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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应得这么爽利,苑九思有些意外。盯着那张俊脸,她的心刹时就被人拎起来,到底是年幼,不由就面露期待看着他。
“历来殿考无非就考《大学》、《尚书》、《通鉴节要》几本,外加几册要史,诗书。公主若好生温习,心思用在正途上,殿考之时心愿定偿。”
苑九思嘴角一颤,笑忽然就僵在面上。“天朗气清的,大人可是再和我说笑?”这些是所有所学书目,她怎么会不知要考的都在上头。
“臣不敢逾矩僭越半分。”他谦恭得很,可偏偏说的话叫人那么恨。
卑鄙无耻的样子,颇有一点她平日的神韵。
想到白白被人玩耍了,苑九思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那张爱迷惑人的脸。怒极反笑,她连连点头道:“甚好。这全都是你要说的?”
“臣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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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九思的少女心刹时就像被人从高空摔下去般,摔了个粉碎。感情他一直在浪费她的唇舌。她可能真是脑子不清醒才站在这儿与他议论这样久。
说罢她嫌恶得看都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大步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许是她情绪太过激亢致使忘记注意脚下,许是雪天的道有点滑,又许是她把头昂得太高。总之,苑九思走路没留神,当即一个趔趄。
眼见最后一丝面子都要在他跟前碎掉。她也不顾了旧仇,赶忙伸出一只手攀住人胳膊,鼻尖正嗅到他袖上凌冽的冷香。
公皙堇臂上微微一使力,勉强托住她立稳。
“公主,走路小心,遇事心平气和些好。”见她站妥,他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无需你多管闲事!”苑九思唾道。说罢她又回头瞪一眼花笺,不该动的时候乱动,该扶人的时候反杵着不动。
花笺自知是真错了,赶忙低下头。兰猗赶紧识眼色地跟上。
见人走远,公皙堇才慢慢挺直脊背,眼中神色莫测。茫茫苍白中,独立孤瘦雪霜姿。掸掸适才被苑九思扶过的袖子后,他才转身扬长而去。
***
回瑰延宫的路上,苑九思忧心忡忡。今日遇上公皙堇真是糟透了,而她选择得罪他更是糟透了。若他在殿考上刻意刁难她。。。。。。就算不刁难,她也过不了。反正现在下学后的心情,比早上去念学时还要忧郁沉重。
她万不该以为周围无人,就可以随意与花笺她俩讨论那种见不得光的事。
眼目含愁地回允阑轩更了衣,苑九思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瑰延正宫行去。
几个美貌宫婢见她来了忙在门口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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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延正宫中。
层层瑰色罗纱帐,绿釉狻猊炉鼎中正烧着银丝炭,春意融融,哪见半分严寒。殿内正熏着微甜的香,苑九思驻足细品,在即逝的余味中又尝出微微辛涩。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美人榻上坐着的聂如扇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因平日精于保养,看上去仍如二八少女。乌云般的倭堕髻斜插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腰间系着金丝软烟罗。
打起精神走上前,苑九思走上前乖乖唤她:“母妃。”
让她在自己身旁坐好,聂如扇笑道:“算着你要回来了,我就命川穹给你蒸了一碟栗子薏仁糕。”说着递了一双银奢给她。“快尝尝。”
糕点色泽糯白,缀上珍珠般的细糖,气息香甜,入口即化。
聂贵妃见她吃得高兴十分欣慰,不免在一旁絮絮念叨起来:“再等半月年过了你就十四。近段时日太傅都说你乖巧不少,九儿开始懂事了,知道不叫娘操心。后边时候,你也无需日日过来请安。只管心无旁骛地温习好课业,年后的殿考,可不要叫本宫与你父皇失望。”
聂如扇是江南水乡生的女子,说话也是柔柔的,如浅唱在耳畔,婉转动听。
但苑九思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如有雷在轰她。
口中的栗子薏仁糕吞得急了,一个不慎就被哽住,当即就涨得面红耳赤。
见她咽着,几个婢子赶忙上来给她抚背顺气。直到灌下聂贵妃给自己倒的桂花露,苑九思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你这孩子真是!在瑰延宫什么能少了你的。喜欢吃明日我命人又蒸碟就是,就算用得急,今日也不可再多食了。”看她缓过来,聂如扇一面替她擦嘴角,一面忍不住嗔怪。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粉腻酥融娇欲滴。看得人心酥。
苑九思没感受到心酥,心惧倒是有。口中道着无事,她面上干巴巴地笑。
觉出她今日有几分异样,聂贵妃轻啜一口甘露后,慢慢放下杯子:“九儿,你今日可遇着什么事了?这刚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知女莫若母啊!花笺听着话,面上虽稳住声色,心中却暗暗叹服。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贵妃娘娘的慧眼。
苑九思有些受不了聂如扇灼灼的目光,闪烁其词:“今天太傅讲了新课,许是有些累。母妃,孩儿没事。”
聂如扇浅浅地笑着,笑得意味深长,而后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花笺,她细长葱白的手指轻抚着杯盏上凹凸不平的纹路。
好奇怎么没了动静,一抬头苑九思就看到自己娘的神情。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公皙堇。真是如出一辙,她肝胆都在颤。
瞧着二人满脸紧张,聂贵妃也不愿再追问。
年纪渐长,她现在什么事都会渐渐有自己的主意,不说也罢。她幽幽地叹气:“本宫也有些乏了。九儿,你先回允阑轩去吧。”
苑九思虽纳闷母亲怎没寻根究底,但总没至于傻傻问出来。一直以来聂如扇都对自己管教严厉,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她的法眼。
难得逃过一劫,苑九思心里到底舒了口气,遂乖乖应下后就带着花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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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允阑轩,苑九思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又摔一跤。
正厅的桌上整整齐齐叠着无数本书和竹简,皆厚如砖头。
鉴于前车之鉴,苑九思警惕地环顾周围一圈,见确实无人后,才蹙着秀眉问兰猗:“兰猗,这是何意思?谁叫你翻出来的?”
