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拜托了尚隆你是那种会说“真是失礼了”的人吗?六太牙疼似地皱起眉毛,古怪地看自家主上一眼,在心里嘀咕。明月不知道六太的腹诽,还满怀真诚地点着头,笑若春风,说何必在意这种小事。
延王的目光凝聚在那笑上,比灯盏中跳跃的火焰更加灼灼。他忽然身体前倾,左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脸,就像是为更好地凝视那个笑容一样。
她似有所觉,面上笑意不觉淡下去,但——也因此更接近了。延王的笑反而更加深不少。
他说:“六太。”
“干什么?”六太一撇嘴,呛他,“想讨老婆可别找我,喏,人在那儿,自己说去。”
延麒六太虽然存世于此也超过五百年,但始终不改少年心性,性格单纯又直率,更是早就习惯了和主上你来我往地斗嘴玩笑,彼此都知道对方不会当真。这一回同样如此;他等着尚隆有些无奈地笑一声,说面对的可是以后的巧国台甫,就算同为麒麟,说话也别太随便。
但是没有。这一次,尚隆没有给出六太熟悉的应对。
延王说:“明天你就返回雁国去。”
“什么?是说就我回去吗?”六太敏感地洞察了延王的意思,不由大大吃了一惊,“喂,尚隆,那你自己呢?拜托了,光是延台甫回去,却不见王的踪影的话,帷湍能把我骂上三天三夜,连朱衡和成笙都不会放过我。”
“不会那么严重。我国的三公,在单独面对麒麟的时候,还是能够克制住自己,保持基本的理智的。”尚隆不以为然。
“直接说,尚隆,你打算做什么?”六太瞪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延王道:“我送明月去升山。”
他这么一句话,说得倒是言简意赅,却让听的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将眼睛睁得溜圆,异口同声:“什么?!”说罢,他俩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场景颇有点面面相觑的意味。延王像是从这滑稽的一幕里得到了乐趣,略一点头,满意地说就这么定了。
“等等,尚隆!”冥冥中的某种感觉忽而让六太打了个激灵,促使他慌张发声,“塙麟的话,直接回蓬山就可以了!就算她暂时不会变身,那让女仙和女怪来迎,或者我直接送她回去也可以,反正都说麒麟跑得最快”
“但是明月自己说要去升山。”延王说。
“那是塙麟不清楚”
“六太,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过来吗?麒麟坚持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天命’。想想你当时是如何渡海而来,在濑户内海沿岸找到我的。我看”
说话间,尚隆的眉宇间似有一丝阴影乍然浮现。没有谁看清这个停顿里他的表情,或许即便看见了也难以理解。除非能够将时间停止,仔细观察他在那短暂一息里流露的眼神,再彻底研究过他漫长生命中的每一件大事,才能够试着读懂这个表情。
——那个表情他的眼神里所显露出的漠然和无趣,混合成某种麻木的厌倦,像食客已将甘蔗的每一寸都反复咀嚼,再如何反复吸吮都无法压榨出一丝甜蜜,又像看客把一部戏剧看上几万遍,连每个停顿都了然于心,再也翻找不出任何乐趣的那种厌倦。
就好像是在说:给我点什么崭新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否则
而昏暗灯光中,两只瞪圆眼睛的麒麟,自然是不可能读懂这个表情的。
“看来,巧国的新王就在这一次的升山者中。”延王笑道。他轻轻松松盖棺定论,还调侃说:“芳国的升山队伍,却混进了巧国的鹏雏,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新王可以用“鹏雏”这个词来指代,是敬语,但经由治世五百多年的延王之口说出来,其含义似乎更接近“小鬼”。
延麒恍然大悟,塙麟若有所思。但此时,延王站起身,说:“夜色已深,有什么话明天再讲,现在各自休息。”
一句话就结束这场谈话。但即刻,延王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本地方志,就是塙麟方才看的那一本。他便对她说:“这种山河地理志在各国王宫中最齐全。想要彻底研究这个世界的话,就尽快选出塙王。”
言毕,他招呼自家麒麟一声,离开了这间会客厅。
望着延王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中,明月才吐出一口气,放松了始终笔挺的身姿。“所以说”她敲敲自己的头,对自己嘟哝道,“果然不能小瞧天下英雄。嗯,‘王’这种生物尤其不能小瞧。”
——主上,需要我去挑战延麒的使魔试试看吗?
魇苍的大龙头从阴影里浮现,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谢谢,谢谢,不用了。”明月礼貌地回答,同时伸手把那颗龙首塞回了黑暗里,不顾使令委屈巴巴的表情。“不过我也真的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她叹息道,“真希望我未来的王好相处一些,否则我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成为史上第一头殴打王的麒麟。”
第二天早上,明月没有再见到那个一头金发的可爱少年,尚隆说六太已然启程回国,又牵来两匹孟极,示意这是他们接下来要使用的骑兽。
“之前的驺虞不用吗?”明月问。
“不够用。六太带了一头走,毕竟麒麟变成兽态或者光用使令的话太显眼了。”
“那另外那头?”
