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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像她的名字一样,嘴角噙着微笑,看着呆傻的怎生又说了一遍,“姐姐跟我去一趟吧,放心,我不会卖了姐姐的。”
怎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普通丫头的装扮,听含笑自我介绍是大老夫人面前二等丫头,怎生再看自己,就觉得莫名的自卑。看来,大宅门里头的丫头也是一门科学,这可比考大学难多了。
“我跟你去。”怎生关上门。
两个人拐过游廊,正好看见聂湖在一棵树底下甩胳膊,含笑是二等丫头,自然认得聂湖,笑着问,“聂湖,你在做什么呢?”
聂湖行了礼,上前说话,“别提了,昨天晚上二爷嫌弃屋里香露味重,我拿着扇子扇了好久,这不胳膊都酸了。”
含笑捏着帕子一笑,“那你继续吧。”施施然的带着怎生出了荔园。
大老夫人住的院子离荔园的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怎生跟在含笑后头走了约么一刻钟就到了。
含笑一路上问了几句话,怎生费了好些脑细胞琢磨着回答了。就当是提前职场练习。
怎生一路上用心记着路,免得自己回去的时候忘记,问路是要被人笑话滴。
又要回答含笑的问题,又要记路,怎生很快就累出了汗,好吧,她笨。
老夫人的院子不如荔园大,里头规整极了,显得很肃穆,怎生眼观鼻鼻观心,没敢随便抬头。
含笑到了正房的门前,却没进去,而是对站在门口的一个穿了浅绿色裙子的姑娘说道,“梅子姐姐,劳烦您禀报一声,二爷屋里的怎生姐姐到了。”
含笑话音一落,怎生立时感到无数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头上,存在感爆棚,都不带打光的。
有种进医院被医生扎针的感觉……好害怕,好想哭。
叫梅子的大丫头目光温柔,冲着怎生笑了笑,转身掀开帘子进去了。
老夫人午歇刚起来,夏日的午后睡醒还有些倦意,听说含笑领了怎生过来,点了点头,程嬷嬷立即叫人进来。
依照程嬷嬷的体面自然不必整日在这府里,只是这几日因为聂二爷的通房问题老夫人比较头疼,程嬷嬷这才日日伺候着的,事实上有她在,老夫人确实省不少力气。
丫头梅子便掀开帘子,让怎生进去。
屋里的目光不比外头少,怎生只觉得脸颊开始着火,不是害臊,而是害怕。
见夫人们时的规矩嬷嬷们当初也教导过,为此怎生没少跪,只是没有像昨日那般跪在太阳底下的石子路上而已。
怎么尽量迈着适宜的步子走到老夫人跟前,依着规矩跪下,口中道,“怎生拜见老夫人。”
有丫头送了茶来,可不是给怎生的。
怎生趴在地上只听见上首碗盖碰触茶杯声音清脆,极力的集中精力,免得上首的人叫起,她没听见。
事实上怎生又凹凸了,人家送的不是茶,而是漱口水。
老夫人的下马威比三小姐的可温柔多了,不一会儿怎生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起来吧。”
怎生乖乖的爬了起来,一边为自己坚强的奴性点了二百五十个赞。她是包子又咋了,包子有馅儿!
不是第一次见老夫人,但这次的恐惧比上一次还要大,上次她有同伴,这次她属于“单枪匹马”……
“今年有十六了,怎么看着这么显小呢,上两个月见的时候,仿佛不是现在这样啊?”
怎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
没等她想到主意,就听左前方传来程嬷嬷的声音,“有些人长得是看着显小,不过怎生姑娘身形已经长成,余下的在府里多补补也就圆润起来了。”
“叫怎生,原来姓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
怎生心中一跳,当初卖她的牙婆严厉告诫过她,不许说姓俞,让怎生改成于姓,她至今还记得那牙婆的口气,“若是不听我的,将来性命难保,就算侥幸脱的一命,也难保不会被卖到烟花之地!到时候你家人跟着你蒙羞不说,你自己一辈子也完了。”
对于改姓,怎生心里隐约猜到些缘故。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进府之前姓于,家里,家里只一个弟弟跟着堂伯过活……”
老夫人一听这个姓便有些不高兴,慢吞吞的说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你姓于,可是人字头的俞?”
怎生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脸上微微发白,“回老夫人的话,奴婢认识自己的姓,却不会写,也不会说,不,不知道是不是人字头的俞,只记得头上仿佛是一道横梁。”
老夫人被逗笑了,点头道,“是个实在的孩子……,横梁……,难为你怎么想到的。看来不认字也有不认字的好处,比那些些许认得几个就刁声浪气的强。”
怎生不说话,垂着头恨不能埋到胸口上。
老夫人又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通房的裙装,只是这裙子宽大,穿在她身上,像是小女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便道,“你这衣裳不合身,怎么也没改改。”
怎生刚逃过一劫,又迎来一刀,慢吞吞的尽量将话说清楚了道,“奴婢女红不好,正在学……”
老夫人又笑,“跟谁学?”
