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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士也朝这边看来,稍一转眸就看见了阴影里的琉璃。
琉璃原本硬着头皮,正要以目光同他打个招呼,忽见他慌慌张张别过脸去,想必心里也很尴尬。
心里正在苦笑,店小二已手脚麻利地把几样酒端上来了。
“来咧!绍兴蓬莱春,无锡惠泉玉液,姑苏百花酿,乌程香雪酒,还有本店特供上品女儿红,并五年陈女儿红,三年陈女儿红各一,酒水已齐,二位客官请了——”
琉璃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一字列开的七把酒壶。
“酒的品质只亲自品鉴,才能明白。”
华夫人慢条斯理地为两人斟满酒。
“这几种黄酒,都是由糯米所酿,用的也都是麦曲。然而用的水和酿造手法不同,滋味就大不同。你且尝尝看。”
这个琉璃当然知道。
如惠泉玉液,用的惠泉水至清至柔,酒味也甘醇似饴。
乌程香雪酒虽然一样用淋饭法,却拿陈年槽烧代替水来酿造,所以味浓易醉。
当年打听到高天士好饮,她为投其所好,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各种酒类。
她满怀信心,举杯就饮。
刚一入口,人就呆住了。
“怎么,莫非是不胜酒力?”
华夫人这语气,显然是明知故问。
琉璃不说话,自己一杯杯将七种酒喝了一遍。
一遍尚觉不够,又喝了一遍。
喝完只觉得从舌头到脑子都更呆了。
“现在,能区分出来了么?”
琉璃呆滞地摇摇头。
她居然完全品不出每种酒的异同点。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的舌头出了问题。
在那座古怪的石塔里,不知多少年前的“许酿”一开瓶她都能闻出来。
那么,就一定是酒有问题了?
华夫人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示意她注意酒的颜色。
“其实酒味正不正,用眼睛就能瞧出。”
无论哪里产出,好的黄酒色泽一定是澄澈的琥珀色,或偏橙,或偏金,但一定不会有浮沫沉渣。
眼前的酒杯里,却隐约可见酒渣。
“这是?”
“有那种贪小利的作坊,既想省力,又要图酒味浓郁,就会用未滤过的原浆兑水。乍喝起来,也如熟酿。”
所以无论是惠山玉液还是百花酿,无论上品五年还是三年,都只是……
“只是不知哪里兑出来的黄汤。”
华夫人看着琉璃,唇边挂着一丝冷笑。
“现在,你还相信么?”
“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琉璃仓皇转身看看柜台。
她绝不相信,和蔼可亲的掌柜和笑容热忱的伙计会做这种手脚。
再环顾四座,客人们都在畅饮。
无意之中,视线又同高天士相遇。
这一回,高天士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琉璃也低眉一笑,心里只希望能早些躲进客房,以免脑子里正在升起的那团云雾越搅越模糊。
偏偏天不从人愿。
好容易耐心等到华夫人落下筷子,又起了新的事端。
就像华夫人说的,客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对姑娘家不安全。
当然,对琉璃这种相貌平平的姑娘是例外。
如果是美貌的女子,哪怕像华夫人这样寒气彻骨,不怒而威,也一样会被邻座的醉汉骚扰。
“啪”!
琉璃心惊胆颤地抬起眼皮,正瞧见醉汉手上的杯子被一个巴掌打落。
“你也配同我喝酒?”
华夫人端坐原位,鬓上银钗寒光凛凛。
如果那个醉汉和琉璃一样常看话本传奇,此刻他就应当心中一凛,暗自惊道:
“这个女子美貌出众,气度不凡,实在是平生罕见!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会出现在这小小的客栈?”
接着便会熄了气焰,收起醉态,三步并做两步倒退出门去。
最好还能因为心内恐慌而脚底趔趄,被门槛绊一个滚地葫芦,惹得众人哈哈笑。
然而这醉汉看打扮像个军士,平时听书大概也只听些不入流的段子。
所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呼的一下拔刀砍在桌上。
“现在是配还是不配?”
他刀沉力重,一劈下去桌角即碎,桌上的酒盅更是弹飞起来。
琥珀色酒水泼溅出来,正好将旁边一身月白长衫当胸污了大片。
就连高天士冠玉一般的脸上也沾了几颗酒珠。
客栈中响起一片倒抽凉气声。
琉璃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怎么这时候却会过来?
第77章 高公子是真高士()
高天士举袖拭了拭面上酒珠,双目炯炯看向面前的刀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大家莫名其妙,也不敢吭气。
醉汉也嘟哝道:“这厮这样不禁吓,莫非失心疯了?”
