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土豆等,自誉是艺术至上主义者。韩国杂志思想界为他设立了“东仁文学奖”。
船歌
是春天了。春天来了。
当轻柔的微风穿过黑魆魆的朝鲜松林,擦过抽了芽的青草的时候,大地便奏起了音乐,这是在别处听不到的美妙的乐章。
啊!绿色的春天的美使人心醉。
在平壤城中,只能从勉强穿破干裂的土地、抽出嫩绿的枝叶的小树和行将发芽的杨柳的荫影里了解到春天的信息,不过春天还没有完全降临。但在牡丹峰一带和隔着大同江可以望见的长林,已经是春意盎然。
春光无限好,飞腾上九霄。
春光无限好,飞腾上九霄。
我大声吟咏了两三次,然后叼起一支香烟。缕缕烟气,向天空飘去。
这时箕子庙朝鲜平壤市古迹。箕子即我国商代的箕子。据史记和汉书记载,商亡国后,他逃亡朝鲜,教授当地人民礼仪、田蚕、纺织等,深受尊敬。过去,在朝鲜有“箕子立国”之说。也有人认为此说不能成立。附近传来了异乎寻常的哀歌,我听见那歌声震动着春天的空气一飞来,不由地竖起一了耳朵。
那是一首岭儒朝鲜地名。船歌。唱的人唱得很好,一般的演员和艺妓连他的脚后跟都赶不上。
求求你呀,阿弥陀佛。
皇天后土,日月星辰。
老天菩萨,阿弥陀佛。
我的性命,就像悬丝。
救苦救难,阿弥陀佛。
哎嗨呀,哦咳呀咿唷。
唱到这里,那边下面水上的长鼓声和艺妓的歌声一齐响了起来,船歌就听不见了。
从岭儒回来以后,那船歌还深印在我的心中,要忘也忘不了。我常常想,几时才能再到岭儒去重新听一听那里的船歌,重新看一看那里的景色。
长鼓声和艺妓的歌唱停了,只有凄凉的船歌在飘荡。风刮得很大,歌声有时听不清楚。我听到有这么一段和我记得的差不多:
走到江边看见我,
魂飞魄散吃一惊。
是在梦中还是醒?
是在梦中还是醒?
连奔带跑扑过来,
纤纤玉手攥得紧,
呼天抢地开口说:
你是天上掉下来?
你是地里冒出来?
你是随风飘得来?
你是腾云驾雾来?
东拽西拽号啕哭,
乡人邻里都发呆。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把被树枝挂了一下的帽子朝下揿揿,爬到牡丹峰顶上,想找到发出歌声的地方。在牡丹峰顶上,歌声听得更清楚了。那人唱的船歌最后一段是这样的:
行乞讨饭,喝粥熬汤,
千万千万,别当船夫,
哎嗨呀,哦咳呀咿唷。
我想根据歌声辨别方向,就地站住了。“是哪儿,是箕子庙还是乙密台朝鲜名胜,位于平壤牡丹峰。”但是我不能久停,便向玄武门走去,径直出了城。
当时,那人又把船歌从头唱了一遍,声音是从左边来的。
是左边!我一面想,一面去找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在松树的缝隙里转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发现了那个唱歌的人。他对着箕子庙,朝着天空最阔最亮的地方独自躺着。长相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脸、鼻子、嘴、眼睛、身板全都是方方正正的额上粗粗的皱纹和漆黑的眉毛,显示出他吃过许多苦,性格又很纯真。
他发觉有一个绅士在看他,便爬起身来坐着,停住不唱了。
“干吗不唱,照旧唱呀!”说着,我坐到他身边。
“什么!”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然后抬起眼睛,望着那辽阔的天空。
那可是一对好眼睛。海洋的宽阔和广大,全都逃不出他的视线。我估计他是一个船夫。
“家乡是岭儒?”
“我是在岭儒出生的,可已经有20年没有去过岭儒。”
“为什么20年不回老家?”
“人的事情,哪会那么称心如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反正,命运是最有力量的。”
命运的力量最强大,他这句话包含着没有消除的怨气和悔恨。
“是吗?”我只是瞅着他,沉默了一阵,又说:“老兄,我想听听你处世的经验,不是秘密的话,能不能谈几句?”