怎生立即知道刚才答错话了,她不应该说后头一句,只好补救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没有拜师,只是见着如云姐姐的女红好,心里羡慕,想着多练练,将针线使得顺手了再做打算……”
老夫人没动,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既是女红不行,是该多练练,不过也别忘记了本分。你再跟我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我会写计算机代码!还会编程!
怎生忍着心头呼啸而过的神兽,将头垂的更低,“奴婢会洗衣裳,还跟着二爷的小厮学了收拾房子……”
屋子里有轻微的嗤笑声……
怎生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就跟从死神手里逃出一条命一般。
她脸色发白,嘴唇有点抖,接过这个叫月季的大丫头手里的包袱,道了一句,“多谢姐姐,我自己拿着就行了。”
月季热情爽朗,“我临时找了这几件,是估摸着你的身量选的,你别嫌弃,等回去换下了你这一身,给我送过来,我帮你改。”
月季就是刚才在房里笑的丫头,可老夫人并没有怪她,只是让她帮着怎生挑几身衣裳,再帮她把这一身给改好了。
月季自然爽快的揽下了差事。
怎生点点头,给月季行了礼这才回去。
眼泪都化成汗水流出来了,省下了哭的力气。
致公堂里。
老夫人啜了一口茶水,点头道,“这茶是那个味儿了,桂花的手艺越发的好,也端一杯给你们程妈妈喝,陪着我站了半个时辰快坐下。”后头又是对程嬷嬷说的。
程嬷嬷没有推辞,笑着坐了,却又自嘲了一句,“现在不比从前,十五六岁的时候,从早站到晚上也精神。”
第9章 衣裳()
丫头桂花面带微笑端了一杯茶过来,程嬷嬷接了,主仆俩开始说话。
“看样子倒是个老实的,只是不知道真老实还是……”假老实。
“您可从来没错过眼儿,奴婢记得当初给大少爷选通房丫头那会儿,您还记得那个叫言儿的?您问了一句,她就之乎者也,奴婢听得云里雾里,还当她是个好的,您却说她‘飞扬轻浮,不安于室’,后来安阳伯家将她买了去,果然闹了不少笑话出来……”
老夫人对于自己的眼光确实也得意,“一眨眼这都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呢。”
石榴等丫头在一旁凑趣,“奴婢们就没听说过呢,程嬷嬷快快讲来。”
程嬷嬷回想了一阵才同了老夫人说起往事。
怎生出了致公堂,心跳渐渐慢了下来,还以为老夫人会问昨天晚上的事呢,没想到老夫人连提都没提。
她将月季给的包袱抱在怀里,这里头有两件衣裳。
“这是老夫人赏的料子,我前几年就作了的,稀罕着穿了几回,没成想身量一长,不能穿了,便宜你啦!不准你嫌弃!”
怎生还真不敢嫌,这些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地位超然,连少爷们都能教训几句,人家的生命保障可比她多多了。
经此一事,怎生更加乖觉了,具体表现在傍晚聂墨回来换衣裳,她主动帮忙。
这次,聂湖退到了一边。
给男人穿衣裳,虽然是头一回,但她没有太过害羞。
对生命的恐惧战胜了她的害臊。
她的底细聂墨清楚,两人对此虽然不曾交流过,但怎生觉得聂墨既然没有戳穿,大概就是还在考察她,因此,为了安全起见,她不能表现出反抗的情绪。
恭顺已经不够用了,要柔顺。
怎生觉得自己若是能穿越回去,可以研究下古代丫头心理学,关于奴性这块,她很有体会啊!
怎生垂着头将腰带扣好,聂墨看着她袖长的脖颈,手指头动了两下。
聂湖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
“你腿好了?不是让你歇着。又乱跑什么?”
怎生替他整好衣裳,后退一步看着,嘴里也没耽误回话,“药很好,腿不痛了。奴婢没乱跑,今儿就出去一趟,是老夫人那边的含笑姐姐来喊的。”
聂墨看着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别提有多可爱,有心说她一句“犟嘴”,却又说不出口,连话都不敢说多了,自然上手摸一把就更不敢了。
穿好了衣裳本该出去,他却没有,而是坐到窗边的榻上,“去老夫人那里说了什么?跟我说说。”
“老夫人问了奴婢的姓,还问了奴婢的家里人。”
聂墨眉头一动,手指点了下桌面,“噢,你怎么回答的?”
怎生不想提自己卖蠢的事,便取巧道,“奴婢进府的时候讲过了的,许是那时候一同来的姐姐们多,奴婢又不出挑,老夫人忘记了,奴婢便又再说了一遍。老夫人很温柔,也没怪奴婢,还让月季姐姐赏了奴婢两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