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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啊,生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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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屋子里传来“哇哇哇”的嚎啕哭声,这不是芳芳,人家小芳芳还在梦乡呢,更不是嫂子在哭,她听到哭声之后,立马蹦出来,对着正在洗菜的常顺嚷道:“干嘛呀,他们这是,孩子还睡着觉呢。”

    常顺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位冒着火的老婆,不作回应。他知道,是弟弟常青哭了。

    屋子里,母亲细细地跟常青讲述着这三年以来的变化。母亲讲到庄里的电费逐渐上涨、讲到邻居家的七嫂又生了个胖小子、还讲到鲁长官的好人好事。这都不至于迫使常青如此号啕大哭。

    那是因为母亲讲到了父亲老余。母亲说,常青出去后大概一年半,父亲可能是上了年纪,有点老糊涂,他受不了庄里人说他不会酿酒的闲言碎语。有阵子,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父亲根本不会酿什么高粱酒。

    父亲听后很生气,并整天把自己关在酒坊里,没日没夜地酿酒。谁去劝说都没用。后来父亲更是变本加厉地喝起酒来,每天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光喝酒,拼了命地喝。

    有一天,常顺去酒坊看父亲,见父亲早已倒在酒坊的门槛外,可能是喝醉酒后,绊倒的。嘴里满是酒味,已经是喝得不省人事。常顺叫上村里的几个人,当即就送往城里的医院。但一伙儿人赶到医院抢救两个钟头之后,医生对常顺说病情发现太晚,只能准备后事了。

    常青出去三年,才三年,母亲老得让人认不出。这还好,父亲却离开了,永远的回不来。今天路过溪水旁,还感概东流逝水呢。那又算得了什么,一年里的四季哪,它还可以再轮回,而比起父亲的去世,当儿子的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还有什么时刻是比现在更加痛苦的,儿子不孝哪。常青恨不得就在脚下挖个洞,钻进去,永远的消失。

    明显,这过于理想化。哪能这么容易逃避痛苦,接下来的酸楚还得常青来逐一承受。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抛开一切的一切,痛苦地哭一场。

    泪水像黄河水一样滔滔不绝的流出眼眶,常青也顾不得去擦拭,弄得脸上、嘴上、脖子上,衣领上都是。屋子里载满了沉沉的哀痛。

    记得小时候,不留神摔跤了,或者是小手被火炭给烫伤了,常青就会哭着流眼泪,等把泪水都哭出来,身体上的疼痛好像就会减少很多。可是现在,常青的泪水止不住地在流,他却感觉自己心里头的痛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使他疼得几乎是要断气。

    本以为哥哥的老婆跟别人跑掉了是不幸,没想到自己才是最不幸的人,没能让父亲在临终前看上自己一眼,养儿何用?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了,别老像个小孩似的。”母亲走过来,用手帕轻轻擦拭常青脸上的泪水。

    此刻的常青似乎又回到儿时,被母亲抱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照料着,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过得好生安逸。那么,那时候,除了现在的母亲疼爱自己之外,还有一位慈爱的父亲的,不是吗?

    想到这儿,常青的泪水又一次流出来。

    “还就停不下来了,啊?”母亲嗔怪道:“快出去给你哥搭把手。”

    常青勉强站起来,还不打算出去。问道:“妈,那爸的灵位呢,为什么不摆了?”按村庄里的习俗,一旦有人去世,除了年纪较小的以外,一般都会立个灵位,放置于正堂上留作纪念。那么父亲的灵位就该立在这里的,可是常青起来看了看,并未见着。

    “这里平时人来人往的,我不放心,所以就把你父亲的牌搬到我屋子里去了。”母亲解说道。

    常青“嗷”了一声,擦干眼泪,走出去。本该拜一拜父亲的灵位的,既然搬到母亲房里去了,那自己也不太方便进去,改天再去到父亲的坟头祭拜吧。

    殊不知,并非是母亲不放心,而是嫂子说什么把灵位放在家里,出入天天看得到,实在不吉利,非说要扔掉。母亲无奈之下才偷偷搬到自己的屋里。

    “芳芳,这是你二叔,快叫二叔好。”哥哥常顺洗了莴笋,脱了鸡毛,正在垫板上切鸡肉。他见常青出来,一时也不知到该说什么为好,正要让刚起床的女儿向常青问候。

    然而,芳芳却什么也不想听,根本不当一回事。看都不看继父常顺一眼,多半是她压根就不认这个父亲。

    常顺偷看常青一眼,只好尴尬地埋下头去干自己的活,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芳芳光着一只脚,背对着常青,手里在不停地玩弄着一个崭新的小玩具。

