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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要在她的眼皮底下教训她一番不可,这个小贱人!”他嘟嘟囔囔地说。
阿尔菲奥家的对面,住着种植葡萄的柯拉大叔,人家说他富得像头猪。他家里还有一个待嫁的闺女,名叫桑塔。图里杜费了不少口舌,想了不少办法,终于得到柯拉大叔的雇用。于是,图里杜开始上他的家里去,并且向那女孩子甜言蜜语地献殷勤。
“为什么你不去对萝拉说些好听的话儿呢?”有一次桑塔姑娘问他。
“萝拉是一位夫人了!如今她嫁给了一个真正的大王!”
“不过,我是不配嫁给大王的。”
“你抵得上一百个萝拉。萝拉连给你拾鞋都不配,不配!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只要你在场,他压根儿就不乐意瞧萝拉一眼,甚至连她的圣人也不愿意瞧一下。”
“当狐狸吃不到葡萄的时候,就”
“它就说:‘你是多么美丽啊,我的小葡萄球!’”
“啊哟!图里杜大哥,别动手动脚的。”
“你害怕我吞了你吗?”
“我不怕你,也不怕你的圣人。”
“我知道,你的母亲是利柯迪亚人,你们家有好斗的血统,不好惹的。啊,我多想用眼睛吞了你!”
“那你就用眼睛吞了我吧,这对我一点儿害处也没有。别瞎扯了,你还是替我把那块柴禾拣起来吧。”
“为了你,我会把整座房子举起来的,我会的。”
桑塔姑娘为了不让图里杜发现她的羞红的脸,顺手操起手边的一块木柴,朝他掷了过去,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打中。
“我们抓紧干吧!光顾闲扯,柴禾就来不及捆好了。”
“假如我有钱,我一定要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妻子,桑塔姑娘。”
“我不会像萝拉那样去嫁给一个大王;不过,当上帝给我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人的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嫁妆。”
“我们知道你家里挺有钱的,我们知道!”
“假如你知道,那就快点儿干活吧。爸爸快要回来了,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在院子里。”
桑塔的父亲已经开始拉长了脸,一肚子不高兴。她却假装没有瞧见。步兵狙击手赤红军帽的流苏,已经搔动了她的心,整天在她的眼前跳动。当父亲把图里杜赶出门去的时候,女儿就为他打开了窗子,跟他整夜整夜地谈心,以致左邻右舍都把这件事作为闲谈的话题。
“我为了你快要发狂了,”图里杜说,“我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瞧你说的。”
“我真想成为维多利奥埃马努埃勒维多利奥埃马努埃勒(1820—1878),意大利国王。的儿子,那我就能够娶你了。”
“瞧你说的。”
“对着圣母起誓,我真想把你像面包那样一口吞下去!”
“瞧你说的。”
“哎,我对你说,这是真心话。”
“啊哟,我的妈呀!”
每天晚上,萝拉藏在一盆香草花的后面这么偷听着,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天,她终于叫住图里杜。
“图里杜大哥,这么说来,老朋友见面就再也不打招呼了吗?”
“唉!”图里杜叹了一口气说,“谁能够跟你谈上一句话,那就真是有福气了。”
“假如你真有心跟我谈谈,你是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的。”萝拉回答说。
于是,图里杜就去萝拉那里谈谈;他去得那么勤,以致桑塔姑娘都发现了。他再来的时候,桑塔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当步兵狙击手在街上走的时候,邻居们互相会意地报以一笑,摇摇头。萝拉的丈夫正带着他的骡子在外奔忙,从一个集市赶到另一个集市。
“礼拜天我想去做忏悔,昨天夜里我梦见了黑葡萄按照意大利风俗,这是不吉利的兆头。”萝拉说。
“别管它,让它去吧!”图里杜恳求她。
“不,复活节快到了,我的丈夫回来以后会问我为什么不去忏悔呢。”
萝拉在忏悔室里清洗她的罪孽的时候,桑塔姑娘正跪在忏悔室的门口,一面等着轮到她,一面喃喃地说:
“凭我的灵魂起誓,你这个贱人赎罪的地方绝不是罗马!”