兰猗嗫嗫嚅嚅地回她:“是奴婢。。。。。。奴婢擅做主张,还请公主恕罪。公主,只有半个多月了,您真该。。。。。。”若是殿考一塌糊涂,她们又该如何向贵妃娘娘交代。
这回苑九思没有像往常一般使小性子。她来回踱着步子,审视那沓堆得如小山高的书本。她只有两个感觉,头,甚疼;心,甚慌。
紧紧锁着眉头,苑九思难得地表示了赞同:“也对,事情紧迫,本公主确实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花笺一喜,以为她要发奋苦读,当即兴奋地讲:“奴婢现在就去为公主磨墨。”
苑九思却伸手拦住她,须臾,她笑得不怀好意:“殿考么,做过去做过来不就是写篇文章么?本公主就不信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兰猗,你替我去找只圭笔和几方颜色艳丽的丝绢,样式越简单越好。我自有办法。”
第5章 血色东珠()
宫廷贵族用墨大多都是徽墨中的漆烟,色泽透亮黑润,经久不褪。只有用这样的墨汁书写,待帕子干了后才会不轻易晕。
光线逐渐昏暗下来,苑九思抬头才发现兰猗早替她掌了灯。
允阑轩中灯火阑珊,春意融融。精致的红色宫灯中烛焰不断跳跃,暖橙的光映在灯下少女精致的面庞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苑九思的五官与聂贵妃有七分相似,乍眼看过去,只见眼角眉梢都像含着情。
只是看仔细后才吃透,明明是楚楚动人,潋滟如水的温婉女子,气质中却有不容忽视的凌厉与冷清。美人美矣,但只敢远观。
一边翻着书一边用笔杆敲脑袋,生疏的书目竟然这样多!苑九思心中急躁,连带着面上神态也生动起来,不再是白日那样端着架子,盛气凌人的样。
见她杵着笔头犹疑不定,花笺犹疑着替她端来一盏小厨房刚送来的牛乳,上前劝她:“今夜写不完公主就明日再看吧,天色晚了仔细别伤了眼。”
不说倒不觉得,这么一讲苑九思倒确实觉得双眼有些酸涩。听话地搁下笔,她勉强安慰自己:反正还有半个来月,不急。
见她停下笔,兰猗才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瞅,只见檀木桌上放着的那方锦帕已被写得满满当当。上头的蝇头小楷方圆兼具,极具赵体的妩媚风流。
看着锦帕上的字,兰猗瞠目结舌,手都在抖。“公主。。。。。。您这个是。。。。。。要带去殿考的?”
苑九思一面朝着帕子扇风,想让帕子快点干,一面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可是万一。。。。。。”
兰猗话还未说完,苑九思就不耐烦地拍拍桌子,语重心长地道:“你二人年纪不小了,凡事就该往好的地方想一想。做人,不就该积极向上么?兰猗,你说本公主被那讨厌鬼逮住是几个意思?”
“奴婢知道错了,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怕。。。。。。”兰猗小脸一垮,委委屈屈地嗫嚅。
苑九思也不是真的恼,只是随口教训几句,没想到那丫头竟吓着了。
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头,言语温和许多:“别老一口一个奴婢奴婢,听着怪不舒坦。公皙堇今日的嘴脸你也是看到了,反正呢我会小心行事。”
说着她灵光乍现,想起一个成语,冷哼:“小人得志。”
骂这一个词似乎稍嫌单薄,于是她就停不下来了,继续自言自语地数落:“还出言不逊,全然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哼哼,真摆出一副本公主非求他不可的样儿。我之所以写这些,不过是为自己争口气,到时候狠狠扇他面子,打他脸罢。”
等得她终于歇气,兰猗才插上话,声中带着诧异:“其实奴婢并没有提公皙大人,是公主您自个儿老说他呢。”
苑九思当即就被她哽一下,细细思索,好像还真是。
脸上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