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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每一看了季菡一眼,隐晦小心但是依旧压制不住眼底和语气里的庆幸:“学校北边有一片待拆迁老城区……开学那天我跟同学误闯误撞过去了,看见她在……接客……”
在,接客。
季菡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沿着她的手背流下来。
桌上三个人的眼神同时向她看过来,她们都觉得季菡是优柔寡断过于圣母。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在可怜罗晚晚。
她之前不让苏沛白再继续追究那两个女人,是觉得她们的现状已经够凄惨了,而不是因为她的假慈悲。
只是现在罗晚晚顶着一张跟自己有七八分像的脸,在做那样的生意,怎么想怎么膈应人,像生吞了几十只活苍蝇一样。
烤串也吃不进去了……
季菡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茶水,喝下之后问林每一:“你确定是她?”
林每一点头:“应该是,虽然是侧面,但是因为她跟你长得像,我太了解和熟悉了。”
胡乱地点点头,季菡不再说话。
倒是邱亚难得地出声感慨了一句:“罗晚晚也真是,她将苏家沈家的人都得罪遍了,在这城市里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活该呗。”
许文怡对那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分外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举起酒杯道:“来,我们以茶代酒好好庆祝一番!”
大家难得这样子聚到一起,季菡也不好因为自己的膈应扰了大家的兴致,将那些想法抛到一边,也举起茶杯来。
因为林每一晚上还有补习,这顿烤串没有吃多久。
邱亚晚上约好了跟父母的视频通话,所以先开着许文怡的车回去了。
将林每一送回学校,许文怡冲季菡扬扬下巴:“走吧。”
“什么?”季菡一愣。
许文怡嘘了一声:“得了,我们认识了几十年,你心里想的什么都在脑门上写着呢,想去看看那个贱人是不是真的在卖是吧,上车呀!”
“……”
说实话,季菡还真是想去看看。
并不是要去验证胜利的果实,还是罗晚晚跟自己太像的那张脸,她不有个确切的结论不踏实。
从小吃街开过去拆迁老区还是有些距离,绕过几个路口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下去。
在街口都能感受到那条破败巷子里颓靡堕败的气息。
季菡刚按下窗户就觉得难受,立马又关了上去。
巷子很窄,季菡今天这辆车并不太适合开进去,许文怡解了安全带转头问她:“是你跟我一起,还是我一个人进去落实落实?”
正犹豫间,突然从巷子拐弯处涌出几个人来,脚步混乱,夹杂着男人粗犷的笑声和女人的尖叫。
巷子口的路灯下刚好是几个垃圾桶,跑在前面的那个女人被男人一抓,然后就重重地扔向垃圾堆那边。
跟她们的车只隔了几米远,加上刚好在路灯下,所以那边的情形车里的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许文怡皱眉,她向来是看不得男人欺负女人这种事,眉头一皱正要开门下车,那边的女人突然尖锐地求饶出声:“我做我做,别打我!”
这个声音……
季菡和许文怡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切的答案,这么巧……
居然是……罗晚晚。
许文怡这下一点想要帮助解救的意愿都没有了,悠悠坐回座位上,双手抱胸冷眼看着。
罗晚晚的长发凌乱盖住大半个背,深秋的天里她就穿穿了一条劣质的粉色吊带,凉拖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特殊职业。
她的背影窈窕依旧,可是那几个男人却是丝毫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扯着她的头发又重重地撞向垃圾桶。
垃圾桶倒下来,各种秽物洒了她一身。
然后就是男人放荡嘲讽的骂声:“爷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出来卖的,要不是看你身材还可以又是新来的,谁会出钱嫖你这个丑八怪!”
丑八怪?
季菡一惊,定睛往那边细细看过去。
被垃圾洒了一身的罗晚晚一点都不敢反抗,她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胡乱地拨了拨身上的垃圾,然后抬起头来。
灯光下,往日那张年轻娇艳的脸,此刻已经完全扭曲,甚至有些狰狞。
第358章不是圣人()
虽然隔了这么远,但是季菡还是一眼就看见罗晚晚脸上,从额头绵延到嘴角的疤。
时间明显不算太久,那巨大的纹路深壑完美地避开了双眼,但却毁了她的整张脸。
鼻梁彻底坍塌下来,疤痕外翻带着血肉,触目惊心,显得恐怖又狰狞。
许文怡自然也看见了,她轻笑了一声道:“我之前还在想,就这样子放她走了,还真不是沈昊的风格,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季菡的心口一窒……
在几个男人的围攻之下,罗晚晚明显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注意这边的车。
可她虽然没有向这边看过来,那双眼睛在疤痕的映衬下,像两个空洞……再加上她凌乱的长头发还有身上破烂的睡衣裙,整个人,就像恐怖片里的女鬼……
季菡的后背一凉,掐着手心生硬地转开了头。
许文怡明显是心情不错。
她饶有兴趣地按下车窗,外面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猥琐的大笑声,夹杂着巷子里发霉腐败的气味传进来。
然后就有布料撕碎的声音,男人的手毫不客气地扇在罗晚晚的脸上,口中骂骂咧咧:“妈的,听说你之前还是伺候哪个富家公子的是吧,我倒要尝尝被富人疼过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罗晚晚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在这城市里最落败阴暗的角落,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巷子里,来往的人不多并且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或者说麻木了。
这条巷子里的女人本来就是做这样的生意,有谁会去在乎这是什么地方!
