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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怎么办呢?格里布问自己。唉,他应该走掉。他应该转身就走。他不能同这个女人说话。他不能让她赤条条地站在寒风里。他想转身,但是发现自己转动不了身子。
他说道:“这里是格林先生住的地方吗?”
但是她仍在自言自语,没有听到他的话。
“这是格林先生的家吗?”
她终于把她生气的、酒醉的眼光转到他身上:“你有什么事?”
说着,她的眼光又散了开去,生气的亮晶晶的眼光中有一滴血。他奇怪她怎么不觉得冷。
“我是从救济站来的。”
“好吧,来干什么?”
“我这里有一张给图利弗格林的支票。”
这次她听到了他的话,伸出手来。
“不,不,是给格林先生的。他得签字,”他说,他今天晚上怎样才能找到格林签字呀!
“我来给他收下,他不能签字。”
他拼命摇头,想到了菲尔德先生关于证件的告诫。“我不能让你收下。这是给他的。你是格林太太吗?”
“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谁想知道?”
“他在楼上吗?”
“好吧,你自己送上楼去吧,你这个傻瓜。”
的确,他是个傻瓜。他当然不能上楼去,因为格林很可能也是喝醉了酒,全身*。也许他马上就会在楼梯口出现。他眼巴巴地往上望去,在电灯下面是一道又高又窄的棕色的墙。空的!仍旧是空的!
“去你妈的!”他听见她叫。为了送一张支票好买煤和衣服,他却让她在那里受冻。她并不感到冷,但是他的脸感到了严寒和自嘲而发烧。他退身离开她。
“我明天再来,告诉他。”
“啊,去你妈的。永远别再来了。你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干什么?别再来了。”她大声嚷着,使他看到了她的舌头有多宽。她分开双腿,站在寒冷的过道里,过道像一个长长的匣子。她的双手扶着栏杆和墙。这所房子本身的形状就好像是个匣子,一个粗糙的、高高的匣子,发出刺眼冷淡的灯光,耸立在天寒地冻的夜空中。
“如果你是格林太太,我就把支票交给你。”他改变了主意说。
“那么给我吧。”她拿了过去,左手接过给她的钢笔,想靠在墙上签写收条。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要看看清楚,有没有人看到了他的疯狂,他几乎觉得有人站在隔壁废旧汽车零件商店的一堆旧轮胎上。
“但是,你是格林太太吗?”他现在想起来问。但是她已拿着支票上楼去了。如果他犯了错误,惹了麻烦,现在要挽救已经太迟了。但是他也不打算去操这个心。虽然她可能不是格林太太,他相信格林先生是在楼上。不论那个女人是谁,她代表格林,而这次格林是不会让他见到面的了。唉,你这个傻小子,他自怨自艾地说,你以为你已经找到了他。那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你真的找到了他——那又怎样呢?但是重要的是,的确有一个真实的格林先生,他们不能不让他见一面,因为他似乎是代表敌意的体面世界而来的。虽然自嘲很慢才会消失,而且他的脸仍因此而感到热辣辣的,但是,他仍然有一种高兴的感觉。“因为毕竟,”他说,“他是可以找到的!”
董乐山译
作品简析
第十章 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
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1904—1991),美国犹太裔作家,用意第绪语写作。197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生于波兰。1935年出版第一部作品——以魔鬼撒旦为题材的戈兰的撒旦,并在这一年被迫背井离乡只身来到美国纽约。辛格从40年代开始,致力于以犹太社会生活为主要题材的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莫斯特卡家族(1950)、卢布林的魔术师(1960)、奴隶(1962)、庄园(1967)、产业(1969)、仇敌,一个爱情的故事(1972)、萨沙(1978)。辛格的短篇成就高于长篇。到70年代末,他共出版了傻瓜吉姆佩尔及其他的故事(1957)、市场街的斯宾诺莎(1961)、短暂的星期五及其他的故事(1964)、集会(1968)、羽毛的王冠(1974)和曼富特利说书人和他的马(1976)等九部短篇集。
傻瓜吉姆佩尔
一
我是傻瓜吉姆佩尔。我想我并不傻。恰恰相反。但是人们却这么叫我。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给我起了这个绰号了。我一共有七个绰号:低能儿、蠢驴、亚麻头、呆子、木头、笨蛋和傻瓜。这最后一个绰号一直叫到今天。那么我在哪些地方傻呢?我容易受骗。人家说:“吉姆佩尔,拉比拉比(犹太教教士):负责主持宗教仪式,执掌犹太人的法律,并从事教学和精神治疗。的妻子生孩子了,你知道吗?”于是我逃了学。嗨,原来是说谎。我怎么会知道呢?她肚子没有大呀。何况我从来也没有瞧过她的肚子呀。这样就真是很傻吗?可是那帮人大笑大叫,又是跺脚,又是跳舞,又是唱晚安的祈祷文。女人生孩子,本应请吃葡萄干,可是他们却把羊粪塞到我手里。我并不软弱无能。要是我扇谁一巴掌,准会把他扇到克拉科夫去。不过我确实生性不爱打人。我心想:算了吧。所以人们总是捉弄我。
