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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庭佶怔了一下。当时他因为太过在意那八十三个人,导致他根本没有好好的去想过这个问题。
崔文墨继续说:“你觉得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大奸大恶之辈,但是我觉得,能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有大智慧之流。”
也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崔文墨才那么想要收十四皇子为弟子。
除了真正有为王之胸怀的人,谁能将个人生死与团体利益挂上钩呢?
程庭佶咽了咽口水,他的心情突然平复下来。
“这个问题有答案吗?”
“没有答案。”
“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当你真正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你才会知道该怎么做。”
那是一种,所有的感官都被人紧紧拽在手里的感觉。
程庭佶觉得很不舒服。
他转身,握着拳,继续朝前。
崔文墨知道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思考,便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可没想到,这辈子,他第一次,马失前蹄了。
程庭佶走的这条路,鲜有人来。而这条路的正前方,被人挖了一个洞。他因为知道,所以迈了过去,而不知情况的崔文墨,可没那么好运。
洞里除了腐败的树叶,还有一些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鼠。
味道很难闻。
程庭佶抱着一捆干草站在洞口说:“这个洞是我皇兄挖的,曾经我被骗着掉进去过,然后在里面从早上待上天黑。”
崔文墨的情绪虽然没怎么坏,但口气却变了,“是吗?那你可真惨。”
“我也觉得我很惨。我甚至觉得,十四皇兄走了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为什么?”
“他那么聪明,如果想欺负我,我肯定活不了。”
崔文墨笑了。他点头,说:“你为什么觉得你十四皇兄也会欺负你?”
程庭佶理所应当的说:“哥哥都这样。”
崔文墨觉得很有意思,他诱导着问:“你觉得你其他的皇兄,都是什么样的人?”
“都是一群无聊的王八蛋。”
“然后你刚才说你的十四皇兄很聪明?”
“对,我说了。”程庭佶点头,一点儿也不怵。
崔文墨便说:“你现在往前面看,你能看到什么?”
程庭佶照做,然后回答:“看到宫墙了。”
崔文墨又接着问:“那你刚才在树上,你又看到什么了?”
程庭佶回答:“看到宫殿了……”他说完,突然又自己明白过来,“你是说,如果我是宫墙,那么站在树顶上的十四皇兄,就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崔文墨勾唇一笑,“一个有本事的人,根本不回去注意他身后的人。朋友需要观念相和,对手,也理当本领相当。你觉得现在的你,配做你十四皇兄的对手吗?”
“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对手?”程庭佶说着,把手里的干草全丢了下来,“我现在就知道,我能让你吃吃苦头。”
崔文墨挥手,一个纵身,从洞中跃了上来。
忘了他会武功……
程庭佶看着崔文墨,没忍住,骂了一句:“王八蛋。”
崔文墨突然觉得这个小鬼很有意思,十分地有意思。
“你知道吗?如果你真是我徒弟,我现在已经抽鞭子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程庭佶立马往地上一坐。
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歪主意的崔文墨挑了挑眉,“怎么了?”
程庭佶摸着脚,夸张地吸了口气,“我脚崴了,我走不动路了。”
崔文墨抿了抿嘴,到底是叹了一口气。
他背对着程庭佶,蹲在了他面前,“上来吧。”
程庭佶鼓了鼓嘴,说:“我不想去参加宫宴。”
“你不去,你母亲会很难做人的。你难道也想看到你母亲像你一样被其他的宫妃欺负吗?”
程庭佶一想,那确实不好。
他看着崔文墨瘦瘦弱弱的肩背,一个纵身趴了上去。
要是能把这个坏蛋压死才好。
来了先例的崔文墨,可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心里在想什么。
第四轮的烟花,又开始在天上绽放了。
容晏坐在酒楼中,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就有那么一些不得劲儿。
今日在董府所见给他带来的冲击早已被消化,他现在迷茫,只是因为一个问题。
难道,他做官,不管爬到哪种地步,都得像那些士族门阀的掌权人低头吗?
他明明想做的,不是这样的官。
他想保护家人,证明自己,为百姓谋求福泽。
就这些,他以前以为很容易就能达到的。可原来,竟是他天真了。
奉阳的风景,有时真的让他看来都觉得作呕。
容晏喝了口酒,再看了一眼窗外,他决定去下面给娘亲买了纸兔灯就走。
开门时,酒肆的大堂闹哄哄的。
大概又是有三教九流前来闹事吧。容晏瞟了一眼,没想去管。可他哪里料到,在楼梯拐角处,他被一个喝得醉醺醺酒鬼拉住了,“小容大人?”
