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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人屠了云州府后,分兵两路,一路杀向晋阳,一路直逼我们冀州而来。”开口的是冀王手下谋士,“世子爷,狄人挟屠城之威,在河东道必将畅通无阻。河东道节度使霍大人,宽仁有余,而果敢不足,他辖下守城之官,恐怕不敢面对凶残的狄人。”
“拿舆图来。”
贺铮寒目光定在舆图上,片刻后出声:“沧州。”
“世子爷的意思,莫不是狄人要袭沧州?”
冀王负手踱步,“沧州绝不能失。铮寒,你带兵马亲自去救。”
“儿子领命。”
冀州兵马有一半在凉州,而陈兵在北部边疆的二十万兵也不能动,要防着北狄突袭。剩下能调动的兵马并不多,这也是冀王等人心焦的原因。
危急之时,贺铮寒干脆的领了命令,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让众人有了依仗,调兵点将、筹集粮草,麻利迅速的动作了起来。
“夫人,快到三更了,先睡了吧。”锦霞困得揉眼。
“我不困,你们先去睡。”
姚桐睡不着,她住的这处院子,靠近前院,听得到一直不曾断绝的杂沓脚步声,而且前院里灯火通明,一直没有熄灭,这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夫人不睡,奴婢们哪有先睡的道理。”
锦霞不肯先睡,姚桐也随她。
夜越来越深,锦霞撑不住,头一点一点。姚桐却一点困劲都没有,忽然砰的一声,在漆黑的夜空炸响。
这种声音,她不陌生,这是要发兵的爆竹声,她曾经听过。
听到这种声音,她再也忍不住了。
“夫人,怎么了?”
锦霞一下惊醒了,看着夫人下了床,她腿伤未愈,骤然下地,站不稳,颤颤巍巍的,急忙奔过去扶住她。
“锦霞,带我出去,去前院。”
姚桐心口砰砰直跳,恐慌攫住了她的心神。
“奴婢去推车。”
锦霞虽然不明白大半夜的她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去前院,见她焦急之色满溢,不敢再劝,推了车扶她坐下,一路出了院子。
走到院门处,被侍卫拦了下来。
“夫人,奴婢让人去请世子爷。”
姚桐摇了摇头,“你听,外面动静如此大,天枢、天权他们都不在,恐怕是出了大事。他应该极忙,不要给他添麻烦。”
这话是说给锦霞听,更是说给她自己听。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锦霞白了脸。
“夫人,夜深天冷,奴婢推你回去吧。”
良久,姚桐才点了头。
尚未走远,院门忽然打开,姚桐急忙回头。
来人正是贺铮寒。
他身上玄色铠甲厚重,却无半分臃肿之态,大步而来,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渊渟岳峙,十足的将帅风度。
“你要出征。”
初初见到他的欣喜之色,慢慢黯淡下去,姚桐低低开口。
贺铮寒本要赶往大营,整军立即出发,却在临行前一刻改变了脚步,踏进了这处院子。
“阿桐,你随我来。”
他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而这次不同与之前,战事凶险,不能将姚桐带在身边。
只能将她留在冀王府。
而祖母对她心存偏见,在他不在的时候,万一再动手,吃亏的只能是她。
“这是。。。。。。王妃的院子?”
贺铮寒推着她一路疾行,冷冷的夜风扑打到脸上,姚桐却不在乎,只要跟着他,她就觉得安心。
直到看清眼前院门的名字,她才开心相询。
“世子爷?”
守院门的婆子睡眼惺忪的开了门,不耐烦的神情在看清了眼前人的时候,变成了恐慌。
贺铮寒径自进了院子。
很快,原本陷入沉睡的院子醒了过来,灯火亮起,人声响起。
“世子爷,王妃有请。”
睡梦中被吵醒,冀王妃脸色不好,神色冷冷。
“父王想让二弟随我出征,我原本不愿。”这对母子关系冷淡,贺铮寒也不想浪费时间,一开口就让冀王妃皱了眉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铮寒低头为姚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微一笑:“他弓马不熟,又吃不了苦,偏偏地位又高,跟着旁人,我也不放心。只能我亲自带着他了。”
冀王妃看了他一眼,她一直不舍得铮平吃苦受罪,可是他年岁渐长,又是冀王府二爷,没有军功傍身,终归是不美。
等她觉察了,想要为次子安排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她深深厌恶的长子,羽翼已丰。
他若肯亲自带着铮平,军中那些桀骜的将领,才会真正的将铮平看在眼里。
“只是要王妃答应我一件事。”贺铮寒看出她心动了,也是,这是对她心爱的儿子有利的事情,她当然会心动。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护住阿桐,我不许她再伤一根汗毛。”
冀王妃没想到他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姚桐感觉到一道视线打量着自己,进来这么久,冀王妃才正眼看她。
冀王妃眼中厌色不加掩饰,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让她尝尽耻辱的女人。
很快移开视线,冀王妃是个聪明的女人,从不会让情绪左右理智,她这辈子只失控过一次——就是生下长子的时候。
“护住她自然没问题。”她嗓音清冷,“不过,你要给她什么身份?若是妾婢,也配要我护她?”
