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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家就将红阁子“借”出,平时也绝不到湖这边来。
从此府内太平。
多年下来,府中人还遵守禁忌,却渐渐失了敬畏之心。
“今夜必然是有人同成少尹玩笑,谁知却惊动了那位女狐仙。见谅,见谅!明日老夫一定严查府内,看看是谁这样大胆!”
周大人这样说了,就有人跟着打圆场。
肃王不置可否,只问:“成少尹认为呢?”
明明台阶递到了脚边,成远步却执意不肯下。
“不,下官认为那名女子不是狐仙。”
他的理由也相当充分。
“狐仙神通广大,当年能让多个家丁同时失去意识。今夜怎么会笨拙到被下官步步紧逼,最后用笔筒伤人?”
“的确疑点颇多。”肃王说。
与此同时,在夹壁中,端王也用只有琉璃能听到的音量这样说。
一个严肃,一个却带着淘气的笑意。
“可怜。”
端王的声音缠绕在琉璃耳边,温柔如安抚,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我这个皇兄最是固执。他要是觉得有疑点,必然会追查到底。”
他哀怜地望下来。
“怎么办呢,琉璃小姐?”
琉璃紧咬嘴唇,不让自己软弱到求救。
下午在湖心亭,她已经说过那种话了。
怎么还能再贪求他的善意?
端王轻轻一笑,似乎了解她的想法,也不再说话。
夹壁外却有人有话要说。
刚才众人意见有些分化。
有的坚持是不是狐仙作祟,都需要查明。
有的则说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受损的不仅仅是周府的声誉,毕竟受邀来的都是金陵城中最上流的人物。
他们的女眷,如果被牵扯进这种丑闻,势必还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也有人主张息事宁人,一来为了顾全体面,二来要查也容易唐突清白的女眷。
正乱纷纷时,突然有个细弱的声音说:
“蓝染云纹裙子,不是季三小姐穿的吗?”
完了!
琉璃心里咯噔一声,明白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端王在她头顶轻吹一口气,像是个无声的口哨。
说话的是个小丫鬟,一直提着灯笼跟在人群里。
此时被肃王点名出列,已然颤不成声。
“奴,奴婢之前在夜宴上剪过烛芯。见,见过季,季三小姐。”
“哦?”
肃王的声音严肃无比。
“数十位女宾同席,你是怎么认得季三小姐的?”
“奴婢早就听说过季三小姐的故事。今,今天听说她与浣云小姐同案吃饭,就,就,就特意留意了几眼。”
扑通一声,似乎是小丫鬟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不敢在王爷面前撒谎。”
简直,就像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呀。
琉璃恍恍惚惚地想,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被人拍了拍。
当然是端王。
“可别晕过去。”他轻声说。
手指贴在琉璃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与清明。
“这里地方窄小,空气是少了点,且先忍着。”
琉璃嗯了一声。
哪里敢说,自己的确觉得呼吸困难。
却不是因为地方窄小和空气太少,而是——
因为你离我这样近呀。
忽听外面一阵骚动,似乎什么人不顾阻拦要闯进来。
下一刻,她就听见一个非常清脆,非常响亮,也非常镇定的声音。
“那个女子,就是我!”
第58章 是我()
赵浣云!
怎么会是赵浣云?
琉璃大吃一惊。
恨不得夹层的木墙立刻变透明,好让她瞧见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穿蓝染云纹香罗锦裙的人,是我。”
赵浣云又清清楚楚说了一句。
语调平静,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就是这条裙子。诸位不信的话,请看。”
琉璃只听见外面一片静默。
想必众人看清了那条裙子,都是倒抽凉气说不出话来。
蓝染云纹,千真万确。
三层云头与单层卷曲的区别,原本就不明显。
就连杨蕙兰那样的姑娘,都把这条裙子与琉璃的看成了一样的。
更何况刚才暗室之中,仓皇之下。
琉璃相信,就算英明如成远步,也不会看出差别。
但是,为什么?
赵浣云为什么会跑出来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她倒是很愿意相信,这就是金兰姐妹之间的情深意重。
但是,可能么?
“你,你,你!”
夹壁之外,周大人看着外孙女已经说不出话了。
成远步也相当惊愕。
“浣云小姐你这是为何?”
千金小姐,趁自家饮宴夜会男宾,真是惊天丑闻。
与季琉璃不同,赵浣云在金陵城的名声一向都非常之好。
美貌温婉,知书达理,是许多世家子弟都想迎娶过门的淑女。
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败德之事?
