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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机会见面,一定要好好的向他问个明白。
绮窗外的树枝急惶惶地左右摇摆,如风急云卷,在穿针心里掀起千重浪,有一种风雨将至的窒息。那沉重的脚步声转入内室,幔帐纹荡漾,肖彦高大的身影映在铺锦地面上。
穿针侧首看着他,闪电骤然又起,照亮一张凝重的脸。一室静谧,药香弥漫,她越是不安,心跳越急,满手心竟是汗。
“怎么还没睡?”他重新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因为心里沉重,唇上的笑意淡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她问。
他斜靠在床头,闭上眼睛:“那个伤我一箭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的手劲不自觉地紧了紧,接着又倏然松开。
穿针抬手,迟疑地抚上他的左胸,轻轻地摸索到那个结痂的地方,竟有粗砺的感觉。
“对不住。”她蓦然道。
他的身子一窒,落指轻柔地抚摸她的手背,轻笑:“我刚一声对不住,你又来了,睡吧。”他安静下来,眉目间紧蹙的结舒展开了。
穿针失神地注视着他,心想,他是真的开始在意她了。虽然有点随意,有点心血来潮,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已经在意了。只是,那份在意比起她义无返顾的遑夜奔向并州,显得如此的虚弱。所以,当他再次朝她微笑,她的心里有了深深的愧疚。
她的鼻端一酸,不知是药性发作还是恍惚的错觉,眼前肖彦清俊的面容渐渐模糊,隐约显出夜秋睿端凝的眉目。
第八十一章 东窗未白孤灯灭(四)()
第八十一章东窗未白孤灯灭(四)
韩岭村的泥石路上。
四、五名少女刚从并州城赶集回来,阳光照着她们烂如朝霞的笑靥,而其中的引线更是光彩怡人,娇艳欲滴。少女们众星捧月似的簇拥在引线身边,边说边闹,咯咯的笑声回荡在柳荫上空。
前面一溜的几驾宫车排在路边,一直延伸到青苔台阶下。众少女停止了笑闹,好奇地打量着装饰豪华的马车和路边伫立的侍卫宫人。庆洛正站在老樟树下张望,看见引线,挥手嚷道:“二姐,怎么才回来?快去准备,我们搬去京城了!”
众少女一听,带着羡慕的眼神看向引线,纷纷喳叫:“引线,你可以当京城里的小姐了。”
“京城里一定很美,你又长得美,你爹定会找个王孙公子当女婿。”
“是你姐姐替你们办的吧?你姐姐是晋王妃子,一定很受宠的,引线,你真有福气咱们怎么没这样的好姐姐呢?”
引线心里乐开了花,含笑抬起矜傲的头颅,像个受众人瞩目的美丽公主,抬脚一步步走向龚家院子。
终于又可以去京城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和那双漫不经心的、深邃不可测的眼睛。呵,她可以再见到他了,她爱煞那种感觉,神秘,诡异,还有一丝的甜腻。想着想着,她恍惚地微笑了。
“线儿,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不用拿太多,京城里好东西有的是。这院子暂时空着,你娘要是住不惯,还可以搬来养老。”龚父的腿伤已无大碍,喜滋滋地站在天井里指挥着宫人搬这搬那。
龚母正将绣房里的木框子搬出屋,边留恋地望着自己坐了十几年的屋子,边呐呐道:“要不是为洛儿前途考虑,我还真不想离开这里”
“你这老太婆不长记性,那是针儿要咱们过去享福的,乡下婆子就爱唠叨。”龚父不满了。
“那是,那是。”提起穿针,龚母宽慰的笑着。
秋高气爽,几驾宫车奔驰在道路上。引线透过车帘望向京城的方向,风吹起她的锦衣黑发。道路两边有绿树岸然,流水曲折婉转。龚父龚母和庆洛的笑声,扬起一路明媚的秋光。隐约的,引线听到远处有洪钟声声,自京城高大的城墙间穿行而过,大气苍然,悠悠而去。
肖彦给龚家准备的府邸位于京城的东南的孝闻巷,离王府抄近路至少个把时辰。小巷深处一片芳香,飞燕掠过,榆钱树在略带清凉的风里,凋零出一丝丝的黄叶来。黑漆大门被柳荫掩映着,山墙刚粉刷过,大宅门前左右有大青石上下马级,想是以前某位官员的官邸。铜质的门槛处,守门的小厮恭谨地迎着穿针进去了。
穿过影壁,一片绿意盎然的庭园昂然呈现,天井里龚母正弯着腰清扫着,另外两名女仆端了香炉放在正中燃香的大祭台上。
“娘。”穿针笑着叫了一声。
龚母抬起头来,惊喜地望着她。穿针由珠璎搀扶着,径直走到娘的面前,母女俩握住了手,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倒是两名女仆见了,慌忙倒地跪拜珉妃娘娘。
“针儿,你的头”见穿针半个头虽裹了粉色的纱巾,看起来愈发的楚楚动人,额头上细细的纱布还是让细心的龚母发现了。
“没事,前些天不小心摔了,磕破了点皮,快好了。”穿针安慰母亲。
龚母看住穿针:“王爷他待你不薄。”
“是啊。”穿针抬眸望着眼前的一切,龚母清晰的看到,一道熠熠的水光从穿针的眼里闪烁即逝。
