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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钰站在原地未动,青华亦拿着手中的衣服一动不动。
僵持半晌,墨钰终是转身走了出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轻轻说了句;“来日方长,风儿。”
青华看着墨钰走远,转身便将衣服拿到屏风后,立在原地半晌,终是缓缓地抖开了它。那喜服十分华美,但也因华美而不得不重重叠叠,十分难穿。青华平日里没穿过如此繁琐的一副,捯饬了半天,终是不耐,捏了诀,瞬间,衣服便穿到了身上。
九月初九,天帝大婚,对象便是据传仙逝已久后重新回归的的青华帝君。
天地间一派繁荣景象,三十三重天上云蒸霞蔚、百物竞荣。鸾鸟彩凤车接着青华从穹宇殿出发,绕着整个中天飞了一圈,以示天后威仪。
青华晕晕乎乎地下了辇,脚步十分沉重地随着一百零八位仙童的带领向正殿上方的墨钰走去。
八荒众神纷纷道喜。青华却不知喜从何来。
一步,两步,三步……离墨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青华垂眸,掩去眼中的挣扎,只埋头向前走。
“慢着!”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青华转头过去,却见下方立着个着紫衣的男子,神情冷峻,眼睛触到她后,眸中却明显温和了许多。重羽和阿寒也跟在他的身后。
“阿寒!重羽!”青华惊喜道。说完,便提起裙摆向台阶下方飞奔而去。众神皆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神色,唯有墨钰,错愕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印堂上氤氲了一团血色。
离舸见青华只喊阿寒和重羽,脸色暗了暗,却来不及再说别的,因为此刻墨钰已经祭出把剑向他攻来。剑气四处波及,险些让不及防备的众神站立不稳。
黑剑之上,火焰雄浑,墨钰用力一挥,火焰滚荡,三昧真火便朝着离舸三人攻去。
重羽眼疾手快,拦腰抱起阿寒唤出结界往边上奔去,而离舸却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挡住了那火焰,顺手又祭出剑来,飞向前去。一时间冰火两重,流云乱渡,两人招式快到无法看清。
众神皆屏息凝神,看着棋逢对手的二人。终于在第三百零一招上,离舸露出破绽,墨钰一剑朝他心窝捅去,众神皆大惊失色,却见离舸一个刁钻的转身,竟躲过了剑气,反手砍向了墨钰拿着黑剑的左肩。
黑剑瞬间掉下,顷刻间,墨钰落败,手扶着肩,嘴角溢出血来。
青华见墨钰不敌,心下渐渐安定,然而墨钰看着嘴角滴下来的鲜血,面上却变了阴阳二色,似哭似笑,诡异的很。
“不好,墨钰已经完全入魔,无法控制了!”重羽大惊道。
青华暗道不好,正欲冲上云头,身体却猛然不听使唤。抬眼看去,却是上空的紫衣男子施了个咒。青华疾道:“你快放开我,他已入魔,你制不住他的!”
纵然青华知道,如今就是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唤不回墨钰的神识了。神仙一旦入魔,其功力修为便是往常的十倍。
而云头那男子只是深深地忘了青华一眼,转头对重羽道:“照顾好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惊慌。”
说毕,青华眼见着那紫衣男子持剑迎风向墨钰冲去,只觉心内如撕裂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塞满,又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但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身份着急,只知道,自己不能让他去。
“重羽!重羽!你快帮我想个法子解开这个咒!墨钰已经入魔,他这个样子是去送死啊!”青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激动,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重羽张口念咒,却不得要领,无法将她解开。
求人不得,只能靠自己,青华忙屏息凝神,欲只将元神从那结界中提出,却不想那男子的咒十分厉害,自己的肉身连同元神都统统被困在里面。
慌乱之中,青华怎么也挣不开这咒来。只得在原处立着,看着远处二人斗法。
印象之中,好似也有这么个着紫衣的男子,在自己眼前拿过剑。青华看着那剑气四散,心下不禁焦躁了起来。
只见墨钰诡异一笑,拿起地上的那把黑剑,将其从自己头顶插了进去。那声惨叫令众神为之战栗,但不容他们回神,洒落的鲜血变作团团红莲野火,熊熊散向八方天地顷刻间变成了炼狱,一派鬼气森森。墨钰躺在一团黑云中,微弱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么?离舸,你莫不是有些太过天真了?毁了这整个四海八荒,我也要风儿与我死在一起……”
他话还未说完,青华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紫衣男子变成一汪星河,扑向了那团业火之中!
“不!”
撕心裂肺的一生尖叫之后,青华发现,记忆一股脑地涌上他的心头,连同此刻即将失去离舸的痛苦,令她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在我以为已经得到的时候再离我而去?四海八荒尽毁又怎样,总归我们也能死在一起!”