周大人一顿足:“可怜的孩子,必然是被狐仙迷了神智!”
又急催下人:“还不赶紧把她送回房去!肃王与诸位大人面前,岂容这般放肆?”
“且慢!”
扑通一声,这次应该是赵浣云跪下了。
“肃王殿下在上,容小女子禀告实情!”
肃王的声音里倒听不出震惊的感觉。
“既有话,就禀来。”
琉璃也想知道她的实情到底是啥。
“越来越有趣了。”
端王声音带笑,更是兴趣十足。
众人屏息敛气,只听赵浣云缓缓禀道:
“禀王爷,小女子自小知道红阁子的故事。今夜无意中发现成大人被人扶进此处,唯恐他遭狐魅所害,情急之下就进来想唤醒他。”
她语调婉转,平静中蕴含一丝羞涩。
“小女子也自觉考虑不周。不过当时情形紧迫,只道救人如救火,其他的也顾不了那许多。”
几句话说得旁人纷纷感慨:“浣云小姐实在是女中巾帼,又有慈心,又有勇气,令人佩服。”
就连端王也轻笑一声。
“想不到她原来竟这样有意思。”
琉璃仰望着他,只觉得那双眼睛里星光万点,却没有一点落在自己身上。
心头蓦一凉。
突然就想起宝瓶曾经说过,自端王驾临,无数名媛仕女都争相博得他的注意。
自己能受优待,也仅仅是因为血书绢帕和放浪的名声引起了他的兴趣。
现在,他又对另一个人有了兴趣。
明明是天经地义的。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
明明早看清了那一百万种不可能。
可是,她的睫毛仍然湿了。
夹层之外——
肃王发话了,声音仍然相当严肃。
“浣云小姐这一番好意,成少尹又怎么看?”
成远步的声音也很严肃:“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浣云小姐赐教。”
赵浣云含羞带惭:“成大人想问什么?”
“你既然为了唤醒下官而来,为什么下官醒来之后,你不当面告知,宁可被下官差点误伤?”
“这是因为……”
赵浣云声音里的羞意更浓了。
“浣云幼承庭训,也曾读过《妇德经》,《女论语》等书,知道自己的做法非常不妥。”
她顿了顿,似在强作镇定。
“浣云过去从未与男子共处一室,心中惶恐得很。又怕被成大人轻视,实在是不敢明说。”
“那为什么又要伤人逃跑?”
“当时心头一片慌乱,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赵浣云哀婉一叹,怯怯地问:
“成大人伤得严重么?浣云实在歉意得很。只求,求你莫要怪我。”
美人陈情,楚楚可怜。
成远步又怎能继续苛责。
短暂的静默之后,他才想到另一个重要问题。
“浣云小姐刚才说,看见有人扶我进来,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天这样黑,浣云也不曾看清。“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样自称时,尤其让人怜惜,不忍追问。
“看穿戴的确是府内的仆人,不过动作非常快,浣云疑心……”
“疑心什么?“
“也许,是这红阁子里的狐仙作祟也未可知。”
端王轻啧两声:“说得真好。”
琉璃不解。
这明明都是胡说,好在哪里?
夹壁外不少人却也高声附和起来:“定然是狐仙日久寂寞,羡慕夜宴热闹,故意捉弄于人。”
也有人取笑成远步,不愧青年才俊,相貌堂堂,连狐仙都忍不住想要沾染。
周大人更是老泪纵横,向空祷告。
“狐仙狐仙,你我为邻,相安无事,素不侵扰。何必诱我嘉宾,又连累我这个外孙女的清白名声?若要降罪,只管降给我这把老骨头就好。”
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一片劝声里,赵浣云的柔声安慰最为感人。
“诸位贵宾都能平安无事,就是可喜。浣云只恨自己不能替外祖父分忧,白白惊扰了诸位。自己的名声却算得了什么?”
她越说算不了什么,旁人就越觉得必须算什么。
立刻就有人提议,成大人与赵小姐郎才女貌,因缘巧合,如能配成一双真是再合适不过。
“说不定,那狐仙闹了这一夜,就是要为二位牵红线!”
“最难辜负美人恩,成大人可真是好福气。“
坏事转眼变喜事,令琉璃瞠目结舌。
为了姑娘家的清白,这样做当然是最好的。
可是,赵浣云明明想嫁的是端王。
而且,她不是传说中端王的侧妃人选吗?
琉璃紧张地望着身前的男人,却感觉不出他有任何情绪。
肃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