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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是被设计才嫁给他,可在南诏时举目无亲,他待她又那样好,心中早就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因为曾是唯一,是全部,所以被他误会和背叛的时候,才那样决绝。
第二日嘉柔起得很早,大概今日要去骊山,所以昨夜睡不着。小时候木诚节带她出门,她便是这样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真是好多年都不曾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
崔时照和崔雨容也来得很早,听说加了两个人,欣然接受。他们已经在崔府见过顺娘了,倒是跟木景清初次见,相互寒暄之后,很快就熟稔了。
几个人当中只有顺娘坐马车,其余人都是骑马。
崔时照和木景清在前面,嘉柔和崔雨容跟在后面。崔雨容的马术一般,不敢让马走得太快,嘉柔却很娴熟,双脚不时夹马肚,调整速度,骑得不比男儿差。
崔雨容啧啧称道:“母亲常嫌阿兄教我骑马,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若是看到如你这般英姿勃勃,大概也没话说了。”
嘉柔笑道:“表姐若想学,我可以教你。毕竟我从小到大,一事无成,就骑射还能拿得出手。”
崔雨容也忍不住笑:“你这般顽皮,也不知李家郎君以后能不能管得住你。听说他也住在骊山,说不定你们能遇到呢。你见过他吗?”
“算见过吧。”嘉柔闷声回道,心里却是极不想遇到那人的。毕竟上次她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十分丢脸。况且骊山那么大,怎么可能刚巧遇到。
“我可从来没见过呢。”崔雨容仰头回忆道,“倒是听说他小时候十分聪慧,五岁就能七步成诗。后来长大,却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觉得可惜,他的成就本应在他两位兄长之上的。”
“他长得也就那样。小时候聪明的人很多,长大了未必都能成才。”嘉柔随口说道。她看李晔的样子,也不像是平庸之辈。大概是体弱多病,所以无心向学了吧。
不过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他们的婚约很快就要解除了。
骊山有很多富贵人家的别业,大都是独门独院,掩映在一片青山绿水之中。千门百户,锦绣成堆。山上原本盛极一时的华清宫,在大乱之后也已经没落。这几代天子很少再驾幸,只留了宫人看守,但依旧是皇家禁地。
崔家的别业在半山腰,要穿过一片很大的竹林。
上午时下过雨,山间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轻雾,山路泥泞。顺娘扶着春桃,只能听到几人的脚步声,突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惊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嘉柔和崔雨容同时回头,发现有什么东西窜到林子里去了。
崔雨容道:“大概是什么动物,你担心脚下,不要被咬了。”
顺娘害怕地点了点头,手却紧紧地抓着嘉柔的袖子,嘉柔也随她去。
崔时照和木景清走得快一些,看到几个姑娘跟上来了,才接着往前走。木景清特意带了弓箭来,问道:“表兄,这山上当真可以打猎吗?”
崔时照点了下头:“常有灰熊或者野猪出没。不过这里人走得多,大概不会遇到。得到山林深处去。”
木景清听了还有点失望,毕竟他最喜欢打猎了。但不是想象中那种飞禽走兽漫山遍野的模样。
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座乌瓦的建筑,崔时照松了口气:“到了。”
可崔雨容却觉得这里不像是自家别业,心中存了几分疑虑。
继续前行,路旁的石凳上坐着个人,正悠闲地品茶,身边立着两个魁梧的侍从。崔时照快步走过去,行礼道:“不想您到得这么早。我们来的路上下雨,又有几位姑娘同行,所以来迟了。”
那人爽朗笑道:“不妨事,我也才刚到一会儿。都有谁来了?”
嘉柔看见那人起身走过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竟是元和帝!他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天家气势自是不同于旁人,但也没有登基以后,那般积威甚重。
毕竟眼下他只是广陵王,太子的长子,连嫡子都不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之后,他会成为九五之尊。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只有嘉柔僵在原地,脊背发凉。
面对一个前世杀了自己的人,虽是立场相对,成败而已,但也免不得勾起关于那场酷刑的所有回忆。
李淳与几人寒暄,看到站在人群之后的嘉柔,含笑道:“是我在府中呆得闷了,叫时照带你们上山来玩。怕你们有顾虑,所以没有事先说明,诸位不会嫌我唐突吧?”
