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峯麟曾试图和女仙们倾诉自己的烦恼:我是不是没办法成为一只优秀的麒麟呢?
可是,女仙们只是困惑又温柔地回答说:峯麟已经非常优秀了,接下来只要选出王,就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
也就是说,原来大家对她的期望,其实并不是她有多么厉害,而是只要她选出王,这样就可以了吗?原来并没有人期待她自己又强大又聪明吗?
原来她唯一的价值,就只在于找出王吗?那她的那些努力,那些过去的精心规划和刻苦努力,算什么呢?
她感到茫然。
麒麟毕竟是一种慈悲的生物,有着极易转化为懦弱和愚蠢的温柔顺从。纵然峯麟是一只不太寻常的麒麟,她也仍然拥有这样的天性。
所以她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就这样,她想,至少她还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要选出一个很好、很好,很善良、很善良的王。这样的话,如果王能让大家幸福,这幸福中也算有峯麟的一份功劳?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能够努力的事情了。
——找到王。
可想而知,当峯麟发现,她这最后的一份希望竟然是寄托在月溪身上时,她有多么地难以接受。
甚至在第二年升山时,她在芳国队伍中见识了冢宰小庸的冷酷——那种高举大义的大旗,毫不犹豫牺牲他人的冷酷,而小庸说不管谁坐上御座,都必将如此。
峯麟终于明白,作为麒麟,她其实没得选。所有人都在等待她选王,可是他们等待的其实是“天意”来选王,至于峯麟自己怎么想没人在乎。
她是怎么想的,她曾怎样努力过、希冀过、自责过、悲伤过其实没人真正在乎。
就像是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被杀掉的峯台甫呢?一旦被杀掉,也就被忘记了。每个人都知道,蓬山的舍身木上是会有新的峯果的,无论在她之前,还是在她之后。
峯麟是麒麟,麒麟是天意;麒麟选王,本质上是天意选王。
麒麟只是一个符号。
跟麒麟自己其实没有关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都是她的错,是她太任性,是她明知道芳国的百姓如何需要一个王,却仍旧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暗暗的不忿,而倔强地不肯承认。是她不该抗拒自己的使命,是她把自己的想法看得太重要
明明只要顺应本能跪在月溪面前,不就可以了吗?
“对不起”
她到底在悲伤什么啊?
空荡荡的偏殿里,回荡着峯麟的哭声。阳光无言洒进室内,将地板上厚厚的灰尘照得清晰可见。峯麟垂着头,泪水接连滴落,把积灰砸出一个个模糊的痕迹。
从她哭开始,六太就苦了一张脸。他抓着头发,绞尽脑汁也只憋出来一句“别哭了”,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边上的黑麒麟。“喂,喂!”六太小声招呼,“快说点什么!”
明月瞪他:“我能说什么?”
六太恨铁不成钢:“你不也是麟吗?”
“也是麟,怎么了?”
“作为麟的话不该更多一点温柔体贴吗!”
“不,我是敏于行而讷于言的典范。”
“骗谁啊!”
黑发少女笑起来。麒麟天生神兽又锦衣玉食,化为人形时大都清秀甚至美丽,但容色至此,也实在过于耀眼,令人不禁会想,美丽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太过了。
半张羊脂白玉般的脸颊在阳光里泛出细腻的光泽,淡红的嘴唇弯出优美的弧度,双眼像盛满星光的夜空一般深邃而清澈。
总会有几个偶然的瞬间,她看起来就像一幅历史悠久却依旧鲜妍生动的名画,每一笔涂抹和光影都意蕴隽永。
六太忽然想,也难怪尚隆回去后总提起塙麟,毕竟是真正的绮丽无双。
“我想,与其由并无太多交集的我来说,还不如让真正重要的大人物来说,对?”明月不紧不慢道,“比如,已经为国操劳多年,还将继续操劳不知道多少年的,未来的峯王陛下?”
“咦?”
六太一脸懵,峯麟的哭声也一顿。
“葛瑛。”
随着一声令下,女怪自阴影中步出。略施一礼后,她将位置让给了身后的某个“大人物”,并且在抽掉他脸上蒙着的布带之后,又悄然隐匿无踪。
峯麟瞪大眼,身体再次轻轻发起抖来。
那苦笑着看着他们的人正是本该在几重宫殿外的,惠州侯月溪。
“日安两位蓬山公,以及延台甫大人。”
六太也震惊得张大了嘴。旋即他一下蹦到明月面前,颇有点抓狂地质问:“你绑架了峯王?!”
“绑架——以暴力或胁迫手段将受害人置于自己控制之下,以索要财物的行为。我既没有使用暴力也没有胁迫,也没有控制他,更没有索要赎金。综上可知,我并没有犯下绑架这样严重的罪行。”
“拜托——这是狡辩的时候吗?你就不怕给巧国惹上麻烦?”