我放学回家,听到狗叫。我并不怕狗,但是我当然也不愿意惹它们。没准儿有一条是疯狗哩。要是被疯狗咬上一口,那世界上就连鞑靼人也帮不了你的忙。于是我拔腿就跑。我向周围一看,整个市场上的人大笑不止。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狗叫,而是小偷沃尔夫—莱布在学狗叫哩。我怎么会知道是他呢?那声音听起来明明像是一只母狗在叫嘛。
那些好事之徒和促狭鬼们发现我容易受骗,于是个个都想在我身上试试运气。“吉姆佩尔,沙皇要来弗拉姆波尔了;吉姆佩尔,月亮掉下来落到图尔平了;吉姆佩尔,小霍代尔富尔皮斯在澡堂后面发现财宝了。”我像机器人一样相信每一个人。首先,什么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像先智书上写的那样,可是我忘记是怎么说的了。其次,全镇的人都这样对待我,我不能不相信!如果我胆敢说句:“哈,你们在骗人!”那就惹麻烦了。人们会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都说成是骗子吗?”我该怎么办呢?我只好相信他们,至少我希望这样做对他们也有点好处。
我是个孤儿,把我抚养大的祖父已是快入土的人了。于是大伙儿就把我交给一个面包师傅,我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每个来烤面条面条煮后加佐料,盘成团状放进炉中烤成布丁状食用。的妇女或姑娘至少都要捉弄我一次。“吉姆佩尔,天上有个集市;吉姆佩尔,拉比怀孕七个月,生了一头小牛;吉姆佩尔,一头母牛飞上了屋顶,下了好些铜蛋。”有一次,犹太教学堂一个学生来买面包卷,他说:“你呀,吉姆佩尔,就在你站在这里用面包铲子铲来铲去的功夫,弥赛亚弥赛亚:犹太人期望中的复国教主。据说当弥赛亚降临时,死人亦可复活。降临了,死人都复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我没听见有人吹羊角犹太风俗,每遇重大庆典,都要奏乐,羊角号是所用乐器之一。号呀!”他说:“你聋了吗?”于是大家起哄说:“我们听到了,我们听到了!”接着蜡烛工莉兹进来了,她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吉姆佩尔,你的父母亲都从坟墓里出来了。他们正在找你呢。”
说真的,我十分清楚不会有这种事,但在人们谈论时,我还是匆匆穿上羊毛背心出去了。没准儿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哩。我去看看会有什么坏处呢?嗬,你听大伙儿那个尖叫吧!于是我发誓什么也不再相信了。但是这样也不行。人们弄得我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了。
我去拉比那里求救。他说:“书上写着:当一辈子傻瓜也比做一小时恶人强。你不是傻瓜。他们才是傻瓜哩。凡是令其邻人感到羞耻的人,自己就会失去天堂。”可是拉比的女儿也照样骗我。我离开拉比圣坛时,她说:“你吻过墙了吗?”我说:“没有,吻墙做什么?”她答道:“这是法律;你每来一次都必须吻墙。”吻就吻呗,吻一下墙好像并没有什么害处呀。她于是大笑起来。她可真会捉弄人。她确实把我诓了。
我想到别的镇上去,可是大伙儿又忙着给我说亲了,他们追着我,几乎把我的外套后摆都扯了下来。他们冲着我唠叨。唾沫星子都溅到我耳朵上了。她根本不是什么贞洁的女子,但是他们对我说她是个纯洁的处女。她走路一瘸一瘸的,可是她们说那是故意的,是由于怕羞。她有个私生子,可是她们对我说,那是她的小弟弟。我嚷道:“你们是白费时间。我绝不会娶那个*。”于是他们勃然大怒道:“你怎么这样讲!难道你不感到可耻吗?我们可以把你带到拉比那里,罚你的款,因为你败坏她的名声。”于是我意识到要逃出这些人的手心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心想,他们是决心拿我当靶子玩了。其实要是结了婚,丈夫就是主人了,如果她没有意见,我也可以同意嘛。再说,一辈子不吃一点苦头,那是不可能的,也不应抱这样的期望。
于是我就到了她的土房,那房是建立在沙地上的。那帮人追着我起哄;他们像耍狗熊似的耍弄我。走到井边时,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他们不敢惹艾尔卡。她的嘴巴就像装上了铰链,会豁然打开,她的舌头可厉害呢。我走进了屋,屋里拉着绳子,上面晾着衣服。她打着赤脚站在洗衣盆旁洗东西呢。她穿一件估衣店买来的破旧长毛绒袍子,把头发向上梳成辫子,用发卡卡到头顶上。屋里的臭味几乎使我喘不过气来。
显然她知道我是谁。她瞧了我一眼说:“瞧这是谁来了!是他来了,这个傻子。坐吧。”
我都对她讲了,毫无保留。“老实告诉我吧,”我说,“你真是处女吗?那个淘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