容晏原本不耐,可听得声音有些熟悉,他一回头,竟发现此人居然是恭王世子董荞。
因为崔婉的事和苏今的嘱托,容晏跟他还有两分交情,今见他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显然一副喝上头的模样,倒不好不管了。他把想要抽出来的手一转,扶着他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多喝了两杯……”董荞看着容晏一笑,对着原本聚在他身边的其他人却是不耐了,“都给老子滚开!”
人一赶走,他把自己整个人的重要压倒容晏身上,用着劲把他往楼上带,“小容大人,难得遇见你在外头玩耍,今日怎么的,也得陪我喝两杯吧?”
君子六艺中就含武艺,有底子,对于董荞这么一个壮年男人,容晏也并非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此时,想走的心是没了,他一路跟着董荞的指引进了过道边的厢房,把他丢在椅子上后笑了一下,“您今天,怎么就喝了这么多了?”
“我高兴,你随我。”董荞挥挥手,手里空着的酒瓶说什么也不撒开。他晃了两下脑袋,笑着伸手一指,“小容大人,你坐啊。”
深知不能逆酒醉之人的意,容晏十分配合地坐在了他的面前,“好,我坐。”
董荞歪着头,打了个嗝。
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容晏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
半晌后,董荞一笑。
“小容大人,我现在头有些晕,嘴皮子有些不受控制,您也知道我是喝醉了,我要是说了什么,你多担待,只当我糊涂,千万别生我气。”
容晏觉得,皇室里像董荞这样的人,挺少。
董荞揉了揉脸,他看着外面,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生辰嘛,总要开开心心地过,可是因为一个人,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小容大人,我从小,就对你们秋家人有好感。为什么呢?因为戴国公啊。戴国公,说实话,戴国公真的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我曾经……戴国公曾经给我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生日,所以我这辈子,怎么也忘不掉他的恩情了。”
这一段,可以说是胡言乱语了。
董荞大概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前言不搭后语,他吸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总之,我很仰慕戴国公,从少年时,知情事起,我就在想,我要娶戴国公的女儿。为了尊敬她,尊敬我未来的妻子,我洁身自好,从来不去烟柳之地,对于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容晏一听这话就笑了,他说:“殿下,您比静凇妹妹大十岁,舅舅他是不会同意的。”
“或许他会被我感动呢?”董荞说着说着,不禁哭了,“我会对秋家娘子很好的,也会十分十分孝顺戴国公的。”
一个亲王世子的一生,大概不会有第二次这么失态的时候吧。
容晏看着他哭,不再说话。
缓过来一些了,董荞又继续说:“可是,你知道,戴国公出了这种事,我大概这辈子都报不了恩了。所以,当时,在皇上下令查卢府时,我十分努力地争取,可是没争取上,倒是后来让他想起我,把我派去查崔府。”
听到这里,容晏整个人神色都变了,“殿下……”
董荞不管,他继续说:“查崔府也好啊,崔家的娘子跟静凇小姐不是结了金兰的姐妹吗?我当时想着,这么个可怜的姑娘,我能帮就帮吧。可是我没想到,崔婉那个女人,贪生怕死,几句话就让她失了对姐妹的忠贞,她居然当场就暴露了静凇小姐的去向,那个女人,她简直不可原谅!”
一直想要得知的消息突然被这么说出来,容晏不可能不激动的。他站起来,浑身发抖,“殿下,殿下你知道崔婉去了哪里吗?”
董荞一笑,脸上同时有愤恨和肆意两种表情,“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个女人就是被我全程关照的。她本来能够留在教司坊成为乐伶的,可是她失忠失节,我看到她就生气,于是,就把她下放去江南做官妓了。”
说着说着,董荞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他呢喃着,轻声念叨着:“居然连结了义的金兰都敢背叛,我都觉得做官妓是便宜了她,还好没有静凇小姐的坏消息,不然,我定要她成为整个赵国最卑贱的女人。”
“殿下,您够了!”实在是听不下去的容晏摇着头,十分痛心地看着董荞,“你知道崔婉是静儿的结义金兰,您难道就没想过,您糟蹋她,就是在糟蹋静儿嘛!”
对于容晏突如其来地指责,董荞懵了,整个人也清醒了一半,“不是,她,她背叛了静凇小姐啊。”
“可是,我的母亲说,不管话传出来是如何的,我们秋家永远相信崔婉是清白的。因为她是静儿选中的人,静儿亲口承认的姐妹。静儿认定的人,品格方面是绝对不会出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