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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极了,”英国贵族说。
“是一个十足的骗局,”上校以他那不列颠人的固执说,“我可以拿任何东西和你打赌。”
“结束得太快了,”那位英国夫人说,“我是说,钱花得不太值得。”
不管怎么说,这钱不是她花的。从来没有这么回事。意大利女伯爵向前倾斜着身子。她英语说得很流利,但带有很重的特殊腔调。
“伊娃,我的亲爱的,坐在楼厅下靠门那张桌子旁的那两个怪人是谁呀?”
“他们很滑稽,对吗?”桑迪说,“我的眼睛简直不能离开他们。”
伊娃*望了望女伯爵指的那张桌子,背着坐的亲王掉过身来张望。
“他们真是怪极了,”伊娃叫了起来。“我得问问安吉洛他们是谁。”
*是这么一个女人,她知道全欧洲主要餐馆里领班侍者的教名。她吩咐那个正在给她斟酒的侍者把安吉洛给叫来。
这真是一对怪人。他们单独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年纪很大了。男的高大结实,一头白头发,宽而浓密的白眉毛和一部白色的大胡子。他模样儿像意大利已故国王亨伯特,而且比亨伯特更像一位皇帝。他坐得笔挺,穿着一整套夜礼服,一条三十年前的式样过了时的硬领,和一条白色领带。他的伴侣是个小老太太,穿一身黑缎子做的舞衣,胸口开得很低,腰身很窄。脖子上挂了几串彩色珠子。她头上显然戴的是一个假发套,而且很不合适;假发制作得很精细,全部鬈曲成香肠形,乌黑发亮。她的化妆有点使人恶心,眼圈涂成鲜蓝的一块,眉毛乌黑,两颊各涂上一大块鲜艳的桃红色胭脂,嘴唇染成紫红色。脸上松弛的皮肤耷拉着,形成许多条深深的皱纹。她长的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急切地朝一张张桌子张望。她把什么都收入眼底,还不时地叫老头儿看看这望望那。在男的穿双排纽扣的晚礼服,女的穿薄薄的浅色上衣的时髦人群中,模样古怪的这一对吸引了许多双眼睛的注视。这种目光看来并没引起老太婆的恼怒。当她感到有人在望着她时,她卖俏地抬起眉毛,微笑着转动她的眼睛,就像准备接受别人的喝彩。
安吉洛匆忙来到伊娃*这个老主顾身旁。
“夫人,是您要找我吗?”
“是的,安吉洛,我们都非常想知道门边第二张桌子坐的古怪透顶的人是谁。”
安吉洛望了望,然后装出一副蔑视的神态。他的脸部表情,他的肩膀的动作,他的脊背的扭曲,他的双手的姿势,或许甚至他的足尖的旋转等等都表明一种带着幽默的歉意。
“请您对他们不要介意,夫人。”他当然知道*太太不配这么称呼,正如他知道那个意大利女伯爵既非意大利人,也不是女伯爵,那个英国爵士只要有人替他付酒钱,他自己是绝不会掏腰包的一样;但是他也知道,对这样的称呼,她不会感到不惬意的。“他们求我给他们一个座位,因为他们想看斯特拉女士跳水。他们过去也干这一行。我知道大家不愿看见像他们这号人坐在这儿吃饭,但是他们说到这么个地步,我简直不忍心拒绝了。”
“我觉得他们挺好玩,我倒很喜欢他们。”
“我认识他们好些年头了。男的其实还是我的同胞。”领班侍者好像开恩似地微笑了一下。“我对他们说,可以给他们座位,只要他们不跳舞。夫人,我才不冒任何风险呢。”
“咳,我倒爱看他们跳舞。”
“人总得有个界线,夫人。”安吉洛严肃地说。
他笑了,又鞠了一躬,然后退了下去。
“瞧,”桑迪喊道,“他们走了。”
这对滑稽的老夫妇正在付账。老头儿站了起来,把一条白色但不很干净的羽毛做的大披肩围在他妻子的脖子上。她站了起来。他笔挺地站着,把手臂伸给她,个子比他矮小的老太婆偎依在他身旁轻快地走了出去。她的黑缎衣服拖了一条长裙,伊娃*(她已经五十好几了)开心得尖叫起来。
“瞧,我记得还在学校念书时,我母亲就穿这样的衣服。”
这对滑稽的夫妻仍然手臂挽着手臂,穿过夜总会的宽敞的房间,一直来到门边。老头儿向穿制服的看门人打招呼。
“劳驾,请指点一下到艺人们的化妆室去的路。我们想向斯特拉女士致意。”
看门人打量了他们一眼,便看清他们的身份。他们是那种无需毕恭毕敬地对待的人。
“你们去那儿是找不到她的。”
“她还没有走吧?我想她两点钟还要表演第二次呢?”
