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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庭佶觉得自己的母妃就坐在自己身边,冼王还这么问,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他张嘴刚想解释,就听到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摔了杯子。
一时满堂歌舞皆停。
冼王季泓看着脸色完全黑了的季祎,心中大乐,脸上笑着,嘴也不停,“皇兄,怎么了?可是病还没好?您看您,杯子都拿不住了。”
“你放肆!”季祎一拍桌案,怒目圆睁,指着冼王便说:“传朕旨意,冼王季泓,御前失仪,罚奉一年,闭门思过,不得出门!”
伺候的太监三禾躬身,脑门上不禁又开始冒汗。
冼王却跟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站了起来,“那我这就回去了?”他在季祎的怒视下,双手背到身后,打着巅儿走了,“今天这酒好吃,好吃!哈哈哈……”
庭外传来的笑声,让季祎直接把桌子掀了。
惠姬这下连忙带着程庭佶挺直腰背跪下。
殿中之人全部噤若寒蝉,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拿着筷子尴尬在半空中的付卿书看着对面跪了一片的宫妃皇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无奈之下,她只能撞了撞身边的老爷子。
今日坐在她身边的,是她父亲的干爹,先皇的亲兄弟——庄王爷。
拿着一块糕点砸吧着嘴的老庄王眯着眼睛,看了四周的小辈一圈,哼哼唧唧地开口,“吃个饭,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哦。”
季祎虽然气昏了头,可也不敢对长辈如何。他吸了两口气,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说:“王叔,您也不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老庄王头也不抬,还给付卿书夹了一块子菜,“季泓那个小王八蛋,本来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你又何必跟他计较,坏了自己心情?他明显就是喝多了瞎问,其实庭佶这个名字,我也好奇。”他慢悠悠的抬起头,看着程庭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庭佶啊,你为什么叫庭佶啊?”
程庭佶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者。
他感觉得到四方看过来的目光,也感觉得到母亲抓着他的手已经开始出汗。他看着连一向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父皇居然看着他,想了想说:“不是父皇取的吗?”
庄王一下笑了,“是吧?所以皇上,您生什么气?”
季祎抿着嘴,仍是不服,“哪个狗东西献的这个名字?”
皇子的名字若圣上无意,都是礼部呈上名录由嫔妃挑选,如今献这个名字的礼部官员是找不到了,但是……
惠姬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皇上,臣妾也只是希望皇儿能够健康长大……”
季祎冷哼一声,“乡野村妇就是乡野村妇。”
程庭佶皱眉,刚想反驳就感觉到手背被母亲掐了一下。
接下来他就听到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说:“十五这个名字不行,朕今日给你换一个,以后你便名盈,【穷涯而反,盈量知归】的盈。”
惠姬拉着程盈俯下身子谢恩,“谢陛下赐名。”
季祎咬着牙,扫视了自己的儿子一圈,一甩衣袖气冲冲的走了。
等他完全走远了,大殿里的气氛才消了。
用了这么多年的名字,说改就改,程盈完全不能理解。他直起身,看着母亲问:“母妃,我为什么要改名,这个【盈】字是什么意思。”
“是让你知足的意思。”见惠姬一脸尴尬,其他兄弟们又不搭理他,付卿书叹了口气,开口给他接上了。
程盈抿嘴,一脸的难受,“我觉得我没有哪里不知足啊。”
付卿书听他的童言童语听得发笑,“不是让你知足。”
“那是让谁?”
还能让谁?让冼王呗。付卿书有些无奈地,却再也不肯说话了。
这些话也确实不好对个孩子说啊。
59。瑜不掩瑕()
“皇帝舅舅近年来俞发地喜怒无常了; 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付卿书说着,不禁提起了一口气; “有时上奏; 只是看着他的脸色就觉得胆颤惊心。”
跟她一起坐在马车内的庄老王爷半搭着眼睛回她:“你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 有多疼你你还不清楚?他就算有脾气也不会对你发作,安心便是。”
只要起了心,付卿书就忍不住多想; “可是您看他昨日对十五皇弟……好好的【庭佶】二字,说改就改了,这不是侮辱人吗?”
“他不喜欢,改了就改了。十五还未行青礼,名字也不曾上过宗祠家谱; 现在的名说是名; 其实也就是随便喊喊; 他改了也没关系,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是怕等他长大了; 会因此事怨怪舅舅。”
“敢怨自己皇帝老子?他不要命了?”
“您也听到昨日舅舅是如何对待惠姬娘娘的,我就怕……”
话头越说越不对劲,老庄王睁开眼睛,看着付卿书叹了一声; “你不要焦急。在他心里,你跟那群孩子是不一样的。”顿了一下; 老爷子索性把话直接撂开了; “你对他没威胁。”
付卿书张了张嘴; 她虽然早就猜到,但真正听到别人肯定这种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皇帝今年不过四十六岁啊。
“祖父觉得他已经在考虑这个了吗?”
