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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带了怒气也这般好听。
比起平板无波的音调,好听那么多。
原来,要引起她的关注是那么简单的事。
原来,被她讨厌也要比被无视好那么多。
既然你,怎样也只会讨厌我,我又何必,讨好你。
帝释天挑了挑眉,启唇轻笑,看起来既恶劣又轻佻。
“公主别激动呀,”她们只有一步之遥,那么近,似乎咫尺可及。“本王不过是问问而已。你厌恶我也好,讨厌我也罢,对本王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她向前贴近,抬手去抚墨焰的脸颊,用指背来回轻轻擦过。
“既然结果无法改变,本王是不是可以让过程有趣一点?”
她闻到了淡淡的冷香,也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墨焰侧脸避开了帝释天的触碰,向后退了一步。帝释天从的她的脸上,分明的看到了厌恶。
原来,她已经隐忍自己那么久了么?
如今连掩饰都不屑了么?
帝释天伸手抓了她的双腕,将她扯回身前,鼻尖距离她的侧脸,不过一指。
“墨焰,不要以为本王喜欢你,就不会对你怎样。便是你讨厌本王,本王也要成为你最讨厌的人。”
“你不想见到我是么?”她错开脸,低头在墨焰的耳边轻声道:“我会让你无时无刻不想到我的。”
说话间,她的唇轻轻擦过了对方的耳垂。却不知,是谁比谁的更冰凉。
墨焰气息紊乱的从帝释天手中挣扎出来,闭着眼,偏了头,木然站立。
整了整衣裳,帝释天对着她道:“公主在本王这善见城似乎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身在其位却不谋其职,实在是名不符实。年末宴之后本王会给你安排事务,还请公主做好准备。”
墨焰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呼吸轻促急乱,衬得苍白的脸色更加病态娇怯。帝释天一见她这幅模样,方才还冷硬的心便泛起了一丝疼痛与酸涩,立时对自己方才的言语后悔了起来。
可是对方闭着的眼,抿着的唇和那一脸倔强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她别开脸不再去看,抹去心中的不忍,冷着声音道:“请公主好好享受今后在善见城的生活。”
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她问自己:帝释天,你是不是,疯了?
明明是喜欢到想要时时刻刻绑在身边,捧在手心,抱在怀里的人,却只能这样去伤害。
她想,自己确然是疯了。
否则,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事来?
她从来,没有什么情敌。
因为墨焰,从来不曾承认过她的感情。
既然自己怎样也不可能被她喜欢,那就不如让她讨厌好了。
不止是讨厌,最好,还能让墨焰恨着着。
恨不得吃她的肉,恨不得食她的血。她也恨不得,墨焰能够恨到只能想着恨她。
还好。
她想。
还好。
还好她帝释天一直坚信。
爱可以被遗忘,恨却能够长久。
还好,恨能比爱更长久。
第九章()
帝释天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疯了,才会对墨焰说出了那般的话语。明明早就知道她讨厌自己,这一直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就是无法在墨焰当场说出口时,还能保持着冷静。
她说,要让墨焰恨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可,若是她能喜欢自己,谁做苦会想要喜欢的人讨厌自己呢?
整整三日,帝释天都在魂不守舍。但这丝毫没有动摇她的决心。墨焰原本被安排置坐在阿修罗王身旁,而如今,帝释天却想要让她站着——站在自己的宝座之旁。
从前都是苏摩不放心假他人之手而亲自侍奉。她觉得对方作为堂堂月神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管,总应该歇息歇息了。
墨焰不是将伺候她当做屈辱么?
她便让这位公主尝一尝,在须弥山众部面前,这屈辱的滋味究竟是如何好了。
宴席酉时开始,申时便有部众陆续赴宴。
帝释天还在耳室小歇,今年的宴席可谓盛典,作为主人又是寿星自然是盛装打扮。她平日护法需穿官服,如今虽非正式场合却也十分隆重,一身官服便只简改了制式。官服月白底色烫滚金边,前纹祥鹤后绣瑞云,领裹狐绒袖衬鹿皮,简约又不*份。
少年帝王模样极是俏丽,细眉凤目,润唇琼鼻;也极为冷艳,银发碧眸,雪肤皓齿。如今一头白发被七色琉璃宝冠束得一丝不苟,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目尤显得凌厉威严。她此刻敛眉沉眸,不苟言笑似有心事看起来便更难亲近。
这位天主虽偶也有体恤温和的时候,但三十三天的部族都知道她大多时候性子冷淡,发起脾气来更是能让须弥山整个抖上一抖,对她便是又敬又怕。
帝释天一人在饮茶,只等着苏摩将墨焰迎接过来。她一忽儿想着倔强如墨焰应当是会反抗的,一忽儿却又想,顺从也如她或许就接受了呢?