龚母明白了,一脸松懈地笑了笑,轻轻抚住了穿针的手。
龚父、庆洛和引线闻声也赶了过来,穿针坚决不让他们行叩拜礼。引线望着穿针温和的脸,她不明白穿针的心思,只感觉她的脸色愈加的婉丽,甚至多了那么一点的水润,穿针微小的变化让引线心内好一阵的怔忡。
穿针拉着引线的手,款步行走在龚家新府里,前面引路的庆洛兴奋地指点着。青石步道引导下,周围亭台楼阁,临水的榭台复廊。除了正宅有一进,前后大厅、后房、左右批榭、前后天井,门窗漏花多用镂空精雕,四处林木参天,假山鱼池随处可见。
微风乍起,阳光掠过竹枝,疏影斜洒,如细雨沙沙轻落。穿针感慨地望着,心里有着脉脉的满足。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吧。
那个她回景辛宫的白天,肖彦陪她一直走到了晋王寝殿外的红栏旁,他剪手仰望天空,突然说:“龚穿针,两日后你去城南孝闻巷看看。”
他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恪守着他对她的诺言。而自己呢,除了那次的通风报信,她到底给过他什么?除了愧疚依然愧疚,余下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如果他们做了一对红鸳白鹭,一年之期满后,他们之间真的能否做到彼此无碍,去留无意?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直到到了景辛宫,珠璎唤了她一声,她才惊醒着抬起眼。
第八十二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一)()
第八十二章无边落木萧萧下(一)
民间有个习俗,但凡久未生育的人家,过继同宗之子为后嗣,求个好彩头。穿针虽对邢妃有点忌惮,对此事也不敢婉拒,生怕触了人家霉头,便唤珠璎备了点薄礼过去。
正是掌灯时分,荟锦堂里挂起了五彩绢灯,莲花池畔的舞戏又开唱了。陈徽妃和雯妃琬玉正悠闲地坐着唠闲话,穿针过去打了招呼,便在琬玉旁边坐下了。
清风送爽,荷池粼粼的水光自茂密的莲叶间闪出,映在陈徽妃的眼中,愈加的浅笑大方。她抬眼往邢妃的屋子张望了一下,笑道:“抱着那宝贝儿子,不出来了。”
琬玉接口道:“是她娘家姐姐的,自然宝贝,说起来还真让人羡慕。”
陈徽妃满脸淡漠,琬玉似乎意识到触到了陈徽妃无子的痛处,赶忙闭了嘴,眼光哀哀的瞥向穿针,穿针和婉地朝她笑了笑。
不多时,肖彦着了一身便服跨进堂内,三个妃子过去迎接。肖彦径自走到正中的藤榻上,撩了袍角斜靠上去。三个妃子纷纷归坐,穿针刚走过肖彦身边,他霍然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拉至身前:“就坐这里。”
穿针的脸上兀地腾起了红晕,肖彦微蕴笑意,眼光优游散漫地看着台上的戏,修长的指头缠住穿针的手。
她被他攥着,那只手温润的热直蔓延到穿针的周身,想挣又挣不得,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乖乖地坐在了肖彦的身边。
“来了!”
邢妃一脸喜色的撩着裙摆小跑过来,朝着肖彦福了福:“臣妾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肖彦心情大好,声音带了几分戏噱:“如此隆重,还不把你过房儿子带来,让大家瞧瞧。”邢妃清脆地应了,回头招呼道:“奶娘,快过来。”
果然乳娘牵了个三、四岁年纪的小人儿过来,小家伙圆脸圆脑的,明眸皓齿,一双大眼骨碌碌的转,身下宝蓝色的新袍想是长了点,走路磕磕绊绊的。穿针一见喜欢,含笑看着他。
邢妃唤道:“琨儿,过来见晋王爷。”小家伙很听话,被拉到肖彦面前,很干脆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晋王千岁”,惹得众人通笑起来。肖彦也忍不住探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唤后面的内侍赏了一枚皇家玉麟。
琨儿又被带到陈徽妃、琬玉面前,也是一一很听话地磕头,陈徽妃、琬玉照例赞了一番,分别给了赏。待领到穿针面前,邢妃指着穿针唤道:“琨儿,叫珉妃娘娘。”琨儿盯了穿针半晌,黏在乳娘怀里就是不吭声,邢妃再叫他,小家伙索性躲到乳娘后面去了。
周围笑声消失了,穿针感觉很尴尬,不知所措地坐着。肖彦微敛眉头,想去抚穿针的手,邢妃笑起来:“奇怪了,臣妾这琨儿怎么突然怕生了?”
乳娘后面的琨儿突然探出头来,冲着穿针使劲地喊:“狐媚子!狐媚子!”奶声奶气的童音清灵而响亮,台上已经停止了咿呀唱腔,所有人的眼光都齐齐落在穿针的身上。
邢妃生气地走过去,朝着琨儿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太不懂事了,看娘不打你!”琨儿哪经得这一吓,哇的大哭起来,哭得满地打滚。
众人又起身去哄哭闹不已的孩子,场面乱糟糟的一片。穿针感觉五脏六腑被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