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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兔子精蹦哒至祝东风面前,双手捧上浆果,讪讪道:“姑姑直接叫我小白吧,以前阿花和黑妞都这么叫我的。”
“阿花?黑妞?容我猜想,难道你们虞符山里的兔子一族都时兴按皮毛的颜色起名么?”
“嘿嘿,姑姑英明,确是如此。”
虽知这兔子精十分油嘴滑舌,十句话中有九句半是在拍马屁,但祝东风还是十分气定神闲的受用了。
吃了些浆果默了半晌,祝东风脑中忽地闪过前日里的事情,不禁有些好奇,便问那兔子精道:“呃……小白,你从小生活在这虞符山中,可知道那日的男子是个什么东西?我观他面貌似乎不像妖物,可身上却散着妖气,总觉得有些蹊跷,莫名的还有些淡淡的熟悉感,好生奇怪。”
“我也不知道啊,虞符山就这么大的地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没见过那人,他身上的气泽很是奇怪,虽然周身有妖气,但同时还有着一股灵气,似乎并不是个妖怪,也不属于虞符山。”小白歪着头道。
“你是说他并不是虞符山的精怪?”祝东风扔掉手中的叶子疑惑道。
小白想了半天,才瞪着一双红眼睛回忆道:“嗯……应是如此。小时候我听祖奶奶说起过,这上万年来,虞符山就一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印着,压制在土行结界里,和外界并无接口,里面的生灵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若要强行接通外界,就必须用一种属木的剑气将其撕开个口子。但威力强大的剑,大都是属金的,木剑一般来说并无太大的力量,故而这虞符山的结界万年来并没有被打开过,因而也没有打雷降雨的时候。然而就在姑姑你来之前的前几日,却有一次好端端地突然打起了雷来,空中似乎裂开了道缝儿,想来他就是趁那时候进了结界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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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暮云收尽溢清寒()
“唔……这样么……”小白说的太过曲折,什么结界,属土属木的,听得祝东风有些头痛,便再未追问。
吃完浆果,祝东风仍感觉有些饿,便着了小白再去找些吃食来。
杞人忧天太过愚蠢,接下来的日子,祝东风便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精神安心地养起胎来。小白因体谅祝东风怀着孕又法力全无,且为自己的仙途着想,便将她的一应起居吃食都负责了起来。
然而那小白因着是个兔子精,每天便只采些野草野果子,拔几个野萝卜来给祝东风充饥,几天下来,吃得祝东风浑身无力两腿发软,两只眼中都是星星,有些分不清白天夜晚,洞口那滩泉水中映出的一张脸也更加委黄。
祝东风躺在洞中榻上暗自嗟叹,这无酒无肉的日子过得竟比在梵境修行时还辛苦,紫垠剑已找到,不知其余三把却是在哪里,也不知重羽与墨钰到底什么时候能找见自己。正神游太虚,却见小白从洞门口箭一样地蹿了进来,大惊失色道:“姑姑,不好了不好了!虞符山上出现了个杀戮狂,那杀戮狂杀了山上的小动物,还将尸体都堆在了您布的阵法外!好恐怖啊!”
小白说的十分严重,祝东风不由心中一惊,立刻醒过神来,起身道,“我去看看”,趿着鞋挺着肚子出了洞门,却见洞口二十步外放着三两只锦鸡。
祝东风看着小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不觉有些好笑,这小白不愧是只兔子精,胆子出奇的小,不过几只锦鸡罢了,洞中还晾着些菌菇,正好拔了毛炖几碗香菇鸡汤喝,想到这里,一时心下大喜,正要说话,却见着小白一双红眼里忽然泪光莹莹,似是同情心泛滥,正为那几只鸡而伤心。
祝东风本想理直气壮地收起那锦鸡来拔毛炖汤,哪里想到竟然惹得这只兔子精快哭了出来。
远处的锦鸡毛亮幽幽地发绿,祝东风咽了口口水,脑中灵光一现,做出莫测之态来,背着手向前两步,深沉道:“看你这副慈悲为怀的样子,姑姑很是欣慰,然而你虽有慈悲之心,在修行一途上也执着一心,但内心却太过软弱,十分地不坚强。
须得知道,修仙既需要一颗善心,有时候也是需要一种决绝的狠心的。修仙途上,最忌多情,因此,姑姑想出来了个办法,可借此来磨练你的心性,你可愿试上一试?”
兔子精立刻憋回了眼泪,扑闪着双红眼睛,作出一副兴致勃勃之态道:“姑姑请讲,小白洗耳恭听,愿意一试!”