“什么秘密不秘密”
“那么,你就谈点给我听听。”
他又抬眼看看天,停了一会说:“好,我谈。”他看见我点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叼在嘴上,说:“那是19年前,8月11那天的事情”
他大致谈了这样一段故事:
他住的地方是岭儒古邑20里外的一个朝海的小村子。他在他住的那个小村子(约有30来户)里是个相当有名的人。15岁上他的父母双双去世了,剩下的人说得上是亲戚的,只有住在隔壁,单立门户的弟弟、弟媳。他们兄弟是村里最有钱的。他们最会捕鱼,又知书识礼,会唱船歌。换句话说,他们兄弟是村里有代表性的人物。
8月15是中秋节。8月11日,他为了要买过节用的酱和他老婆羡慕不已的那种镜子,便去赶集了。
“记住买一面比家里的大一点的,”他的妻子一直跟到大路上,关照他不要忘记。
“不会忘记的。”
他迎着火红的朝阳,走出了自己的村子。觉得妻子这样关照十分可笑,但又讨人欢喜。他的妻子长得很好看,很细巧,在村里是少有的。他对我说:“平壤城内到哪儿也很难找到她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好得在当时简直都要叫人笑话了。老年人常常告诫他,叫他别被女人迷住。虽然夫妻恩爱,但他却由于过分恩爱而对妻子产生了很多猜忌。倒不是认为妻子品行坏,而是觉得妻子性格太活泼跟谁都谈谈笑笑,而且还有点儿爱撒娇。
一到过节,村里年轻人都说他家干净,涌到他家来。他们喊他妻子“嫂嫂”,他的妻子也称呼他们“叔叔,叔叔”,跟他们吵吵闹闹,爱笑的脸上老是笑容可掬。每逢这种时候,他总是躲在角落里拿眼睛瞟着妻子,等到年轻人走了,他就不分青红皂白,冲上去拳打脚踢,把从前买给妻子的东西全部收回来。一打架,住在隔壁的弟弟、弟媳一准跑来劝解,而他也总是把弟弟夫妻顺带打一顿。
他这样对待弟弟是有其理由的。
他的弟弟在村里人当中享有无比崇高的威信,尽管天天吹海风,脸却很白净。这一点就够叫他嫉妒的了,尤其是他妻子对弟弟非常亲切,更叫他难过得受不了。
他离开岭儒半年前——也就是说从他去赶集的时候算起,约摸半年前,他过生日那天,家里做了点好菜,吃得很快活,他有个习惯,喜欢把好吃的东西留着隔一阵再吃。这是常事。他的妻子对他的习惯也很清楚。那天他弟弟到中午才回来,他妻子想把他舍不得吃留下来的好菜拿给弟弟吃。他瞪着眼睛对妻子递了个眼色,叫妻子不要拿给弟弟。不知道妻子看没看见,她还是拿给弟弟了。他心里非常不舒服。于是下了决心,只要找到借口,就打她一顿他妻子把饭菜端给弟弟以后,退了下来,不巧稍微踩了一下他的脚。
“你这个家伙!”
他使劲抬起腿,踢了妻子一脚。他妻子一下子扑倒在饭桌上,连忙爬起身来。
“死东西,有哪个女人敢踩男人的脚!”
“稍微踩一下,脚就断啦!”妻子满面通红,用带了哭腔的声音,嚷道。
“你敢回嘴!”他一骨碌爬起来,揪住妻子的辫子。
“哥,你这是干吗?”弟弟一面站起身来,一面去拉他。
“替我待到一边去,你这个鬼东西!”
他把弟弟一推,然后又对着妻子乱踢:
“死女人,你替我滚!”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死也不离开这个家!”
“你不走?”
“当然不走。是我的家嘛”
就在这时候,妻子说的“我不走”这句话深深地印到他的心里,他不想再打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光瞪眼睛。“死东西,那么,你是要叫我走?”说罢,他跑到门外。
“哥,到哪儿去?”他不回答弟弟的话,连头也不回,就走到邻村酒店里,对着卖酒的女人和酒桌坐下。
当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替妻子买了一些糕拿回家去。
这样又维持了三四个月的和平。不过,这种和平是没法一直持续下去的。不久,因为弟弟的缘故,和平又破裂了。
从5月初起,弟弟老是朝岭儒城里跑。5月底以后,在城里常常一住就是好几天。同时有人传说,他弟弟在城里讨了个小老婆。自从有了这种传言,妻子看见弟弟进城就像是看到毒虫子一样不高兴。弟弟耽误了几天回来,妻子一准会找上门去跟他谈判。甚至跟弟弟的老婆吵嘴,怪她没有拦住弟弟。7月上旬,他弟弟进城去住了10天,妻子又像从前一样,跟他的弟弟、弟媳妇争吵,这还不算,还跑来跟他吵闹,问他为什么眼看着弟弟到这种坏地方去不管!他对妻子这种做法很看不惯,劈头嚷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讨厌!”
“没出息的东西。弟弟朝这种地方跑,你都不拦一拦,”他妻子火了,大声嚷嚷。
“死女人,你要干什么?”他腾地蹦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他妻子就啊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死女人,跟男人讲话,竟然用这种口气,打哪儿学来的!”
“打老婆,你是打哪儿学的!没出息的东西!”
他的妻子哭着嚷道。
“死东西!你还嘴凶?滚出去!别待在咱们家,滚!”他一面跺脚一面喊叫,然后开了门,把妻子朝外推。
“我不走!”妻子一面哭,一面跑了出去。
“死女人。”他狠狠地说着,就地朝下一坐。
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