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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一次，凌天皓难得体贴地又轻手轻脚地走回了那间休息室，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冒然出去的话，只能让大家都尴尬罢了。
而凌天皓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视线的死角里，程子谦正贴在墙边站住，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甬道上白炽灯的灯光居高临下地打到他的脸上，投出的，却是一片晦涩不明的光影。
舞台上，凌宇璇终于状似感慨地走到凌云面前，右手搂过他的肩膀，左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凌云，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凌云赶紧摇头，依旧是颇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没，没有。”
戎靖初在一边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我说，哥，你别这样吓唬凌云。”
凌宇璇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心里也不是没怪过戎靖初难免主意太正、太自作主张，但是现在，听到凌云叫了那一声“哥”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充斥着的只有温情和满足，而他知道，如果没有戎靖初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笔，可能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戎靖初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时间也差不多了，哥你自己先练着，我和凌云先回去了啊。”
凌宇璇完全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去干什么？”
戎靖初已经自顾自地拉了凌云的胳膊，“这第一呢，是帮哥加强一下凌云的心理建设；第二，我看你们现在都有点儿尴尬，先彼此都冷静一下吧有什么晚上再说；当然，最关键的其实是，我们要回去练练歌，这次我可终于有信心保证了，凌云明天一定能唱好。”
凌宇璇看看凌云的样子，不由得也觉得戎靖初说得有理，“那好吧，阿初你去找一下子谦，让子谦帮你们叫车。”
戎靖初笑笑，“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哥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在回酒店的车上，戎靖初却是出乎意料地沉默下来，凌云看他有些反常的样子，竟是一时间不敢去打扰他。
好在这个时间路况倒是不差，也没过多久车子就开到了酒店门口。
车子停下的瞬间，戎靖初好像从神游状态里脱离出来一般，迅速打起了精神，付过车费之后就招呼着凌云赶紧一起上电梯说是去他房间里。
刷了房卡打开了门，戎靖初率先进了房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凌云心里突然生出几许不安，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问出了口，“阿初你不介意吗？”
戎靖初转过身来，目光里有微微的疑惑，片刻后却又了然笑道，“你说你和哥相认这件事啊？你们本来就是亲兄弟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再说，我要是真的介意的话我干嘛今天还来这一手啊？我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特殊兴趣爱好。”
凌云稍稍放心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戎靖初继续道，“说到介意，其实凌云，你不会怪我今天太自作主张吧？”
凌云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妥帖，却又马上想到戎靖初的坦率，终于还是直接道，“当然不，说实话我谢你还来不及。”
戎靖初却没有如他预料地笑起来，甚至面容倏然严肃了几分，“那么凌云，作为交换，帮我个忙可好？”
凌云的心一沉，不由得正色，“你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戎靖初沉默半晌，却又笑起来，带了些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现在，你可是欠我一次啊。”
第31章 三十一、放下（）
凌宇璇回到酒店的时候，凌云还在戎靖初的房间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两个小子居然真的在认认真真地练歌。
程子谦跟在凌宇璇身后进了房间，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意促狭，“凌云也就算了，阿初，难得见你这么认真的样子啊。”
戎靖初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轻松地笑笑，“子谦哥你就编排我吧，不过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主要还是凌云在练的，是吧凌云？不过终于找到感觉之后这一次的效果还真的不错就是了。”
再面对凌宇璇的时候，凌云还是有些尴尬，抬起头颇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并没有叫凌宇璇。
程子谦早就知道了他们相认的事，心里的感受很复杂，但是，他能够确定的是，他的的确确是在为他们开心的，“怎么，不叫哥的话宇璇可是会不高兴的，宇璇不高兴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半真半假的语气，说到后来却是带了鲜明的笑意，“不信你问问阿初。”
凌宇璇颇为无辜地笑笑，“子谦你怎么也跟阿初那小子学？凌云你别听他们的。”
戎靖初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步窜到凌云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煞有介事的样子，“凌云，你别听哥的，小心被糖衣炮弹打倒，我可是深受其害啊。”
