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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县主有什么不对……她们这些贴身婢女也讨不到什么好去,最大的可能,是跟着一起上路。
她不想死。
然而,最让她害怕的是——鼎娘不在。
鼎娘是她的亲妹妹,她们自幼相依为命,鼎娘一眨眼,她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真的,太傻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鼎娘死。活着不容易,但是她宁愿挣扎,付出一切努力,也不愿死。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守门的婢奴来找她的时候,只见门扉紧逼,屋内寸光全无,便只在门前低问了一声,见并无人答应,便扭头欲走。谁这时,突然门扉大开,钟娘悄无声息的站了出来。
那人吓了一跳,“娘子原来在。”又偷瞄一眼,见钟娘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桃红的新衣,斜曳裙裾,如花似云。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穿这样艳丽的裙子,传信那人不禁心中暗哂,面子上却不露,忙传了话。只见钟娘神态平静,不骄不躁不惊不恐,领命扭身,踏云般轻飘飘的去了,原地只余丝丝幽香。
传信之人抽了抽鼻子,这香味道挺熟……片刻后忽而一惊:这香气,分明是安定县主日常爱用的!
***
杜尉迟仍是在喝酒。
一碗饮尽,又是一碗入喉。
这不是什么好酒,酒液浑浊,喝在嘴中有股异样的酸味,只是好在酒劲挺大,寻常人不过数杯便会沉沉睡去。
杜尉迟却恍若不觉一般,一碗一碗接连倒入喉中。他摊平了四肢,随意坐在地上,骨节突出支在外面,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已经瘦得脱了形,平日里一贯清亮的眼神早变得浑浊,忽而捧着酒碗的手一抖,酒液溅出少许,他忙方平了碗,伸舌去舔手指上沾染的酒液,形容十分狼狈。
他身旁一黧黑大汉见了此状,不免瘪嘴轻视道,“你瞧你这软蛋般的模样,连个酒碗都拿不稳了。”
杜尉迟只当没有听见的模样,专心舔舐了那酒液,忽而连声咳嗽起来,一时竟像是要将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全咳出来似的,四肢抽搐,瘫倒在地,半响方喘息着吐出一口染血的痰,然而还未坐起,便伸手去捞一旁的酒碗。
“这个人已经残了!我们养这残废干嘛?!”那黧黑大汉瞧着杜尉迟这模样就觉得满心的不忿,“呸”得一声吐在地上,转头向坐在主位的大汉道,“大哥,养他几天也算报了你说的什么一饭之恩,咱们哪有那闲钱养闲人,不如明日将他赶下山去罢了!”
主座上的大汉骨骼坚硬,肌肉虬结,有一种结结实实的力量,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杜尉迟,长叹一声,“相见便是有缘,今日便叫他下山去做上一笔,若是可以就叫他入伙也好。”
“就他?那日看着还有些英姿,这才过了多少日子,竟然就这样了!”那黧黑大汉冷哼一声,“瞧着真碍眼。”
原来这些人是近京畿的山贼团伙,领头的大汉叫做巴哈尔,最是胆大心细的,前日截了一笔银两,便带了众人乔装往大兴城内花销,那日在酒铺之中见了杜尉迟,与之较量了一番,却被杜尉迟连挑翻了三四个,直到巴哈尔亲自上阵,方斗了个不输不赢,因此常将杜尉迟记挂在心上。
也正是那日,杜尉迟第一次见到了秦王杨浩。
那黧黑大汉唤作“猛虎儿”,那日也曾败落在杜尉迟手中,正是他下山劫路之际遇到了昏倒在路边的杜尉迟,便将他带上山来。
谁知杜尉迟一朝醒来,像换了个人似得,再不见那日的英姿,一天只知道饮酒昏睡,猛虎儿是个蛮人,最见不得这副消沉的模样,因此也连带着恼了杜尉迟,想把他赶下山去,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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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跟你说话呢!我们出去做笔大的,你可不能总在这吃干饭,我们这可干都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可不会白养个闲人!”猛虎儿猛然一踹杜尉迟,喝问道。
杜尉迟一直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直到挨了这一脚,身子一侧,往一旁地上倒去,他忙扶住了酒碗,任凭身体倒向一旁,忽而猛一抬头。
猛虎儿瞧着杜尉迟目光锐利,心中“咯噔”一声,却也反跨上一步,“你想怎么样?”
杜尉迟任凭自己的眼神浑浊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寡淡的笑容,“我去便罢了。”
“我们这可是出去抢劫!到时候刀剑无眼,若伤了你性命可休要怨怪!”猛虎儿不忿道。
“呵呵呵……”杜尉迟猛灌一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确实是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变得多了,几乎瘦脱了形,乍一站起的时候,肩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衣裳竟不像是自己的似的,在离着身体很远的地方便颓然坠了下去。然而这也更显出他一份的秀骨出来。
猛虎儿嘴里不干不净的念叨一句,“瞧这一把干骨头的模样,还不如早解脱了好……”
巴哈尔猛一挥手,止了猛虎儿的妄言,他迈上一步,冲着杜尉迟温和道,“我不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可你总似如此般自我放纵,总不是办法,男子汉大丈夫存活于世,总要轰轰烈烈的过一遭……”
他话尚未说完,杜尉迟早眼神迷离、步履恍惚地从他身边交错而过,却仿佛没有听到他那一番劝慰之言似的。
“哎……”巴哈尔长叹一声,止了猛虎儿躁动的举止,眼瞧着杜尉迟一脚高一脚低远远的走了开去。
***
不过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有什么呢?谁生下来的时候还不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赤赤条条的来,赤赤条条的走,不也是好事?
