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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说一遍,请您三思。不迟不早,从今日起四个星期以后,我等待您的决定。
就此搁笔,请您原谅!
以十分激动的心情想念您。
你的忠实的
维廉茨布尔卡
玛丽小姐的头在晕眩。她大概已经有三十岁了,却没料到,突然有人头一回来向她求爱。真正的头一回。她自己从未想过,也没有谁同她谈起过爱情的事。
灼热火红的闪电在她脑海里发出轰鸣,太阳穴突突直跳,胸中发闷,呼吸急促。她无法抓住某个确定的思想,在这些火红的闪电中,偶尔站在她面前的唯有那个人物——忧郁地望着她的茨布尔卡。
她到底还是拾起了信纸,重新又颤抖地读起来。他写得多美多温存啊!
她无力自拔,只好将信带到自己的女友诺查洛娃寡妇家,她一声不响地将信递给了她。
“你瞧,”诺查尔太太稍稍定了定神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明显的惊奇的神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露伊丝。”
“喏,反正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事情总是可能的,不过,请原谅,你要知道,有一些男人,他们讨老婆是为了钱财。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不可能真正爱你呢?这样吧,我去好好打听一下。”
玛丽小姐沉默不语。
“嘿,我告诉你,茨布尔卡长得可帅啦!他的眼睛像木炭,胡须黑黑的,那牙齿吗——我告诉你,那牙齿可洁白啦。他的确很漂亮!”诺查尔太太俯向不言语的女友,深情地将她拥抱。
玛丽小姐的脸蛋红得像朱砂。
过了整整一个星期,玛丽小姐从教堂回来,又发现了另一封信。这次她更加惊奇地读着它:
尊敬的小姐!
请不要把我敢冒昧地给您写信这件事看得太坏。是这样的,我决定结婚,我需要一位品行端正的家庭主妇来为我操持家务,而我的熟人不多,也是因为我的职业不允许我有更多的时间去交际。我左思右想,越发觉得,您倒可能成为我绝好的妻子,请不要把我看做坏人,我是一个好人,嫁给我准没错儿。我自有一套办法,并且我会工作,靠上帝的帮助,我们样样都会有的。我才三十一岁,您认识我,我也熟悉您,我知道,您是很有钱的,这一点不仅毫无害处,反倒是好事。我还必须啰嗦几句,我的家务如无一位主妇前来操持,那是不行的啊!我又不能老等,所以我请求您,劳驾,请您在十四天之内,把您的决定告诉我。若是不成,我就只能到别处去物色了。我不是一个空想家,也不会舞文弄墨,但我懂得爱谁。我等您到第十四天。
您忠实而谦恭的
雕刻匠杨雷赫奈尔
“真是一个质朴的人,写得那么诚挚。”诺查尔太太那天下午说,“这你就得选择了,喏,玛琳卡玛丽的爱称。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办呢?”玛丽小姐满脸涨得通红,轻声回答。
茨布尔卡就是那个“维廉”,那么雷赫奈尔就落选了。于是她们决定给雷赫奈尔写回信,先由比较有经验的诺查尔太太起草,然后再由玛丽小姐誊抄。
没过多久,还不到一个星期吧,玛丽小姐手里又捏着一封信满脸光辉地来到自己的女友家。信上说:
尊敬的小姐!
这样说来,就请您原谅我好啦。这也好,这事情不能怪罪我。假如我早知道我亲爱的朋友茨布尔卡已向您求过婚的话,我压根儿就不会提出的,他一点也没同我谈起这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把一切经过向他和盘托出了,我自愿让给他,因为他爱您。不过我请求您可别嘲笑我,因为这毕竟不光彩,再说我还需要在别处考虑自己的幸福。这总有点遗憾,但无损于事,请忘掉我吧!
您忠实而谦恭的
雕刻匠杨雷赫奈尔
“现在你就不必为难了。”诺查尔太太说。
“谢天谢地!”玛丽小姐独自一人留下,而今天的孤独处境却使她心里美滋滋的,她的思想紧紧钩住了未来,这未来是那么样的诱惑人,她不厌其烦地想了又想。渐渐地,每一个想法变得越来越加鲜明,它们联成一个整体,成为一幅美丽的生活图画。
可是,第二天诺查尔太太看到的却是一个罹病的玛丽小姐。她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并且因为流泪过多而变得又红又肿。
吃惊的女友刚要问她,玛丽小姐的眼泪就又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默默地指了指桌子。桌上又摆着一封信。
诺查尔太太预感到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信写得的确十分严重。
非常尊敬的小姐!
我竟如此的不幸啊!梦幻破灭了,我的手紧贴着前额,我的头像撕裂一般地疼痛。
然而,不!我不愿意走那条路,那条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用破灭了的希望铺砌起来的路!可怜的朋友,像我自己一样可怜的朋友啊!
显然您还未作出决定,然而还能有怎样的决定呢?我不可能生活得幸福,不能眼看自己的叶尼克杨雷赫奈尔的爱称。生活在失望中。即使您果真将注满快乐的生活之杯递给我,我也不能接受啊!