在这样一番笑闹中，凌云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然后，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眼角眉梢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
就在屋里几个人笑得开心的时候，凌云眼尖地从半掩着的门口看见了凌天皓的身影。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几个人打了招呼，然后跑了过去。
凌天皓似乎是想在这里停留几天，已经请助理帮忙订好了房间。凌云是在他的房间门口追到他的，深深地吸了口气，“爸，我”
凌天皓一下子就想到他要说什么，“嗯，我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凌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了。
凌天皓打开了房门，招呼着凌云一起进屋，等到凌云有些束手束脚地坐下，才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和哥哥相认之后和爸爸就这么生分了？”
凌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没有，我，我只是”
凌天皓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虽然和宇璇能相认是件好事，但是你从书上看到的，以及我早上跟你说的那些事，还是不能释怀是吧。”
凌云没有说话，只是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凌天皓却没有马上去接这个话题，只是语带叹息道，“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孩子心思这么重，现在怕是在琢磨着，宇璇是不是其实并不想认你，现在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只是怜悯。”
凌云眼光一闪，他实在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凌天皓居然可以把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个通透。
看到凌云这样的反应，凌天皓就已经明了自己担心的果然不假，“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你今晚应该去和宇璇聊聊。”凌云现在的心理状态，既然他看出来了，估计宇璇那边也是八、九不离十，既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还是交给他的好。而自己，需要给凌云的，也不过是几句话，“至于过去的那些事，劝你不要介怀难免言之无用，但是凌云，你应该知道，和过去相比，现在和未来才是更重要的老生常谈，而且，你更应该明白的是，我们都很珍惜你，认为你是最值得被疼爱宠溺的。”说完这几句之后，凌天皓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过了半晌才想起去看凌云的反应。
凌云依旧低着头，眸子里却是波光潋滟，似乎是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情愫里。
凌天皓默叹一声，伸手把身边的孩子搂进怀里，“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或许你现在还做不到，但是，我希望，几年后，十几年后，在你能够平静地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别再恨你妈了好吗？”林茉莎真的是个太骄傲也太决绝的女人，尽管她的骄傲似乎用错了地方，但是她也因此付出了最为深重的代价。甚至，凌天皓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林茉莎到最后都不知道凌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个女人，前半生活得太过精彩，甚至带着些肆意，只是短暂的后半生里，却是孤寂萧索，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哪怕只是为继生命的理由
凌云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我不恨她。”幼年的时候，他心中也曾有过微薄的希望，想着有一天爸爸妈妈会来接自己，带他也过上像是“正常的孩子”一样的生活。只是这希望真的太过渺小浅薄，在日后，也就被他自己当成了一种妄想。后来的后来，他不再抱着注定不能实现的愿望，心里对爸妈的概念也是越来越模糊。凌云想，他真的是不恨林茉莎的，尽管现在看起来，自己这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所有的苦难的根源便是她，但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爱过的人，恨，不是太奇怪了吗？
凌天皓有些意外于凌云的回答，片刻之后却又想通了事情的关节，一时无言，他想不出该要怎么劝说，或者应该说，连他都觉得，凌云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凌天皓斟酌了一下，还是把后面的问题问出了口，“再过阵子就是她的祭日了，我打算去法国看看，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吧？”
凌云眼光一闪，没有回答。
凌天皓笑着摇摇头，“不愿意就算了，凌云，我也不想勉强你。”
凌云复又低下头，过了很久，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师兄，不是，哥说这一场结束之后后面两场暂时不用我跟了，如果时间合得来的话，我跟您一起去。”说到这里，凌云扬眸一笑，目光清澈得让人动容，“不管怎么样，是她生了我，我也应该亲口去告诉她，不要为过往的事感到遗憾，我现在活得很好。”
事实上，即便不恨，若说是完全的不怨不怪，是不可能的，但是此时，凌云脑海中在反复的，竟是良久之前凌宇璇对他说的那一句，不问过往，好好珍惜当下的生活。
大概是他说这话时的神色太认真，语气也太真诚，那一刻，凌天皓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这孩子当真是让人觉得怎么疼怎么宠都不过分啊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