天下。如今正在苏州的崇明书院求学,亦是书院中连得品状排名首位的学子。”
“唔,朕还记得那篇《盘龙赋》,说是【世有盘龙者……】”季祎只吟了一句,就回头看着季长芳道:“好个【屠龙太子】,你确实当得。”
季长芳心里一惊,道:“不过是百姓们取的混称,儿臣自认不敢当。”
季祎笑,“为何?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
季长芳有些固执地边走边说:“儿臣杀的是蛟龙,蛟龙该称之为【蛟】才对。”
季祎满不在乎道:“那你便再去屠一条龙好了。”
季长芳脚步一顿,额上沁出了汗,“父皇……”
“跟上,别离朕太远了。”季祎甩了甩袖子,又去沿着刚才的话题说:“你可是因为这林说,才对寒门如此推崇的?”
“并非。”季长芳快走两步,跟上季祎后说:“父皇可记得,儿臣的另一位结拜兄弟乃是士族出身。孩儿当时会与他二人结拜,不过是爱慕他们的才学人品。”
季祎问:“那你觉得,你这两位兄弟入了朝,会如你的意愿那般,做出不和的样子来吗?”
季长芳略加思考后道:“这便又是另一桩事情了。”
季祎故意道:“怎么到了你的结拜兄弟这里,就不一样了?”
季长芳解释道:“林说与辛同舒之间并不存在利益威胁,所以儿臣才说不同。”
“你对你的结拜兄弟倒是比亲兄弟还亲。”季祎说完这句话,突然回头:“你二哥昨日去送十一出殡,想必身体是大好了。他曾经刻意下你的面子,又手握重兵,在军中也十分有威望。我的儿,若是你成了皇帝,你会如何用你的这个亲兄弟呢?”
季长芳未藏坏心,便毫不示弱地看回去:“他若是尊我同尊父皇,便还是那位将军王。”唯美小说 weicc
季祎冷了会子脸,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季长芳不知他为何发笑:“父皇觉得儿臣做得不对?”
季祎嘲道:“朕是觉得你太好心。”他回头时,脸上十分不解:“你能说出刚才那番牵制群臣的话,又怎么能说出这种好话?你既恶毒,又善良,这是多么的自相矛盾。你的【为君正道,】,怕不是纸上谈兵,说出来纯粹为了逗朕开心罢?”
季长芳自己都不理解,“儿臣为何要刻意献媚说好话哄父皇开心?”
“是吗?”季祎吸了口气,许是被风呛到,他又大声咳嗽起来,“那朕就当作是你的善根未断吧。”
季长芳不知为何,心里升出一股十分畏惧的感觉。
“父皇?”
季祎抬手,示意自己无事。他依着栏杆坐下,开始提问:“你来说说,你觉得今日甘廉说起开科举,是为什么?”
季长芳站在一旁思考片刻,经过刚才,她只敢说出较为中庸的答案:“想来,是甘相觉得自己年迈,想在退位前,给寒门谋个福祉。”
季祎看着她又问:“甘廉此人,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他如今提起这个议案,就算没有十分,也得有八分把握才敢当着文武众臣的面开口。你现在再说,他那八分把握从哪里来?”
季长芳沉默,摇头道:“儿臣说不出来。”
“那朕,再给你上一课。”季祎又咳了两声,他瞥了两位史官一眼,开口道:“你外祖父是在十八年前,也就是你出生那年上奏告老请辞。”
季长芳一听他说起玉珉,就知道接下来的话绝对不好。
只听得陷入回忆中的季祎说到:“他那时不过四十出头,也算得上壮年,时任崇文馆大学士,又兼鸿胪寺卿,不说权倾朝野,也是少数顶尖的那几人。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掌管文坛的秋家家主,一个女儿为当朝皇后。朕当时想了一晚上,实在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请退。便在第二天宣他入宫,方面问了。”
“玉珉说,正是因为家中家势太盛,他以防烈火烹油绝了玉家后路,才出此下策。那老家伙帮朕不少,当时抱着朕的大腿哭了一通,朕一时心软,便放他去了。为了安抚,还给了他相当足够的脸面,以致于他现在没有官身,别人也还是会唤他一声阁老。”
“朕,不是个很放得下事的人。虽然当时任由玉珉去了,却一直令暗卫看着他。果然,朕的预感没有出错,在你母亲怀你妹妹的时候,他有了异动。”
“他居然想给朕玩外戚掌国的把戏!”季祎突然提高音量,把季长芳吓得一跳,“也是朕年轻,没用好人,惊扰了他,让他提前把手脚缩了回去,没让朕抓个正着。”
季长芳这才明白,为什么每年母亲带着她去玉府拜访,却不得门入。原来他是因为求活,才导致他连父女亲情都顾不得。
“朕当时想,看这老家伙能忍到什么时候,便没发作,只是为了警告,把你母亲废了。你母亲心气高,心思也细,皇后之位没了,便连朕给她封的【端妃】之号也不要了,只把自己锁在阁楼里。朕后来给她说清楚是她爹想造反,她一时想不通,就去对你下手。这么些年了,朕每回去找她,她都只问朕何时赐死她。”
季长芳闭上眼睛,心里为这位姨娘的遭遇难过着,“既然知道玉珉有反心,您为什么不直接结果了他呢?”
“好笑,这些年有反心的又不止有玉珉一个,朕都杀了,多没意思?”季祎话里带着十足的自信与疯狂,“朕故意冷落你们兄妹,就是想看看玉珉能做到哪一步。他能忍,朕比他更能忍。”
他抬头看着季长芳说:“他派去照顾你的那个玉春明也是个没本事的,一开始想压住你,后来反被你一个小儿带着跑。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