“他不想,别人逼着他想。”老庄王是睿智的,虽说他是一个无权无势在家颐养天年的局外人,但其实却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自从泰常身殉,青简又不肯认他后,朝中的大臣,尤其是那些上三卿,就对你皇帝舅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四姓士族子弟遍布整个朝堂,他们可以说是整个皇室子弟内心深埋着的一根刺。
内心还是偏颇着亲族的付卿书忍不住皱眉道:“他们难道还想逼舅舅退位不成?”
“这种例子可不是没有过。”老庄王笑得讥讽,眼睛里多少有些寒意,“皇上这两年,是不像话。你想想戴国公,戴国公的事让多少名门望族心寒,那可是从一开始就支持他的人啊。人活一辈子,谁愿意半途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更不用说还祸及亲朋妻儿。狡兔死,走狗烹,开了这个头,以后谁还愿意跟着他?朝堂之上,最忌君臣离心啊。”
付卿书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以前,皇帝舅舅明明是一个十分亲切宽容的人。他也说过他最喜欢戴国公,是真心拿他当兄弟。怎么会一下子就变了呢?他在宫中,高高在上,是不可能受什么刺激的。
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付卿书想着,都要把它当成一桩谜案了。她看着老庄王,想及心中所想,开口问:“我听说,泰常大人是被天火灼烧而亡,死后没留半点东西,连功德珠都没了,而且当时还天降异象……祖父,您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大概是因为泰常做了逾矩的事吧。”老庄王目光闪烁,说了一句,却又不愿意说了,“灵仙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存在,我又不曾做过,我哪里知道?你丫头也太抬举我了吧?”
付卿书讪笑,拉着他撒娇,“人家都说老来宝,我自然以为您是无所不能的嘛。”
“贫嘴。”老庄王哼哼唧唧地,又往车壁上靠了。
付卿书见他似是有些乏了,便不再开口扰他,转而十分熟练地给他捶起了腿。老庄王乐得享受,就当他随着车架的摇晃快要睡着时,马车一停,驾车的小厮在外头传报:“王爷,郡主,冼王府到了。”
“嗯……”老庄王闭着眼睛,任由付卿书把他扶起来穿围脖那些东西,“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你冼王舅?”
付卿书给他把大氅系好,笑了一声,“您去吧。”
老庄王睁开眼睛,瞟了她一眼,“宫家的史三史雾谦年前从南边回来,至今还领兵驻扎在京郊呢。”
付卿书不知道他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只好跟着应答,“我知道的。”
“知道?”老庄王立马来了精神,睡意全无,“你见过他了?”
“没有。是我去年巡查州府时,在宣城附近遇到他的军队了。”付卿书还记得,就是因为那次转道,她遇上了谢锦葵,又遇上了十四皇子。
“那你有没有跟他说两句话?”
“我们俩个都急着赶路,方向又不同,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老庄王哑口无言,半晌后只得悻悻地说:“你啊,就是没开窍!等你年纪大了,有你后悔的。”
看他态度如此热情,转过弯来的付卿书有些尴尬,“祖父,您别多想,我拿他当哥哥的。”
“你快别说了,”老庄王一脸受不了,“哥哥哥哥,你把每个男人都当哥哥,你怎么能嫁得出去?”
“呸,我现在可不想说那些。”她也不能因为到了适婚的年龄,是个男人就能看对眼啊。她跟史雾谦从小就认识,那人是什么德行她再也清楚不过,她是不可能喜欢上他的。既然他们无缘,又何必凑在一起徒增烦恼?付卿书对这事看得门儿清,愁着嫁孙女儿的老庄王却有些糊涂,所以她有些嫌弃地推了推庄王,“我与人相交,无论男女,只求有缘,不追风月,坦坦荡荡立于人间有什么不好?婚嫁之事,该来的总会来的,您现在就先别说了,快进去看冼王舅吧。”
“臭丫头,还跟我讲道理。我告诉你,老爷子可不会留你一辈子,你,你自己早做打算吧!”十分不愉快的老庄王还想甩袖,但衣服穿多了,马车又小了,实在施展不开,他只能吹胡子瞪眼的下车,蹭蹭地去找冼王的麻烦了。
付卿书瞧着这老寿星的模样就忍不住笑。
她攀着车壁,看着他进了王府,想着刚才祖孙间的谈话,还是觉得得进宫一趟。
奉阳宫的云台殿殿下,昨日已经正式更名为程盈。
惠姬因为此事,今日要比往日更早去给皇后请安。
至于在椒房殿中被皇后问起给程盈请教书先生一事,又得另说了。
程盈被崔文墨牵着,在长长的宫道上漫步。
师徒俩相顾无言很久,还是崔文墨开口将程盈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