“晚晚,晚晚!”
随着几声焦急凄厉的叫声,张运凤从巷子里批头散发地跑出来。
她哭喊着去拽那几个男人,可是哪里是对方的对手,几下子便被跟罗晚晚一样,被狠狠地按进垃圾堆里。
正在兴头上饥渴的男人可不会管这个女的是多大的年龄,或者说在那几个底层人的眼中,罗晚晚和张运凤母女从富贵人家沦落到这里,本来就是给他们消遣和欺负的。
或许这已经不是一场生意,是他们借由这两个人,在发泄对命运的不平和戾气。
那两个母女的尖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在季菡的耳边像针扎似的。
她虽然不忍心,但是也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和善意下去阻止。
那边许文怡也是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兴趣缺缺地摆了摆手:“算了吧,看多了我怕今晚回去做噩梦,我们回去吧。”
季菡呼出一口气,手脚僵硬地缓缓启动车离开。
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想,罗晚晚和张运凤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但是现在她们两遭受的,未免也有些太……残忍。
待到开出那片黑暗混沌的老城区,见到了城市高楼的璀璨的灯光,季菡刚才的不适才稍稍好了一些。
车速很快,她一个急刹在江岸大桥上停下来,然后一把拉开门下去,迎着风不住地呕吐。
之前在校门口吃的烤串全部吐完了,到最后她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还不住地干呕。
许文怡在车上坐了一会,看季菡那边吐得差不多了,才拿起一瓶水下车去。
拍拍她的背,拧开水递过去。
“谢谢。”季菡依旧俯着身子,声音沙哑地说了两个字然后接过去。
用水漱漱口,拿纸巾胡乱地擦擦嘴角。
许文怡双肘撑在大桥的栏杆上,回过头看着季菡说:“你果然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就那么点事情你就受不了?”
虽然说的话是嫌弃的讽刺的,但是许文怡的眼里却是半点情绪也没有,映着大桥绚丽的灯光,就像那年季菡家里落败之后,她不顾一切跑回来的样子。
季菡很累,腰酸疼,还出了满头的冷汗,走过去在她身边站着也不说话。
刚好是黄金时间,江面上的游船来来往往异常热闹。
风温凉恰好,许文怡胡乱地抹了抹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口道:“先前我在美国华人区,曾经亲眼见过一个人被一群人围殴致死……还有在印度,那个小女孩才10岁,才10岁你知道吗,那一群畜生……”
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是许文怡这一生最遗憾最无力的回忆,所以她说了一半,就艰难地没有说下去。
眼角有晶莹的水光。
季菡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将水还给她。
可是许文怡不领情,一把打开她的手,摸摸眼睛笑了:“你当我是你那么圣母呢,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说明,你不是圣人你不能拯救全世界,就像刚才我说那个小女孩,我试图去阻止过抗争过,可是那个男人用蹩脚的英语告诉我,她的父亲欠他们钱,这个女孩子是他父亲拿来抵债的!”
许文怡说着说着又笑了,又酸涩又嘲讽:“我能怎么做,我能做的只是庆幸那群男人没有把我一起办了!”
季菡语塞,她只知道许文怡在外流浪漂泊了许久,可是却不知道那些自由,还掺杂了这样的荒凉和怅然。
她伸手过去,将许文怡的头往自己的肩膀这边扳,可是许文怡不从。
于是她就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头靠过去放在许文怡的肩膀上。
许文怡抖了抖肩膀,开口语气轻松了一些:“罗晚晚她们的事情,本来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是她自以为是地要在老虎嘴边拔毛,那么她就应该受的住这样的后果!”
两个好朋友很久没有这样静静靠在一起的时间了,身后有车高速开过的声音,身前是平静的江面,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夜里露水清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