当离舸扑进那团业火之中,困住青华的结界忽然松动。是了,施咒的人修为不在了,咒语便自然会松动。
青华挣脱那结界,亦扑向那团业火,却见火势顷刻间小了下来,待她扑上前去,那火中突然落下来一人。紫色的衣服被烧得破烂,面上一片惨白。
青华踉跄了一下,忙上去接过他,“离舸……离舸……”此时的青华,早已什么都想了起来,她脑子里一片慌乱。
这情景似曾相识,三百年前,自己便抱着个浑身是箭的男子,心中痛到说不出话来。
青华只张着嘴巴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好痛,好累……那男子眼中,也蓄着微微的水泽,静静望着她,那一刹彷如亘古一般绵长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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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梦非梦()
面前的男子喉结动了几动,从嘴角渗出滴血来,半晌,微声道:“你,你别哭,我……不碍事。”
青华哽咽道:“你别骗我了,我晓得的,祭了那红莲业火,无论是神是佛,便只有个灰飞烟灭的结果,离舸,你要死了,对不对?”
离舸身子一僵,微睁着漆黑的眸,里面蓄着一片水泽,他缓缓道:“以前,我总想着与你在一起,每次却只给你带来无尽的痛苦,罢了,我宁愿你也像从前一样,将我忘了,忘得干净。”说罢,想要抬起手,却终是没能将手抬起来,身子慢慢沉了下去。
青华亲眼看着面前离舸的身体一点一点化成灰齑,又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手缝中溜走;她 怔怔地望着自己空荡的双手,半晌,忽的又想起什么来似的,绝望又慌乱地撑起一道仙障来。那灰齑笼在仙障中,一时不得消失。
“你也便像从前一样,将我……忘了吧。”
“将我忘了吧……”这,便是离舸在这世上,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三十三重天陡然生变,紫薇帝君匆匆归来,又在与入魔的帝释天墨钰的决战中匆匆灰飞烟灭。北极中天紫薇宫与凌霄殿双双失主,天界一时大乱。
幸而魔族自上次被五把神剑镇压后一蹶不振,鬼族亦刚失了王,罗刹姬好不容易将元神从猫身上扯出来归了位,是以三方都处于内乱状态,哪方若想趁机上位,也是有心无力,故而,八荒之内,竟难得的过了几年安宁的日子。
据传,当日被天帝逼婚的上神青华帝君瘫坐在那凌霄殿上整整一日,周身筑起了一道厚厚的仙障,想要强行凝结紫薇帝君的元神,这举动竟引来了九九八十一道削骨天雷,然而逆天改命,终是未能成功,只被那雷劈得昏睡不醒,丢了半条性命。
百年之后,青华在青羽峰千羽洞中,一梦初醒。
阿寒自经历了一番变故,青华沉睡之后,便发愤修习,加之有重羽一旁悉心教导、云泽一旁监督敦促,很快,便在五百岁上就修成了上仙,到了五百零一岁上,竟然渡过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终于有资格成为了北极中天的新一任帝君。彼时,阿寒已经长成了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郎。眉眼清曜,一声紫衣,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离舸,只声音还稍显稚嫩。
青华坐在石榻,满目疮痍地看着对面的阿寒,阿寒只觉得,阿娘的目光好像在他身上,却又不像在看他。心下一阵戚然。
重羽道:“我当日都以为你要引了天雷,与离舸一同去了。幸好你体力不支,又有阿寒在一旁哭喊,扰的你没能聚得了离舸的魂,不然,作为逆天的代价,那削骨天雷的威力,足以将你挫骨扬灰。”
重羽说的这些,青华大概都不记得了,那时,她头脑中一片茫然,只想着,一定要留住离舸,一定要留住他!纵然在也看不见他淡淡的笑、看不见他曜黑的眼,可自己至少要留住他的一缕神识,这样,便就像他在自己身旁一样。
青华脑中空空,看着重羽与阿寒立在榻前皱眉瞧着自己,一颗干涸的心泉才稍稍恢复了些知觉。
青华叹了口气,缓缓道:“罢了,睡了这些日子,也该去四处走走了。”
漫漫仙途,无事可做,只能去八荒六合的山山水水中游荡。白日里走得累了,晚上便倒头就睡。青华很久没做过梦了。而宿在昆仑山上的两三个夜里,却连连做起梦来。
梦里的人,确确便是离舸。他坐在一张矮几前,红泥小炉炭火通红、茶沸鱼眼水泡汨汨。
他道:“新摘的浊溪玉芽,茶汤虽淡些,倒也清爽适口,风儿,来一杯。”
青华沉在这梦里,只觉得再不愿醒来。第四日午时,青华慢悠悠睁开眼,给周围设了个仙障,捏决盖了几间篷庐,便在此处常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阿寒与重羽此间来看过青华几次,见她气色渐渐恢复,便多少放下了心,对于她选的这个新住址没有多说什么,只遣了一两个小仙将房屋修缮了,又建了个凉亭,将叮当唤了来照顾她。
青华只将睡梦当做了现实,将现实当做了睡梦,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