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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千钧()
沈星河双腿轻夹马肚,他的坐骑——星追便甩开矫健的步伐,在幽谷的山涧轻盈地飞奔起来。在他的身后,是两百名精锐的神威军轻骑兵。这些轻骑兵都身着玄色铠甲,手持兵器,黑色的披风随风飘扬,山谷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正是深夜时分,驻守幽谷的鬼戎士兵们都早已疲惫不堪,一个个精神倦怠。有的靠在树干旁边打盹儿,有的则干脆躺在壕沟里面呼呼大睡。虽说这几个月来,池州城里粮草断绝,兵困民乏,可一直驻守在包围圈的鬼戎大军又何尝不缺乏粮草,长期的包围驻扎已经将他们的士气消磨殆尽。
“驾!”沈星河低声喊道,他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身上,星追“嘶”的吼叫一声,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前面已经看得到鬼戎大军的火把和营帐了。沈星河抓紧了手中的缰绳,身子低伏在马背上,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做好了准备。
奔腾的马蹄声惊醒了沉睡中的鬼戎士兵们,他们在慌乱中拾起自己的兵器,仓促中开始应对突如其来的进攻。神威军先是“嗖嗖”几声向鬼戎大营方向射来几支带火的羽箭,随即趁乱闯入了鬼戎的大营之中。一场近身搏斗开始了。
持续几天的大雪依然没有停止,鹅毛般的雪片肆意飞舞着。战场上刀光剑影,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流淌。
“杀啊!”鬼戎主帅——波流拿起他的弯刀,在乱军中奋力厮杀。他武功高强,左砍右挡,竟连续将五、六个神威军将士击退。见势不好,沈星河提剑过去,与波流正面交锋。
“呵呵,征西大将军!”波流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呲牙咧嘴地说道:“今日总算能与你一较高下了!”说完这话,他手上用劲儿,高举弯刀,狠狠地朝沈星河的额头劈过去。沈星河眼疾手快,拿起长剑在面前一挡,拦住了弯刀的下落。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了下来。
“你只有几百号人,我鬼戎驻守在这里的可是两万精兵!”波流大声说道:“你们竟然自不量力,上门来送死!”他再一用力,企图把沈星河的长剑劈断。谁料沈星河翻身一躲,闪开了波流的进攻。波流这一刀劈了个空,他自己也因为惯性差点儿摔个踉跄。
沈星河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执长剑,冷冷看着他。波流心有不甘,甩甩膀子,准备大战一场。突然,不远处的池州城门方向传来了嘶吼的声音。他用余光一瞥,池州城的城门打开,里面冲出来数百池州军民,都提着武器向鬼戎大营袭来。
“哼!”波流喘了一口粗气,用沉闷的声音说道:“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这样最好,我一起把你们都收拾掉!”他提起弯刀,向沈星河冲了过来。两人你攻我守,互相打斗了数十个回合,波流胸前中了一剑,沈星河的右臂也被锋利的弯刀砍伤,流出汩汩的鲜血。
“呀!”突然波流使出全身的力气,向沈星河扑过来。沈星河惯常使剑的右臂受伤,一时间来不急抵挡波流的猛烈进攻。
“咣”一声脆响,波流的弯刀被一把乌兹钢刀拦住,锋利的兵刃摩擦出火花。沈星河定睛一看,一个头戴金色青铜兽面纹面具的白衣男子扛刀挡在了他身前。
“是你!你还活着!”沈星河惊呼道。面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与波流展开厮杀。
战场上一时陷入胶着状态。然而,鬼戎大军凭借人数优势正一点点扭转局势,神威军加上池州军的数百人渐渐力不从心了。
波流也觉察到了局势的变化,他不禁露出阴冷的笑容,嘲笑道:“本将军早知道你们会急不可耐,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们还想要为池州城解围,真是蚍蜉撼大树!”
就在这时,鬼戎大营的侧翼突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一个鬼戎小兵跑过来哭喊着向波流报告道:“不好啦!大营西侧遭遇了大军突袭!”波流心中一震,问道:“是谁!哪一路大军?”那小兵跪着答道:“他们的大旗上写着元字,应该是乌甸的元烈部队!”
“什么?”波流焦急地跺脚道:“元烈?他何苦要落井下石!”沈星河趁其不备,又是一剑刺穿了波流的左肩。波流捂住伤口后退几步,瞪着面具人和沈星河,转身逃走,隐匿在了乱军之中。
元烈部队的支援使得战场上的形势翻转,波流大军已经失去了斗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青儿怎么样了?”沈星河见战场形势依然明了,终于向面具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哼,你还有心思问她的情况。当初,不正是你把她推进池州城这个火坑的吗?沈星河,我真的看错你了!”面具人恨恨地说道。
沈星河低头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道:“是,这一切都怪我。”说罢,他唤来星追,翻身一跃落在马背上,向池州城里奔去。
杨卿田和阿努斯依旧守在破烂的茅草屋中。杨卿田拿手背放在青青的额头上,叹息一声,说道:“这孩子高热不退,长久下去可怎么得了。阿努斯,你快拿块面巾放在雪水里冰一冰,再拿来为青儿敷上吧!”