尚隆扬了扬手里孟极的缰绳。“一头驺虞不够用,所以拿来换成两匹孟极了嘛。这里的军官早就想要一头驺虞很久了,巴不得拿两匹孟极来换。”他笑道,显然对这场交易颇为满意。
“那好像是从雁国的王宫带出来的骑兽?”明月思考后发问,“不会被那位叫‘帷湍’的大人骂吗,延王陛下?”
“哈哈哈哈哈一定会被骂的。”尚隆笑得爽快,满不在乎道,“反正,要是帷湍不满意的话,就让他自己跑过来再把驺虞换回来好了。现在我需要的是两只骑兽,所以我会找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来用。”
听上去,雁国的王宫还挺好玩的。明月伸手摸摸新骑兽的豹子头,后者琥珀色的眼睛温润极了,毛茸茸的大脑袋往她身上来回蹭,又亲昵地拿湿润的鼻尖嗅她的手。
“好可爱!”
“麒麟是大妖,也是仁兽嘛。”
尚隆把那头孟极的缰绳给她,自己跨坐上另一头。只需要双腿轻轻一夹孟极的腹部,这种生性温和的骑兽就会乖乖助跑升空。
十二国的世界可不存在航空管制什么的,只要有骑兽就能在天上飞。地面沉降,云气下落,明月抬起头,看见高高的青天慢慢变近。再往前看,长空一览,世界的尽头像有山脉的淡影。
“翻过那座山就能看到黑海。沿着黑海西侧,也就是恭国的领海线,一直飞下去,很快就能到达令乾门。”
尚隆的孟极驰骋在她右侧,墨绿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在高速飞行中向后飘飞成洒脱的流线型。据说仙人对寒凉暑热也并无感受,所以尽管初春的高空劲风凛然,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衣,一条腰带系在腰间,前襟口被风吹歪,半个胸膛都露出来。
这幅不修边幅、腰挎长剑的打扮,倒活脱脱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不似高居御座的王。
尚隆稳稳坐在孟极上,手里不时调整一下缰绳,动作熟练利落,显出几分悠哉来。“贺茂小姐,虽说对我而言闻名已久,但对你来说这是初次见面。”他说,“我是小松尚隆,生于贺茂小姐逝世五百年之后的濑户内海沿岸。”
“都说过认错人了。”
“是吗。”尚隆挑了挑眉,突然说,“明月,你说自己作为胎果生在昆仑,但是你知道胎果得名的原因吗?就因为我们会在那边蒙上一层肖似父母的外壳,一回到这边就脱去外壳、露出真实的相貌,才会得到‘胎果’这个名号。”
“那又”明月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昨天晚上她为了活跃下气氛,随口说她都习惯自己这么好看了,还要尚隆和六太也习惯。但如果是胎果的话,在那边不可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
“其实!我在昆仑那边也是大美人!”她语气坚定,目光漂移。
“贺茂小姐。”
“”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浮夸?”
“有的,谢谢。”
明月扶额,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好,你说‘五百年之后’?”她回头看向尚隆,“你不该见过我。”
“我见过你的画像。”
“正常人的想法应该是巧合或者血缘关系,返祖现象啦之类的,说不定我还长得有猴子的尾巴哦你信吗。”
“那么,就是因为我不是正常人了。”
说罢,尚隆大笑。笑过之后,他又说:“其实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贺茂小姐的试探和应对虽然很遗憾,但的确能让人一眼看穿。”
他说得如此轻松,令明月禁不住撇撇嘴。她的确从不是演技派,但自认反应力也还过得去,这个男人能够一语断定,果然还是因为在御座上待了五百多年的缘故。老妖怪啊老妖怪,不能比啊不能比。
“算啦。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延王陛下。”明月不去纠结,干脆地说,“‘贺茂小姐’听着太正经了,还没‘强盗小姐’好玩。”
“说得也是。”尚隆痛快地点头,“那明月直呼我的名字也未尝不可。”
东方的天空漫射出金光,同云气一起弥漫在天地间,也令凛凛长风稍稍有了点暖意。明月忽然发现,即便是麒麟的身体,也依旧能感知到皮肤被阳光照射时的暖意。她看了身旁一身落拓江湖客装扮的延王,不经意地想,不知道仙人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画像。”明月说,“介意讲讲吗,尚隆陛下?”
金乌现在天边,光和热普照世界。尚隆朝太阳升起的地方看去,迎着金光微微眯眼。光照在瞳孔上的时候会感觉到刺眼,落在身上的时候会觉得暖和甚至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