过去的一切都仿佛梦境一般,宠爱,亲情,仰慕,都好像一个泡沫般炸裂,最后留下的,不过还是自己一个人。
杜尉迟游离在匪徒们抢劫的大部队之外,仿佛游魂一般,挥舞着被交到自己手上的武器。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杜府的。那过程太痛苦,偶有回想便如同撕心裂肺般,便如同被凌迟,骄傲与自信都在那一刹那被踩在脚下,几乎完全毁了自己。
不,也许是已经毁了。
有几个商队的护卫仿佛认为他好欺负,挥着武器向他击来。
他不退不让,仿佛瞧不见那尖锐的利刃,只任凭着自己的本能挥动自己手中的武器。
有人挣扎,有人嘶叫,有人倒下。
一个人抛下了手中的刀剑,哭泣着崩溃的跪了下来。杜尉迟绕过了他,继续往争斗厮打最激烈的地方恍惚行去。
当自己被猛虎儿发现的时候,自己并不想求救。
就算就回去,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不过行尸走肉的过一段日子,最后剩下的还将只会是自己一个人。
若是那时候不被救回来就好了。
杜尉迟有时候这样期盼,如果这样,也许自己不再坠落在这无止境的噩梦之中。是的,夜夜噩梦,每当闭眼,就仿佛来到了个旷野,只有自己,静静地立在旷野之中,有风刮过,仿佛剔肉般穿过自己的身躯。这不算什么,接下来自幼时无数次被人遗弃的事重新从记忆中翻起,父母死时,被忠仆放在杜府之前的时候,被宣告逐出杜家族谱的时候……交错在一起,化作恶兽向自己扑来,将自己完全吞噬入腹。
自己不能动,不能挣扎,只能任凭那恶兽血腥的獠牙穿过身体,然而颤抖着自噩梦中惊醒。
太早记事也真不是件好事,杜尉迟苦笑着挥剑,无视他人向自己刺来的利刃,任凭那利刃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却干脆利落的将长剑穿透了那人的身躯。
现在夺走他人性命已经对他不算什么了。阿耶向自己教授良久的道德风范再也束缚不了他。
他自己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也不再在乎他人的性命。
不过是抢劫,不过是杀戮,算得了什么?
恍惚间一切硝烟散尽,猛虎儿一手牵着商队的骡马,一手重重地拍在杜尉迟身上,拍得杜尉迟一个踉跄,“别瞧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手底下却利落得很啊!不错,不错!”
杜尉迟只觉得那骡马的腥臭呼吸几乎都扑在了自己脸上,忍不住偏了头,更不回答,只拖着步子往山上走回去。
“走!咱们回去喝酒去!”猛虎儿猛然高呼,引得众人连声叫好,几个眼尖嘴甜的喽啰早抢上前去,一一接过各色战利品,欢呼着谈笑着往山上山寨行去。
杜尉迟夹杂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格格不入。
巴哈尔早开了寨门,在门哨前高高站了,远远见众人归来,扬声笑道,“儿郎们,早备下好酒好菜,咱们好好快活快活!”
便从寨子中钻出更多的喽啰,接过战利品,将他们都堆在寨子正中火堆之旁,巴哈尔大声笑道,“有我的,就有大家的!大家都来分一分!”
话音刚落,众人欢呼声四起,然而此刻,却有个不相称的尖叫声响起,“大当家的,这货物下头有个人!”
“有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哪天我们这不杀两个人玩玩?要是腿软藏那边不敢跑的小厮,直接杀了也便罢了,嚷什么嚷!”巴哈尔不以为意道。
那喽啰从车厢内滚下来,惶恐道,“不是的,大当家的,看样子是被藏到这货物堆里的——是个大美人啊!”
“呸!什么样的美人,把你的魂都吓没了一般!”猛虎儿大跨步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往货物底下一探,单手一抻,便将那女子拽将出来,往地下一丢道,“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唔,确实还蛮漂亮的……”
土匪窝子里哪进过美人,众人一听,纷纷围了上来,不干不净的调笑着,转眼间便挤得进不去人,“哎呀,别挤,还真是个美人,美人,美人,要我安慰一下你么……”
猛虎儿挥开几个已经探出狼爪的喽啰,“去去,这哪有你们的份,先叫咱大当家的来!”说着单手一拽那女子,那女子本已是昏过去了,此刻被这么一丢一拽,“嘤咛”一声,转醒过来。
巴哈尔摆着手,“猛虎你这是干嘛……”一边说着,一边不免好奇的凑到近前瞧一眼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