众人连忙答不会,顺娘更是如坠梦里。才来长安几日,竟然轮番见到皇亲国戚,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李淳又道:“诸位不要拘束,更不用在意身份。我打了两只羊带来,晚上做个全羊宴。我还约了一位朋友,马上就到了。”
崔时照感到意外,他还以为广陵王只约了他。
这时,几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抱歉,我去钓鱼,来得晚了。”
嘉柔猛然回头,只见李晔戴着箬笠,穿着蓑衣,悠然地提着一个竹篓子,晃了晃道:“今日各位有口福,我可以做道鱼鲙,这样蹭饭便心安理得了。”
木景清虽不知他是谁,但听说他会做鱼鲙,立刻就双目发光了。
李晔故意停在嘉柔身边,轻声道:“郡主,别来无恙。”
嘉柔惊得说不出话来,想走开,双脚又像灌了铅一样。隐隐觉得今日之事,是此人故意安排的。
崔时照问道:“这位是”
李淳向众人介绍:“我的内弟,李晔。他恰好也住在骊山上,我就叫他一起过来了。他平日无事,对吃有点讲究,做鱼鲙是一绝。”
崔雨容回过神,捂着嘴说道:“莫非这位郎君就是那位李家四郎,嘉柔的未婚夫君?”
嘉柔还没说话,李晔已经点头应承:“正是。”
嘉柔看了他一眼,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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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脱了衣裳挂于桁上;入水坐于浴床;舒服地叹了一声;任玉壶用细葛布为她擦洗身体。上辈子她在牢狱之中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无法沐浴净身;连洗脸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等玉壶擦到她胸前时;她本能地往回缩了一下。
“可是婢子下手重了?”玉壶小心翼翼地问道。
嘉柔低头,此时胸前光洁;只有那个如花瓣般的胎记;还没有伤口。她当年为虞北玄报信途中;胸口挨过一箭;那箭几乎要了她的性命,也让她失去了尚不知道存在的孩子。
那以后;她再也没能怀孕。此刻想起;心中仍有几分无法释然的痛楚。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嘉柔伸手将玉壶手中的细葛布接过。她一直想要努力忘记前世,忘记虞北玄。但那人在她的生命中烙下太深的印痕,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
此生,她大概很难再去全心全意地信一个人,爱一个人。
玉壶退到旁边,看着郡主落寞的侧影,想问又不敢开口。郡主私下里变得寡言而沉静;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就是莫名地心疼。
沐浴完毕后;天色尚早,嘉柔坐在书案后面,随手拿了卷书看。
屋外头响起一个仆妇惊慌的声音,玉壶出去询问,回来说道:“郡主,四郎君不太好,府里的人去请了大夫,可好像查不出什么原因。”
木景轩原本由两个乳母照顾,现在连柳氏也时常过去帮忙。
府中上下都以为只是体弱,竟然这么严重了?
嘉柔把书卷放下,起身道:“过去看看。”
到了木景轩的住处,崔氏等人已经在里面了。大夫正在跟崔氏说话:“小的仔细检查了一遍,小郎君先天不足,气息比旁的婴孩粗重。问了日常饮食,没觉得异常,实在查不出病灶在何处。”
“可无法进食,又啼哭不止,这如何是好?”崔氏问道。
“我的儿,你可不要吓为娘的!”柳氏扑在摇篮上,泣不成声。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管她的礼数了。
那大夫面有惭色:“是小的医术不精,还请王妃恕罪。不过小的倒是可以举荐一个人。”
“何人?”
“小的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病症的婴孩,家人带着到崇圣寺求医,被慧能大师医好。他的医术远在小的之上,或许可以请他一试。只不过”
“不过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崔氏催促道。
“不过慧能大师从不轻易出手救人。哪怕是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出了重金,用权势相逼,也没能请动他。小的就怕他不肯出手相救。”大夫为难地说道。
这点崔氏也略有耳闻。木景清却嗤之以鼻:“那老和尚敢不救我们云南王府的人?我把他的崇圣寺烧了,看他救不救!”
“你这孩子,不要胡说,小心亵渎神灵。”崔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木景清是不信神佛之说的,偏偏崔氏十分迷信,他也就不敢说了。
大夫继续说道:“以小郎君现在的情况,不便在路上颠簸。还是请慧能大师到府诊治方为上策。”
崔氏却知道这更难了,从未听说过慧能上门给人看病的。柳氏连忙爬到崔氏的面前,抓着她的裙子哭道:“王妃,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四郎,贱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你先起来,他也是大王的骨肉,我如何会不救他?只是”崔氏扶起柳氏,面露难色,“大夫所言你也听到了。”
柳氏低头痛哭,顺娘过来安慰她:“姨娘,您冷静些,母亲不是正在想办法吗?阿弟会有救的。”
这时,嘉柔进去说道:“阿娘,让我去吧。”
屋中的几人都看向她。
“我以前跟着阿耶去找老慧能大师下过几次棋,阿耶不在府中,我算是唯一跟他见过几次的人,我去试试吧。”嘉柔说道。她自己也经历过丧子之痛,很明白柳氏的感受。而且木景轩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弟弟,她无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