“是的。他们可能在酒吧间。”
“只去看一看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害处的,卡洛。”
“对,亲爱的,”他回答时r音卷得特别厉害。
他们慢慢地迈上大楼梯,走进酒吧间。除了酒吧间小伙计和角落里两张扶手椅上坐的一对男女外,这里空空如也。老太婆放开她丈夫的手臂,张开双手轻快地走上前去。
“你好,亲爱的?我认为既然和你们一样都是英国人,我就该来向你祝贺。再说,我自个儿也是干这一行的。这个节目棒极了,亲爱的,取得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她对着科特曼问,“这是你丈夫吗?”
斯特拉从扶手椅里站了起来,当她带点疑问地听着这个唠叨不停的老太婆说话时,她的嘴唇边上绽开一丝羞涩的微笑。
“是的,这是锡德。”
“见到你很高兴,”他说。
“这是我的丈夫,”老太婆说,用肘朝那个高个子白发老头儿指了一下。“佩内齐先生,他真是个伯爵,而我当然是佩内齐伯爵夫人,但是当我们不干那一行以后,我们不用这个头衔了。”
“你们也喝一杯好吗?”科特曼说。
“不,我们请你们喝,”佩内齐太太说,一边坐到扶手椅里。“卡洛,你来叫。”
酒吧间的侍者来了,经过一阵子讨论,要了三瓶啤酒。斯特拉什么也不要。
“她在第二次表演完之前从来不吃东西,”科特曼解释说。
斯特拉身材瘦小,约莫二十六岁,浅黄色烫过的头发剪得短短的,一对灰色的眼睛。她嘴唇上涂了口红,脸上胭脂却很淡。她的皮肤是灰白色的。她长得不十分漂亮,但生有一张端正的小脸庞。她穿着一件非常朴素的白色丝绸夜礼服。啤酒端上来了,佩内齐显然不很喜欢讲话,在大口地喝酒。
“请问,你过去是表演什么的?”锡德科特曼客气地问。
佩内齐太太用她那化过妆的闪亮的眼睛朝他扫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她丈夫。
“告诉他们我是谁,卡洛,”她说。
“美人炮弹,”他宣布说。
佩内齐太太开心地微笑着,像鸟一样,眼光很快从这人身上扫到那人身上。他们惊愕地凝视着她。
“弗洛拉,”她说,“美人炮弹。”
她显然希望他们大吃一惊,这却弄得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斯特拉茫然地看了她的锡德一眼。他来帮忙了。
“这一定是在我们这一代人以前的事了。”
“当然是在你们这一代人以前。咳,我们正是在可怜的维多利亚女王去世那年退出的。我们退休也引起了一阵轰动。你们一定会听说过我。”她看见他们脸上毫无表情,她的语调变了一点。“但当时我在伦敦最走红了。那是在老水族馆。所有有身份的人都来看我演出。威尔斯亲王,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人。我成为全城的话题。是不是这样,卡洛?”
“整整一年时间她让水族馆里挤满了观众。”
“那是他们所见到过的最惊人的节目。就在没有几年以前,我还去见巴瑟夫人。就是莉莉兰特丽,你知道吗,她那时候就在这一带住。她完全记得我。她告诉我说,她看过我十次表演。”
“你过去表演什么呢?”斯特拉问道。
“从大炮里打出去。请相信我,那是轰动一时的节目。离开伦敦以后,我带着这个节目跑遍全世界。是的,亲爱的,我现在已经是老太婆了,这我不想否认。佩内齐先生七十八岁,我自己也过了七十了,但是伦敦所有招贴海报栏上都贴过我的画像。巴瑟夫人对我说:亲爱的,你那时候和我一样出名。但是你知道观众是怎么回事,你给他们一件好东西,他们便一下子对它爱得发狂,只是他们喜欢换换胃口,不管这东西多好,他们都会感到厌倦,于是便再也不来看它了。我所遇到的情况,亲爱的,你也会遇到的。我们全都会遇到的。佩内齐先生判断事理总是很正确。他那么不大一点儿就干这一行了。我说的是马戏团。马戏团的领班。我第一次结识他就在那个时候。我当时是在杂技团。是表演空中飞人的,你明白吗?他现在还很漂亮,可是你要是那个时候见到他就好了;穿一双俄罗斯靴子、马裤、一件紧身的上衣,胸前满是盘花纽扣。他噼啪地挥动长马鞭,他的马儿就在圈子里奔驰,他真是我一生见到过的最漂亮的男子。”
佩内齐先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沉思地捻着他那浓密的上髭。
“唉,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乱花钱的人,当那些经纪人再也不能给我们找到订合同的主儿时,他说让我们不干了吧。他做得很对,在伦敦出足风头以后,我们不能再回到马戏团去干了,我是说佩内齐先生既是一个十足的伯爵,他得考虑自己的身份,因此我们来到这里,我们买了一幢房子,开始靠开公寓包膳宿过活。佩内齐先生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我们在这儿已经有三十五年了。一直到最近两三年以前,我们还一直挺顺利,经济萧条了,来包膳宿的人同我们开始干这一行时的大不相同了,他们要的是在卧室内有电灯、自来水,全部名目我也说不上。卡洛,给他们一张名片。佩内齐先生自己动手办伙食,如果你们什么时候想找一个真正像家里一样舒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