冷漠如她,会不会因此表露出其他的情绪呢?生气,或者怨愤?
要是墨焰真能气我恨我才好呢,帝释天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她也不可能喜欢我!
她想着想着,翻来覆去地不禁便又想起了墨焰脆弱的模样。
帝释天紧紧捏着手中茶杯,极力的想要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内心却已经开始忐忑不忍和疼痛了起来。
一想到墨焰会孤零零的站在自己身边,在那样一个显眼的位置接受别人的目光,其中也不晓得有多少赤·裸的窥探,她心下更觉烦躁。
帝释天只觉得给自己出一个天大的难题。可她,已然说了那般话,又怎可半途而废呢?
正在她等得有些焦躁时,突而响起了叩门声,然后便是苏摩的声音,“大人,公主已经来了。”
帝释天登时屏住了呼吸,呆望着门一时竟不知待会儿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面对门外的人。只时间终归不等人,她也不允许自己在这时露了怯,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进来。”
门缓缓地被推开,苏摩恭敬地侧身而让。
然后,帝释大人看到了让自己窒息的绝色。
一道墨银色的身影,挺直的站立在门口。
帝释天从来只见过墨焰素颜模样,觉得那般便是她最本真最风华的姿态,不愧舍脂之名,却终于在这一刻晓得,流言误人。
胭脂本便是为美人而生,不为掩饰,只为勾勒。
最美的容颜才配得上最好的胭脂,最好的胭脂才衬得出最美的容颜。
这一刻,仿佛世间什么都已静止了一般。
门外是日已落,月未出时分。而站在她门口的这人,便是这天地间最最耀眼的光华。
墨焰从来都只是简单披散的墨黑长发绾出一个朝云近香髻,髻间插箍着金玉所制的优昙花钿,金粲雪辉,素雅高洁。额前刘海两分,明珠抹额,幽黑莹然。
几乎都被盖在刘海之间的眉终于完整得见天日,如远山缠雾,朦胧之间细致有序,若她顾盼,该是怎样一番多情模样?
向来苍白的脸色因那淡若无痕的胭脂而透出了一丝血色,原本略单薄的唇点了朱绛,显得饱满红润水光流转。她的神情分明的冷漠,气质又是分明的清洌,却因那抹红极尽的妖冶。
尖细微紧的下颚,修长白皙的脖颈,勾画出连最高明画师也能以描绘的弧度。
墨焰的一切美好便这样堂而皇之的放在了帝释天的面前,落入了她碧绿的双眸之中。
试问,要让她如何逃开,又如何放弃?
她的眼中,只有她,她的脑中,也只有她。
帝释天突而有些恍惚了,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待她终不可自拔的超过了喜欢的程度。
执念已深,甘愿沉沦。
在自己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她身上获得对等感情却一无所获的不知不觉中,早已投入了更多的情绪。
日日相见,时时想念,愈演愈烈。
墨焰此刻便站在那里,似松一般挺拔,却如红莲一般妖艳。墨银锦服重墨深邃银辉流转,熠熠生华,勾勒出清瘦窈窕的身姿。门外似有风,衣袂微动,垂袖自舞,从下而上蔓延而开的血色红莲仿若活物,摇曳生姿。
她的脸不过一掌大小,精致玲珑,却敛眉锁目,睫羽盖眸,沉静隐忍。
帝释天总觉得,在这一眼这一瞬之后,墨焰便会蓦然消失。若花谢,若雪融,若这三十三重天上,万年难得一遇的长生雨,从天而落,触地而失,永不见尘埃。
这是极短的一个凝视,从门开到墨焰迈入房门。
帝释天却在这一个凝眸之间思绪万千,又终于在她迈开步伐之后惊醒过来,脑中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
墨焰这般的模样,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自己要将她藏起来,藏到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人可以看到的地方。
苏摩原本在门外站着,此刻突见帝释大人陡然站起了身,直直向着阿修罗的公主走了过来。她的脚步有些凌乱起来,神情也是苏摩从不曾见过的异样。
在苏摩能够反应过来以前,帝释天已经拉住了墨焰的手上将她扯进了屋中,狠狠的关上了门。
墨焰似乎被帝释天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皱了皱眉便想抽出自己的手。她此刻脸上再也没有任何掩盖,神情竟是那么鲜明。
帝释天神色紧张,目光赤·裸,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紧绷的气氛。她一边用空着的手去抽墨焰发髻之间的花钿,一边疾声问道,“你一路上,还被谁看到过,还有谁看到过你这个模样!”
帝释大人失态已极,早已不复高冷艳丽的模样。眉目间隐透着几分病态与癫狂,像一只守卫领地的狮子般狂躁。
“你做什么!”墨焰似乎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如此,声音又急又惊伸手便去挡她。“帝释天!”
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连佛祖也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