“母妃不愿?”
“我堂堂冀王妃,只有嫡亲儿媳才配让我庇护。”
贺铮寒剑眉皱起,不明白他的母亲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冀王妃讥嘲的看着他,“怎么你不愿?”
第80章 终于敢见他了()
对于冀王为长子聘下颜玉质的女儿,冀王妃深恶痛绝,而长子听话的去迎娶,更是断了他们最后一点母子情。
这桩婚事,她原本是绝不会承认的。
然而,时移世异,长子羽翼已丰,手握重兵,这冀王府早晚都是他的。
而她心疼的其他孩子,将来都要仰他鼻息,甚至还比不得他的妻子尊贵。
这种场景,她只要一想到,就痛苦不甘。
偏偏她又清楚的知道,长子的能力,铮平哥俩比不过。既然注定要仰他鼻息而活,那么他娶的女人地位越低越好。
这么一想,颜玉质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种种想法,冀王妃思虑的极快,趁这个机会提了出来。
而贺铮寒脸上的迟疑,出乎她的意料,当下讥讽开口:“看来你对她也不过如此,装什么痴情种子。”
他们母子针锋相对,作为争端的主角姚桐,反而无人理会。
触及贺铮寒一脸寒霜,姚桐身上也似覆了霜,冷到了骨子里。抬眸对上冀王妃冷冷的嘲弄,羞窘从心底升起。
“不敢有劳王妃。。。。。。”她不想亲耳听到贺铮寒拒绝的言辞,抢在他开口之前,抢先拒绝,自欺欺人的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粗糙的掌心一软,贺铮寒一双暗眸情绪翻涌,她的手极软极嫩,和他的粗硬完全不同。
被她软软握着,掌心里那一层厚厚的茧子,都酥痒了起来。
“别乱动。”倏的握拳,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贺铮寒没有看她,轻声斥了一句。
满意于她听话的乖巧,贺铮寒揉了揉掌中她柔嫩的手背,凉凉的眼神却看着冀王妃。
“王妃,她是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回来的,自然是你嫡亲的儿媳。”
他一开口,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冀王妃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旁的神色。
姚桐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烛台上燃着的蜡烛忽的接连爆出灯花,冀王妃看着长子,忽的一笑,“你既然认下她的身份,我自然会在你回来之前护住她。”
后来这对打着官腔的母子还说了什么,姚桐没有听,她惊讶之极,直到被贺铮寒带着离开,还是晕晕乎乎的。
大军催得紧,姚桐来不及问,贺铮寒已将她放下,哑声说了句等他回来,就带人大步离开了。
走廊尽头,贺铮寒回头望了眼,明亮的灯笼照在她脸上,映出她满脸不解。
冷风一阵阵吹来,悬挂的灯笼打着旋儿的飘动,他这才大步离开。
那日,她昏迷在一滩血泊中的画面,噩梦一样刻在他的脑海。无论如何,他绝不愿再见到那幅场景。
他要她好好的,等着他回来。和她的灵动鲜活相比,旁的都算不上什么了。
“嫂嫂。”贺福瑗小跑进来,带笑的声音银铃一样。
姚桐畏寒,又是她的小日子,小腹酸胀坠疼的难受,一直躺在床上。听到贺福瑗的呼唤声,支起了上身。
许是冀王妃说了什么,等她痘疹好了出了水阁,再见她就去掉了姓氏,一声声嫂嫂的唤。
“嫂嫂,外面下起了大雪,地上落了厚厚一层,花园子里的红梅映着白雪,别提多好看了。我听丫鬟说你身子不舒服,不能受凉,特意给你折了几枝插瓶。”
贺福瑗抱着几支红梅,一袭大红斗篷,俏生生的招人疼。
“谢过瑗妹妹了。”
一股幽幽冷香扑面而来,姚桐忙让锦霞拿了梅瓶来插。
贺福瑗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活泼泼的笑:“我刚折好了梅枝,回来时遇到母妃身边的大丫头,见我折了这么大的枝条,眼皮子都抽了。回头母妃又要说我将整株梅树都糟蹋了。”
说着,大笑了起来。
姚桐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摇头一笑。冀王妃答应了护她,虽然依然不喜,但真的替她挡了许多事。
尤其是每次孙家人哭上门后,太妃心情糟糕,想起了她,都是她前脚刚到瑞萱堂,后脚冀王妃就到了。
太妃性子暴躁,冀王妃冷冷淡淡的,却偏偏能制住太妃,将她安全的带出来。
姚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