“好的!”阿努斯痛快地答应道,他拿起面巾,准备往外面跑去。可是当他推开门,不禁愣住了。杨卿田见阿努斯定立在门口不动,心里纳闷,也走了过去。等他见到来人,不禁感概道:“将军,你终于来了!”
沈星河站在门外,黑色的披风上已经积满了白雪。他额头上的发丝散乱,右臂的刀伤处还淌着鲜血。待阿努斯将门打开,他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干草垛上、昏迷不醒的青青。
“青儿!”沈星河坐在旁边,柔声喊道。可青青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只听得杨卿田在背后说道:“青儿这是疲饿交加,才导致的虚脱和风寒。这池州缺医少药,将军,还是速速将她带回西州治疗为好啊!”这句话提醒了沈星河,他不顾右臂上的刀伤,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青青披上,随即一把将青青横抱起来,走出屋门,跨上星追马,连夜快马加鞭,朝西州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到沈星河骑马带着青青远去,杨卿田才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回屋收拾一下包袱,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具人站在院子的一处隐蔽角落里,独自望着沈星河渐行渐远的背影。“喂!”杨卿田刚想上前招呼一声,那人却一言不发地离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另一边,处刑台上的元卫也被赶来的独孤扬救了起来。“阿扬,是你来了么?”元卫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虚弱地问道。独孤扬跪坐下来,将元卫紧紧搂在怀里,试图用体温温暖他。这时,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正是元烈率领的乌甸鬼戎部队。
元烈见到处刑台上的独孤扬,立即跳下马来,将头盔摘下捧在手里。“殿下!”他激动地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独孤扬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元烈,眼睛中闪烁着希望的光彩。“元烈叔叔!”他抱着元卫大声喊道:“快带元卫疗伤!”元烈这才发现了躺在独孤扬怀里的儿子,赶紧命人将独孤扬、元卫二人接回自己的营帐中好好养伤。
沈星河抱着青青,骑着星追马,沿着幽谷狭窄的山涧一路狂奔。他一手执缰绳,另一手紧紧将青青搂在怀里。青青身体的热度让他感到心焦,他一面夹紧马肚,催促星追跑得再快一些,一面心中默念道:青儿,再有一会儿就到西州了,你千万要坚持住,不要让我这辈子都在悔恨里度过。
到达西州城时,天色已经微亮,厚重的朱红色城门徐徐开启。沈星河快马加鞭,顾不得守城将士的盘问,径直骑马冲上了城里最繁华的大道。“让开!让开!”沈星河声嘶力竭地喊道,围观的人群纷纷避让。不过一会儿功夫,眼前已经是西州大司马府了。
“三娘!”刚打开府宅大门的阿金见到沈星河怀里的青青,惊喜地喊道。“快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沈星河一手紧紧抱着青青,翻身下马,向阿金命令道。阿金看青青的病弱样子,心知不好,忙不迭地跑去医馆请大夫去了。
云遥、红药他们听说沈星河带着青青回到了府中,也纷纷赶了过来。此时,沈星河已将青青安置在她的闺房之中。房间里依然是熟悉的青绿色纱帐,氤氲着淡淡的檀木香气。沈星河守在榻边,静静看着昏睡着的青青。这个女儿小脸苍白,长长的睫毛低垂,身体冰凉,“悔不该让她去池州遭这样的罪。”沈星河在内心中不停地自责道。
“青儿!”云遥握住女儿的手,急切地喊道,希望她能有所反应。红药见到青青这个样子,也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
阿金很快就把大夫领了过来,围在青青身旁的众人赶忙让出位子。大夫摸着青青的脉搏,捋捋花白的胡子,闭着眼睛沉吟半晌,才慢悠悠地对云遥说道:“苏司马,无妨。令千金只是疲劳过度,加之受了风寒,我这就开些祛寒的方子。这些天好好养着就无大碍了。”听到大夫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星河一直低头看着青青,竟忘记了自己身上也受了伤。“将军!”云遥轻轻喊了一声:“也请大夫给您看看伤口吧!”沈星河这才回过神儿来,她站起身来,朝云遥深深一拜,说道:“苏司马,是我思虑不周,令三娘陷入困境之中,才让她成了这个样子……”
“诶!”云遥连忙将他扶起来,劝慰道:“我苏家忠心为国,这些事儿本就是应该做的。更何况,青儿她只是需要暂时休养,并无大碍!将军千万不要因此自责!”
云遥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青青,叹口气,盯着沈星河的眼睛,接着说道:“我只愿将军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待她,我这做父亲的就安心了。”
沈星河没料到云遥会说出这番话,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