说着就掏出两块碎银子朝地上一丢:“喏,军爷赏你吃药的。”
高天士笑声更响,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醉汉,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你这丘八,竟不问问我为何发笑吗?”
醉汉也哈哈大笑。
“你这书生,连银子都不要……这失心疯看来不轻哇。”
手又伸到怀里要掏银子,高天士已站起身来,正色喝道。
“我笑你区区一个小兵也敢在此放肆!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本朝帝业初起,以长江为金汤;天下大定,封钟山为神灵’!”
双手抱拳,朝北一拱。
“当年穆帝亲临,车驾经过也不敢太过招摇以免惊了钟山娘娘。你却是个什么东西,也好在此骚扰妇女?”
接着手指一并,直指醉汉胸前。
“只当披了身军皮就好狐假虎威么?呀,料你也不知何为狐假虎威。来来来,可要高爷教你?”
他这洋洋洒洒一大段,醉汉大约只听懂了一句,不禁勃然大怒:“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高天士士昂然道:“高天士,字子才,号寒亭,扬州人氏。某虽不才,也曾读过圣贤书……”
醉汉喝断道:“谁管你读什么书,我只要同她喝酒!”
说着就眉毛拧一拧,嘴角歪一歪,做出一副倍加凶神恶煞的神气。
高天士迎着雪亮的刀锋上前一步,唇边浮起近似慷慨就义时的微笑。
“恕难从命。”
“高公子!”
琉璃颤声惊叫:“这这这位军爷,一切同这位公子无关,可千万不要伤人呀!”
“谁,谁让他管闲事来着?”
醉汉抬眼瞧了瞧琉璃,不禁皱眉。
“你又是谁?闪开,闪开!军爷就要同这个美人儿喝酒!”
腰刀在空中胡乱虚砍两下,口中更叫着让管闲事的人闪开。
高天士坚定摇摇头。
“这个闲事,高某管定了。”
琉璃心中一颤。
又看见了!
当年那个在山门前潇洒自若嘲弄豪绅,让她一见倾心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明明对她无意。
甚至嫌恶……至少是嫌她麻烦。
却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威武不屈。
然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醉汉的腰刀架上了高天士的脖子。
“好,你有种!有种的就跟军爷到外面去!”
在一片倒抽凉气声里,高天士头颅高扬,从容举步,不似被拘押倒像是去赴一场盛宴,口中还曼声吟了两句诗。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软——膝——人!”
中间有一处拖气略长,想必是为了找字眼替换原作也略花了些心思。
琉璃心中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只听一声“放手”,一股冷风就刮至身前。
又听咣当一声,醉汉的腰刀已经落地。
醉汉一脸呆滞,把右手举在眼前看了看。
还来不及骂出声来,连人带胳膊就被人抱住并高高架了起来。
“大胆!”
醉汉怒喝一声,挣扎了两下却动弹不得。
“虎头!”
琉璃惊叫失声。
刚刚扑过来架住醉汉的少年,浓眉大眼看上去还颇有些淳朴稚气,正是她下午在“珍季祥”见过的伙计虎头。
醉汉挣不开身,不禁恼怒地抬起腿来就是一踹,同时左手化掌为刀用力朝少年肩头斜劈下去。
想不到虎头居然不躲不避,咬着牙硬挺过了。
还不忘扭头冲还站在客栈门口昂首挺立的高天士大喝一声:“快走!”
“不!”
高天士断然拒绝。
“高某偏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他能仗势欺人到什么地步!”
说罢就上前拍了拍胸口,嚷道:“贼丘八,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有胆只管冲着你高爷来!”
虎头也嚷道:“他欺负咱家小姐,就是欺负咱!”
“好个忠义少年!”
高天士摇摇头,不胜感慨。
两人还要相争,只听客栈一角传出一声喝彩,更有几声抚掌。
那里原有一群赌徒,刚才正忙着开盘下注赌醉汉究竟能不能同美人一醉。
这时候却突然安静下来,从他们后面缓缓站起一个少年。
虽说是少年,声音却是脆生生的。
看“他”面红齿白,宽袍大袖之下腰肢纤细,分明是个女儿身。
“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的确有几根硬骨头。”
女扮男装的“少年”走上前来,微笑着拍了拍虎头的肩膀。
“这位小兄弟,你可以放开他了。”
虎头有些犹豫,双手还是不松。
“我可以担保,他绝不会伤害高公子。”
说着,“少年”就朝醉汉眨眨眼。
“猿九叔,这样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疯疯癫癫的醉汉,立刻就变了另一副模样。
“小姐怎么吩咐,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