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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竟是满室静默。
“父亲?”文容媛尝试着轻唤了声。
父亲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动,脸上洋溢着有如做梦一般的神情。她看向母亲已将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也在倏忽间突然明白了,父亲看的是另一个人。
——据说,文容妗的母亲平素最喜梨花,父亲在景州的府邸就种满了梨花树,还替她取了个梨姬的小名。
文容媛顿时有种将头上那支簪子拔下来,狠狠摔在地上的冲动。
望着依然于一旁含着笑意的秦琛,文容媛虽是心中憋闷,也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默默膈应父亲及那位他心心念念的梨姬。
喜婆虽是对三人间的氛围感到云里雾里,依然是在到了该启程的时候,尽职地喊了声:“时辰到——”
喜婆的声音如当头棒喝,将文将军的思绪自遥远的彼方拉回,眸光缓缓褪去那层朦胧的情感,神情苍老而疲倦。
她转身而去。然而,在文容媛踏出家门前,母亲又唤住了她。
“嫣儿,过来。”
母亲依然维持着平和的情绪,只附在她耳畔说了句:“你父亲病了,莫与他计较。谨记,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
“……嗯。”文容媛咬牙应承。
外头锣鼓喧天,花轿已在门口候着了。她一手拉着喜婆,一手执着遮面的绢扇,小心地登上了车。
言府和将军府中间隔着的是一整座市集。
为避免扰了民众,轿子特意拐到另一条略为颠簸的小路走,平时不到两刻钟的脚程竟是硬生生让他们绕了半个时辰。
她悄悄掀开轿帘的小角,见了一身玄『色』礼服、在前方骑着马的言时,唇角浮出了丝笑意。
他平常只爱着浅『色』,今日一袭黑红相间的衣裳倒是把他衬地格外英俊挺拔。
婚礼前早就掐好了时间,是故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好就在接近黄昏时分的酉正,恰是仪式该开始的时刻。
言府亦是一扫平素清净到快成冷清的模样,但凡是与言昌有点交情的朝中大臣,不管是面和心不和,或是肝胆相照都来走了个过场,灿笑着送上贺礼。
文容媛还看到许多同龄的少年少女都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不情不愿的朱炎及一脸艳羡的吴永,还有几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小娘子亦是面带憧憬之『色』。
深吸了口气,她在旁人簇拥下从容地跨过了门槛,沃盥、同牢、合卺、结发、拜堂等礼皆是在正厅举行。
少了诸多宾客的侧目,文容媛此刻真没什么忐忑的感觉,并不觉得往后要以“夫妻”的身份在他身边生活是件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毕竟上一世的十几年就是这么过的,几乎占了她短暂人生的一大半。
她还能无聊地想他们早就见过彼此了,女方这以团扇遮面的习俗还真有点多余;而那苦甜相间的合卺酒喝起来倒是有点儿烈,不知兄长结婚时干上两杯会不会就醉成一滩烂泥。
拜完堂后,大卫有习俗是新郎要去外边对宾客敬酒,文容媛便留在新房等着他。
这间新房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床边围了大红『色』的帐幔,几支红『色』蜡烛于床头徐徐燃烧,泛着温暖的火光。
如同她的丈夫带给她的感受一般,待在这里,文容媛莫名地很有安全感。
蜡烛燃到一半的时候,言时从外边回来了。他摘了弁冠,坐到文容媛对首,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迷』蒙。
“……唔。”他眨了眨眼,“你饿了吗?晓晓给的。”
“有一点。”她放下了遮面的绢扇。
言时从衣内的暗袋里拽出了一包小布包,他的动作有些粗鲁,不慎牵动了自己戴在脖子上的玉佩挂绳,连忙塞了回去。
见此,文容媛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常常戴这条项链?可以让我瞅瞅么?”
她嗅了嗅言时身上的味道,除了淡淡的皂角香外,只有一点儿酒气。虽然酒味不大重,但他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比起文宣楚,言时的酒量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唔……不行。”他虽是醉眼朦胧,依旧紧紧按着心口,“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瞧见的。”
很重要。
“这样呀。”文容媛不禁失笑,伸手将言时那袋子拿到自己身前揭开。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尝了一口之后微微扬起嘴角,很甜。
是芙蓉酥。
“多谢。”
“不客气,再让我喝一点嘛——”
言时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是趴到了案上,手里紧攥着的杯盏差点落了地。
“你呀……”文容媛站起身,把自己身上繁复的礼服褪了下来,再替对方宽了衣,将他有些艰难地抱起,往那张红『色』的大床移动。
棠梨进来收了他俩的衣服,瞥见喝得微醺的言时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呃,夫人……?”