“我可没狡辩,罪刑法定可是立国之本。我么,顶多是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本意可是帮助峯麟和未来的峯王陛下啊。”
“这只是擅作主张的莽撞之举”
活久见多的延台甫长叹一声,又瞪了塙麟一眼,而后对那边的月溪随意作了个揖,老气横秋地说:“这家伙就是这个性格,倒没有恶意,月溪你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麒麟是不会对人心怀恶意的。”月溪点点头。他头上戴冠,衣袍简朴素雅,神情平静温雅,是个一眼看去就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人。
然后他看向峯麟。
甫一接触到月溪的视线,峯麟就像触电般猛地一颤,露出狼狈而惊慌失措的神情,甚至想转身就跑——可惜被塙麟按住了。
见她如此,月溪重又苦笑起来。“果然很讨厌我不,果然很害怕我吗,峯麟?”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小心,希望能先多少安抚一下无助的峯麟。
峯麟躲在塙麟背后,就像当初升山时那样,双手紧紧攥住塙麟的衣裙。明月怎么都没办法把她拽出来。而她那惶恐至极的可怜样子,也让人没办法对她强硬起来。
“如果不放心的话,就这样对话。”月溪看向塙麟,“这样可以吗?”
“我当然是无所谓啦。”
“峯麟。”
“是、是,有什么事吗?”
“峯麟的担忧和恐惧,我已经充分了解了,同时也非常明白峯麟对我的指责。的确,以前的峯台甫只不过是顺应天命,王的残暴是无法归罪于麒麟的。而且,王施暴政,麒麟也会承受痛苦的疾病。”
“那”
“但是,我是不会为了所做过的一切而道歉的,包括结束峯台甫的生命这件事。”
在这一刻,峯麟忘记了呼吸。“你”她想叫喊,最终却只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你认为杀掉麒麟这件事是对的吗?”
“正是如此。”
“为什么?”
室内三只麒麟的目光都集中到月溪身上。月溪也重新扫了其他两只麒麟一眼。同时见到三个国家的麒麟,这对月溪来说也可称为不同寻常的经历。对于他刚才说的话,延台甫只是皱了皱眉,并无其他反应,毕竟是雁王的台甫;但年轻的塙麟甚至连眉头都没皱,看过来的眼神甚至有点似笑非笑和不以为意,让月溪不由怔了一下。
但他关注的焦点到底只是在峯麟身上。那个年幼的孩子睁着天真柔弱的大眼睛,倔强地盯着他看。月溪便想起来,峯麟今年不过十三岁,和祥琼公主升仙时一样大,都是很小的、不知世事的孩子。公主在王宫中,成了永远十三岁的公主,并为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峯麟
月溪想,这是他该负起责任的事。
“对于峯台甫,我至今依旧感到非常抱歉,也不避讳承认这是我犯下的罪行。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仍会这么做。因为过去的峯台甫接连选出了两位王,而两位王在位期间都给百姓带来了深重的苦难。前后加起来一百年的时光,已经磨灭了百姓对那位峯台甫的信任和期待,因此”
“你是想说”峯麟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为了诞生新的麒麟,让人失望的峯台甫必须去死,是吗?就像升山的时候,冢宰小庸的护卫也应该去死一样?因为、因为”
月溪该是不知道峯麟在升山途中遇到了什么的,但他的神情好像说明他很明白峯麟在说什么。他注视着芳国的麒麟,静静听她把话说完。
“因为那是大多数人的愿望是为了保全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的,是吗?”
“峯麟不认可吗?”月溪终于开口了,“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做?”
“我”峯麟嗫嚅半天,怯怯道,“我不知道”
“然而,作为决策者,我们必须作出一个选择。”月溪那温雅的面容显出一丝严厉来,却依旧平静,“虽然说,在国家的运行中,残酷的决定都是由王来作出,麒麟是仁慈的神兽,只需要规劝王施仁政,不断规劝王不要伤害子民,这样就可以。峯麟其实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但我曾对另一个人说,既然享受了常人无法得到的生活,就应当尽到常人不能做到的职责。我认为,贵为麒麟也不该例外。”
麒麟优雅、健康,被所有人尊敬和宠爱,如果能找到不错的王,麒麟能将这样的生活持续很多年。他们过着常人无法企及的生活,所以在不幸降临时,也应该承受这些吗?
“但是”
在月溪平静又严厉的目光中,峯麟再也压抑不住情绪,重又大哭起来。她哭着,放开塙麟的衣裙,冲着月溪大喊:“你这个混蛋——”
“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可以选的话,也许我宁愿选择贫苦却自由地活十年,也不愿意背负着这些东西,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一样活一百年啊!!”
“你有选择的!要不要成为官员,要不要拿生命去交换名利,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