我是决定放弃一切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不要至少不要以嘲笑的心情来回忆我。
您忠实的
维廉茨布尔卡
“这简直可笑。”诺查尔太太放声大笑。
玛丽小姐以探询和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喏,是的!”诺查尔太太沉思了一下说,“都是高尚的人,两人都高尚,这看得出来。然而你毕竟不了解这些个男人啊,玛琳卡!这种高贵的品质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会突然抛掉男人的一切尊严,只去考虑自己。别着急,玛丽,他们会作出决定的!看来雷赫奈尔很实际,而茨布尔卡看得出,他热烈地爱着你,茨布尔卡一定会来的!”
玛丽小姐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梦幻似的光芒。她相信女友的话,而这位女友也十分自信。她俩都很正派老实,心眼好,对这事没一丁点怀疑。如果说这是在开一场庸俗无聊的玩笑,那她们一定会被这种思想吓呆的。
“你就等着吧!他会来的,他会作出决定的!”分手时诺查尔太太再次肯定地说。
玛丽小姐就这样等着,早先的那些思想又重新在脑海里展现。但是,丝毫没有以往那种幸福之感。真的,现在她的脑子里蒙上了一层哀愁的阴云。但是,玛丽小姐反倒感到分外亲切,尽管它们是悲伤的。
玛丽小姐就这样等啊等啊,时光一月一月地流逝了。这期间,当她沿着小城的围墙独自散步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两位仍旧拴在一起的朋友。过去,当这两位朋友一开始就冷漠地对待她的时候,这种相遇可能根本就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可是现在她倒经常觉得到这种相遇了。“他们在包抄你,喏,你总应该看得出来才是!”诺查尔太太点出了这一点。最初当她碰见他们时,眼睛总是低垂下来,后来她终于鼓起勇气看了看他们。他俩分别从她的左右两侧走过,各自都非常有礼貌地向她问好,然后好像很忧郁地垂下双眸。他们可曾注意到小姐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有时流露出来的天真的疑问的神情?但我知道,她可没注意到他俩是怎样小心地咬嘴唇。
一年过去了,其间诺查尔太太带来过一些奇怪的传闻,而且十分难为情地转述给玛丽小姐。她说他俩道德败坏,说他俩是“二流子”。还说所有人都讲他俩准没有好下场。
每当传来这样的消息,玛丽小姐便不寒而栗。难道她也有罪?女友不知如何是好,女人的羞怯拖住了玛丽小姐,使她自个儿难以迈出决定性的一步。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罪似的。
又过了令人难熬的第二年,他们埋葬了雷赫奈尔。他死于肺痨。玛丽小姐悲痛万分。这位讲求实际的雷赫奈尔(诺查尔太太总这么说)真被折磨死了吗?
诺查尔太太长叹了一声,而后说道:“这回你就好决定了!不过目前茨布尔卡还得耽搁一段时间,以后他会来的。”她吻了吻玛丽小姐那颤抖着的额头。
茨布尔卡没耽搁太久。四个月后他也躺进了柯西什公墓,肺炎夺去了他的生命。
到如今,他俩已经在那里躺了十六个年头。
每逢过万灵节,究竟应该先去两个坟墓中的哪一个?今世说什么也不能使玛丽小姐自个儿对此事作出决定,这必须由天真烂漫的五岁的小姑娘来决定。只要小孩一蹦一跳地先走到哪个坟墓,玛丽小姐就把第一个花圈摆在那里。
除了茨布尔卡和雷赫奈尔的墓地外,玛丽小姐还永久地买下了第三个墓地。人们认为,玛丽小姐有购买与她毫不相干的一些人的墓地的狂癖。这第三个墓地里躺着玛伊达伦娜托普费尔太太。喏,是真的,托普费尔太太是个聪慧的女人,许多人都谈论她。商人维尔什下葬的时候,托普费尔太太看见卖蜂蜡的赫尔特太太从邻近的墓穴上跨越过去,她马上就预言,说这个卖蜂蜡的女人要生一个死孩子,后来果然应验了。有一次托普费尔太太来到邻近一个织手套的女人家里,见那个女人在削胡萝卜皮,便又预言说,她将生一个满脸带雀斑的孩子。后来这个女人生下的女儿玛琳娜,头发像块砖,脸上恰好长满了可怕的雀斑。托普费洛娃真是一位智慧的女人,可是
可是正如我们前面提及的,玛丽小姐与这位太太毫不相干。然而,托普费尔太太的坟墓恰好位于茨布尔卡和雷赫奈尔的坟墓之间。如果我还赘述,为什么玛丽小姐要把这块墓地买下来,以及她有朝一日将在那儿安息的话,我就未免要冒犯读者敏慧的洞察力了。
蒋承俊译
作品简析
第二章 雅洛斯拉夫·哈谢克()
雅洛斯拉夫哈谢克(1883—1923),捷克着名现实主义作家,也有“捷克散文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