“没事。”文容媛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洞房什么的……改日、改日。”
棠梨点点头退了出去。
言时比她想象中略重了些,大概与他并非什么文弱书生也有点关系。
文容媛掀开了帐幔,正要将言时安放于榻上时,他忽然醒了过来,坐直身子轻哼了声,伸手用力回抱住她。
“?!”
她将头靠着言时的胸口。即使隔着中衣,文容媛也能感受到他精实的胸膛及有力的心音。
“你到底醉没醉?”她无奈道。
“我也不晓得。”言时轻轻顺过她一头青丝,语调带着些许酒后独有的『迷』茫感,“你晓得我曾向你提过的心上人是谁么?”
什么心上人?
文容媛想了一会,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今生他们俩在洛湖畔第一次谈话。
彼时她听了便忘,倒没想到要问个清楚,只是……
第38章 其之三十八 心意【倒v开始】()
“……”
一时无语。
面对言时真挚的情感; 她竟不晓得该如何去回应才能及得上他。
“你……”良久,文容媛才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应些什么; 只能极轻地咕哝道; “你看来是真醉了,阿时。”
“我、我是认真的。”她低着头; 看不到言时『迷』蒙的双眼里竟隐隐泛了些水雾,“实不相瞒; 在下倾心小娘已久……算算已有数载了。”
“啊?”文容媛先是一愣; 才仰首轻抚他的脸颊; 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都晓得,这些日子……谢谢你了。快睡; 明日还要去见言将军……呃,君舅君姑他们。”
言时听话地阖上眼睡了,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声,只余她一人在胡思『乱』想。
经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陪伴; 文容媛并非铁石心肠,她亦是对他的好铭感五内。
她想,自己应该也是喜欢他的。但这份心意尚未说得上有多强烈; 更影响不了文容媛未来想为自己、为大卫做的事情。
他们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她甚至不敢去想路途的终点究竟会是怎么样的风景。
可是,言时究竟是为何会说他已喜欢她很久了呢……
文容媛不认为那是他的口误。言时说话时的语调是真的委屈,好像她的确负了他好几年的青春时光一样。
可她记得很清楚; 他们今生相识根本就不满一年,而其中文容媛有意与他熟稔的时间,更是只有短短数个月。
再者,言时到底是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如此上心?
她犹记得上一世言时的态度也是半冷不热,根本没有很想见到自己,难道说……
有个荒诞不经却意外合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快速扩大。文容媛大胆地靠近他,看着熟睡着的对方,牙一咬便将他平常护地严严实实的项链挑了出来。
霎时间,所有断续使她起疑的片段借由这个坠子串在了一块,茅塞顿开。
那是一方刻着字的白『色』玉石,成『色』极好。本应价值连城的美玉却缺了一角,上方还留了一滴干涸的暗『色』血迹,很是突兀。
她不由得为之惊诧。人说碎玉戴在身上会招来不祥,言时居然片刻不离身,丝毫不怕那些诅咒。他……
而最重要的是,文容媛现在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上头洁白如新、刻着一个‘容’字,没有碎了一角更没有她的血。
言时是从将来她的身上带回这块玉石的。他也是……重活了一次,才会在一开始就对她百般呵护体贴入微。
难怪。
文容媛不动声『色』地将挂绳塞回言时的里衣,轻吻了他的颊侧,极轻地道:“对不起,上次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小字叫嫣,记好了啊。”
而后,她在他身边和衣而卧,一夜未眠。
半梦半醒间,天『色』似是已然微亮,泛着浅浅的鱼肚白。文容媛恍惚瞧见了一位用布条缠着上半脸的盲眼老人,正握着一块像是玉佩的东西,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脸庞上有眷恋的神『色』。
她认不得老者的身份,却没来由地对此情此景感到安心。
再回过神来,文容媛的丈夫正担忧地握着她的手,而她竟已是泪流满面。
“……”
文容媛扯出一抹笑容。言时没说话,只默默掏出绢布擦干了她面上的泪痕,动作轻柔而小心。
“怎么了?”良久,他方开口问道,“可是魇着了?”
“无事。”文容媛抿起唇。
言时见她不说也丝毫不恼,兀自道:“昨日太忙,忘了是你的生辰,抱歉呀。”
“……无妨,那芙蓉酥足矣。”她轻笑着答道,“虽然你是经由晓晓那边借花献佛了一番,我还是勉强接受。”
文容媛自是知道那芙蓉酥是他想办法弄来的,言暮晓根本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榛子酥。
言时含笑点头。
两人执手往前厅去,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半句关于昨晚酒后的话。
文容媛是有意逃避。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