阿尔菲奥带着他的骡子,满载着钱财回来了,他还给妻子带来了礼物,一件过节穿的漂亮的新衣。
“你给老婆带来了礼物,做得真对!”桑塔对他说,“当你外出的时候,她给你的家门可增添了光彩。”
阿尔菲奥是一个歪戴帽子的车主,听到别人以这种口吻谈到他的妻子,顿时好像被刀子扎了似的,面孔刷地一下变了颜色。
“活见鬼!”他暴跳起来,吼叫着,“假如你看错了人的话,我绝不会让你留着眼睛来哭的,对你是这样,对你家里人也是这样。”
“我是不喜欢哭的,”桑塔姑娘回答说,“即使我亲眼瞧见努齐娅大娘家的图里杜夜里走进你老婆的屋子,我也没有哭来着。”
“好!”阿尔菲奥回答说,“多谢你的关照。”
既然猫已经回来了,图里杜白天就不再到那条狭窄的小街去闲逛,只是跟朋友们在酒店里消遣解闷。复活节的前一夜,他们正围着餐桌吃一盆香肠,这时候阿尔菲奥走了进来。图里杜从他那杀气腾腾地直盯着自己的神气,马上明白了他的来意,于是把叉子放在盘子上。
“阿尔菲奥大哥,有什么吩咐吗?”他说。
“不敢,图里杜大哥,我有许多日子没有见到你了,有件事想跟你谈谈,至于什么事,你心里自然明白。”
图里杜起初把酒杯递给他,可是阿尔菲奥用手推开了。于是,图里杜站起来,对他说:
“听候你的吩咐,阿尔菲奥大哥。”
车主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是要求决斗的表示。
“老兄,明天早晨,假如你愿意到坎齐里亚的无花果树林来,我们把那件事谈谈,好吗?”
“天亮的时候,请你在大路上等我,我们一起去。”
说完,他们互相吻了吻,图里杜用牙齿咬了一下车主的耳朵,郑重地表示接受挑战,绝不失约。
朋友们默默无语地放下手里的刀叉,离开酒店,陪伴图里杜回家。可怜的努齐娅大娘每天晚上总要等他到深夜。
“妈妈,”图里杜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当兵去的时候,你很悲伤,觉得我永远不会回来了,是吗?现在,你好好地吻吻我吧,就像当年你吻我那样。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东方还没有发亮,图里杜就起来,拿出那把他当兵去的时候藏在干草堆下的折刀,向坎齐里亚的无花果树林出发。
“啊,圣母玛利亚!你这样怒气冲冲,是要到哪儿去呀?”阿尔菲奥准备离开家里的时候,萝拉惊惶失措,呜咽着,低声地说。
“我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阿尔菲奥回答,“不过对你来说,自然巴不得我永远不再回来了。”
萝拉还穿着睡衣,就在床脚边祈祷起来,把贝尔纳迪诺神父从圣地给她带来的念珠紧紧压在嘴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福哉玛利亚”的经文。
图里杜跟他的对手朝着无花果树林走了一程;阿尔菲奥把帽子拉到眼睛上,默不作声。
“阿尔菲奥大哥,”图里杜开口说,“就像上帝那样真实,我知道我错了,因此情愿让你杀死。可是,我上这里来以前,却看见我的老妈妈已经起来了,她借口照料小鸡,其实是要看我动身,她的心仿佛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所以,就像上帝那样真实,为了不让我的老妈妈悲伤地哭泣,我要像宰一条狗那样杀了你。”
“好吧!”阿尔菲奥一面回答,一面脱掉短上衣,“那我们两个人就狠狠地斗吧。”
他们两个都是善于格斗的好手。阿尔菲奥先刺将过来,图里杜急速闪过,不料胳膊却中了一刀。他随即狠狠回敬了一刀,刺个正着,中了对手的小腹部。
“啊,图里杜,你果真存心要杀死我吗!”
“是的,我已经明白地对你说了。现在,我看见我那照料小鸡的老妈妈,她仿佛一直在我的眼前。”
“那就睁大你的眼睛吧!”阿尔菲奥对他吼叫,“我正要给你点厉害瞧瞧。”
为了防御对手的进攻,阿尔菲奥弯曲着身子,用左手捂住痛楚的伤口,胳膊肘儿几乎触到了地面。突然,他飞快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向仇人的眼睛摔去。
“啊!”图里杜像瞎子一样睁不开眼睛,凄惨地叫道,“我完蛋了!”
他向后面拼命地跳了几步,企图逃命,可是阿尔菲奥已经扑上前来,朝着他的腹部猛刺了一刀,接着,又一刀刺进了他的喉咙口。
“这是第三刀回敬你给我的家门增添的光彩。现在,你的老母亲可以不用照料她的小鸡啦。”
图里杜用双手在空中胡乱摸索了几下,在无花果丛中踉踉跄跄地摇晃了几步,然后,像一块石头似的栽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喉咙口沸腾般地涌出,泛着泡沫,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呼喊:“啊,我的妈妈!”
吕同六译
作品简析
第三章 格拉齐娅·黛莱达()
格拉齐娅黛莱达(1871—1936),意大利女作家,1926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出生于撒丁岛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是诗人,良好的家庭环境使她从小受到地方传统文化的熏陶,从小就酷爱文学,13岁便开始发表作品。进入成熟期后,发表了以撒丁岛为背景的一系列,如伊利亚斯波尔托卢、灰烬、鸽子与老鹰、橄榄园的火灾等佳作。20年代开始,她的视线由撒丁岛转向更广阔的天地,也更注重对人物内在精神世界的描写和挖掘。重要有母亲、孤独者的秘密、飞往埃及和安娜琳纳毕尔西尼等,其中代表作母亲被称为“最辉煌的作品”。
小野猪
清晨的太阳投射出明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