    “芳芳,睡醒了!”常青走向前去,讨好似的说道。

    芳芳抱着玩具,扭过头来,毫无表情地看向常青,像是在观赏自己的一个新玩具一样,毫不拘束。她大概是因为听到了陌生的声音,感到奇怪,才扭过头来的。

    “什么人啊?真是的,都把孩子给吵醒了。”嫂子手里拿上另一只鞋,嘴里埋怨着从屋里走出来。常青猜测嫂子应该是在怨恨自己刚刚那一场大哭,把芳芳给吵醒了。

    想到这儿,常青的一颗心酸不可言,又隐约蒙上一丝可悲的愧疚之情,或许自己应该忍住哭泣的,这样也就不会吵醒你女儿了。

    “来,芳芳,把鞋子穿上再玩。这是你二叔,叫二叔好了没?快叫二叔好。”嫂子一边低着头给芳芳穿鞋,一边说着话。她注意到自己抱怨的话被常青给听见了。

    “二叔好,二叔好、二叔好。”芳芳应声来了接连三句“二叔好”。这孩子不听爸爸常顺的话,合着妈妈的话还是会听的。

    孩子的声音里带有各种阴阳怪气的埋怨和不屑,但常青还是恭敬地应道:“哎,好好好,芳芳玩你的吧。”

    “妈,这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余常青吗?”芳芳用手里的玩具指着常青,嘟着小嘴喃喃道。想必嫂子是在芳芳面前提到了自己的大名哪,那么她又会直呼着自己的大名跟小女儿讲了些什么呢?

    常青摸了摸自己哭肿了的双眼,在心中苦笑一声。

    “余常青哭了吗?”芳芳大声地问。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说罢,嫂子半红着脸急忙走进屋里去。

    这下,哥哥常顺是彻底转过身去,面对着一潭清澈而平静的池水,装作完完全全听不见这边的任何动静。

    “哇哇哇!”老花狗的叫声打破了当下的平静,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来者,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自称是余常青的未婚妻。然而常青本人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清楚,从小到大自己从未跟任何人定过什么亲事,哪里会有什么未婚妻?

    刚从痛苦中缓解过来的常青,又陷入了另一种无边无际的困惑中去。

第4章 烧公鸡() 
“常青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常青客气地应道“嗷,我今天刚回到家。”他在印象里好像记不得进来的这位小姑娘,实在想不通自己回家和她会有什么联系。

    “咦,成芸,你怎么来了。哎,好啊,今天我兄弟常青回来,我正不逮了只大红公鸡,一会儿我们一块儿烤鸡肉哈。”常顺笑呵呵道。

    常顺认得这姑娘,姓成,名芸。住在离老余家不远的漫水湾,家里只有一位年迈老父亲。姑娘今年年芳十八上下,尚未嫁人。之前听父亲提起过一些有关她的事情。

    “好勒,常顺哥,你得多备点菜哦,我可是很能吃的哩。”成芸话是说给常顺的,不过目光却从进院以来就一直停留在常青身上。

    自己以前是跟常青哥不太亲,甚至不熟,不过现在可不同了,今天听邻居说常青回来了,于是放下手头农活,急着跟父亲打声招呼就跑了过来。

    常青在脑子里迅速地回忆着,成芸,自己和她并没有过什么交情,她怎么一副和自己很熟,很亲密的样子。常青今年二十一,比这姑娘大整整三岁有余。但这会儿,被成芸这般不客气的看来看去,自己反倒成了个很少出门的小姑娘,有些不自在。

    “常青哥,你哭啦,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别难过,生活就是这样的啊。”成芸凑过来低声安慰到。

    这一句平常不过的话,从这个有点生疏的姑娘口中说出来,无疑是给了常青一个又温又暖的安抚。

    趁常顺不注意,成芸把常青叫到一旁认真压低着声音说:“常青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你家吗?因为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了。”

    常青听后,忙避开成芸的视线转过头去,发现哥哥常顺有意埋着头专心干活,表示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以及什么也看不见。常青不自然地一笑,小姑娘爱开玩笑,那就奉陪她好了。

    成芸呢,她才不管常青的反应,自然且平静得像是没有波动的一碗水。玩笑归玩笑,常青趁机也上下打量着跟前的成芸。圆圆的小脑袋陪饰着文化大革命时期最流行的精干短发,梳的整齐有序,一尘不染。不光是脑袋圆,就连眼睛也是圆的,并且是又圆又***白色的斑点上衣搭配着下身一条蓝色小短裙,活泼可爱而大方得体。

    这样的穿着不像村庄里其他姑娘们那样土里土气,因为周围的姐妹们都说成芸穿得就像是一个城市里干部家的子女。但又不像城里人那样的张扬而靓丽,成芸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所有女孩子都有的质朴却又不限于俗气的美丽。

    常青还在心里琢磨,难道今年就流行蓝色不成。怎么之前嫂子穿的是蓝色睡衣,现在成芸裙子的颜色也正是蓝色。

    “快快快,我们得去帮帮常顺哥,摆了那么多东西,他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呢。”说着,成芸示意常青走过去。

    常青不满意成芸的话,他心想:“不是还有嫂子的么,怎么就哥哥一个人了呢?”

    常青已经把鸡肉割成一长条一长条的,散了一些树根粉末和油盐孜然。又把茄子手撕开来,装了好几盆。竹编大簸箕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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