祝东风肃然清了清嗓子。
当日被重羽扔去梵境修习时,祝东风很是不争气,每日里耍赖偷懒,佛法佛理等课业,统统学得很不像样,但诓人胡诌,却是一把好手。
“ 你可知,世间万物,生死是无常的。有生就一定有灭。且不管那几只鸡是如何死的,如今它们其实都已解脱,不如就让它们来发挥些余热,也为它们积攒功德。你且收拾好那几只锦鸡,将它们拔了毛,解剖浆洗了,每日当作功课,做上一碗鸡汤来,以此磨练心性……”
祝东风作出一副高深状,说了一大堆歪道理,却见小白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插嘴道:“那个……姑姑,您这修炼的法子倒是有些怪,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修行的。”
祝东风在心中将老脸略红了一遍,面上却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这兔精,冥顽不灵,想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方法,才得以悟得天机,飞升上仙的。我为何叫你去解剖,你须得悟,我为何叫你将鸡做成鸡汤,你须得悟,似你这般每每不能理解为我的苦心,要将飞升成仙,却是有些难了。
兔子精小白羞愧地地下了头,惭愧道:“姑姑教训的是,我现在便照姑姑的吩咐去做功课。”
看着小白哆哆嗦嗦收拾锦鸡的身影,祝东风一面有些欺负了人的负罪感,一面又为能沾着荤腥而欣喜。“唔~我果然堕落了。竟为了吃肉如此卑鄙……不过……香喷喷的鸡肉……”祝东风咽了口口水,见外面日头有些烈,便托着肚子施施然回了洞中。
过了个把时辰,小白便哆哆嗦嗦端着一竹筒鸡肉来了。祝东风尝了口,“唔……小白你虽胆子小,但厨艺还不错嘛……”
祝东风细细啃完骨头,又饮了碗小白端上来的山泉水,打了个嗝。
每天一碗鸡肉,祝东风连着吃了十来天。小白也渐渐地从解剖中得到了乐趣,不过十来天,就从万分抗拒变成了欣然接受,祝东风不由暗叹,小白的适应能力超强。正估摸着肉快要吃完时,一天早上,又听得洞外小白一声惊呼,出洞去看,却见洞口不远处又躺着几只鹌鹑,还有一头獐子。这次不等祝东风开口,小白便如开了窍一般,兴致勃勃地找来把刀就地将那头獐子解剖了起来,颇有些庖丁解牛的风采。祝东风看着面前一副血腥的场景不由目瞪口呆。
想是最近吃了些荤食,母体中的滋养跟上了,近来,腹中的孩子也有些不大安份,动不动在祝东风腹中伸展伸展拳脚,有些要出来的意思,令她莫名心悸。
第一次做母亲,祝东风有些激动又有些惊恐。
完全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在青羽峰被重羽放养着长大,丝毫没有羁绊,而如今腹中却有个小生命,祝东风忽觉得一种暖暖的感觉填满了自己的心,先前与离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都不算什么了。
一旁的小白一大早洒扫完,拿着根胡萝卜坐在石凳上一边啃一边咂吧嘴,抬眼看着祝东风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出神,不禁好奇道:“姑姑,你掉到虞符山里出不去,宝宝的爹爹找不见你,一定很着急吧?”
她抬起手来放在肚子上声音有些缥缈:“他么……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吧。”
“什么意思?”小白皱着鼻子,对祝东风这句飘渺的话似乎很是不能理解。
“唔……其实我本不是个娇气的人,活了这么些年,也将生死看开了些,但我还是希望能遇到一个人,当我有危险就会来救我、能长长久久陪着我不会把我随手抛下、能在我痛的时候安慰我。
离舸,我觉得很奇怪,在我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喜欢上了我,我开始喜欢他时,他爱上了我,而正当我爱上他时,他却背弃了我。如今在我尤其需要他的时候,他恰好不在我身边。这一切好像刚刚错开。
他救过我,陪过我,但也伤过我,弃过我,有那么一瞬,我对自己说,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我们像两条不同方向线,曾经相交过,却再没有可能在一起了,我们没有缘分,或者说,我们的缘分早已尽了。
虽然总是鼓励自己释怀,但心里却总像种着颗种子,一不小心浇些水,那些莫名的情绪,就如半坡上的野草般都长了出来……”
小白扑闪着眼,耳朵前后一动,似懂非懂。“嘿嘿,姑姑说的这些,小白都不懂,但是总感觉有些悲伤。姑姑,莫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扶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祝东风将自己的一颗心从莫名的情绪中拔了出来,点点头,正欲起身往外走,肚子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双腿一软,一张脸忽的惨白,。
小白见状,一叠声地叫喊道:“姑姑,姑姑,你怎么了?”
祝东风吸了口气,勉力笑了笑道:“唔……大概,大概是要生了。”
洞府外忽的雷声大作。
分娩过程中,祝东风晕过去又疼醒来。小白在一旁,眸中泪光莹莹,急得左蹦右跳,险些就要现出原形。祝东风仅剩的一只胳膊紧紧捉住床沿,克制着自己尽量不痛的叫出声,也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离舸的名字。
已经够悲惨了,所以一定不能让自己更加悲惨。
一旁的小白稍微镇静了些,只端着些水擦拭着祝东风脸上的汗,颤着手哭的厉害。
祝东风已经痛苦得脸上显出狰狞之色来,嘶哑着声音道:“小白,莫怕,姑姑只是有些痛。一会就好。你且去帮我烧些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