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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谨遵!”流火松了口气。
他见言暮晓和胭脂相继离场后只剩他们三人,自己的存在着实有些碍眼,也连忙找个干活的理由溜了。
“……”
言时同文容媛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而后同时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
“夫人同晓晓跑来这里做什么?”
“晓晓带我熟悉一下环境,顺道说说心里话。”文容媛一笑,“你方才没听见么?”
“当真?”
“假的,我同她吵了一架。”不等有些惊讶的言时开口追问,她已将话题绕回他身上,“那你呢?”
“哦,今日……”言时望向远处那座干净的佛堂,闷声道,“实不相瞒,今日乃先父冥诞,是故在下来陪陪他。”
“……倒是我们打搅你了。”她低头道了歉。
言时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慢慢地走回佛堂内,文容媛迟疑片刻亦跟了上去,就在室内的书案上替他抄写经文。
一整日就这么过去了。直至暮『色』/降临,两人才一同离开。
见言时颓丧,文容媛亦不敢出言缠扰他,只那人倒是开口感慨了句:“他走了十八年了,我打从一出生就没见过他。虽然父亲待我极好、将我视如己出,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没事的。”她宽慰道。
思及自己病重而昏聩的父亲,文容媛先是有些怨愤,但想到他已不久于人世后亦泛起了一阵强烈的酸楚。
第40章 其之四十 归宁()
是夜; 文容媛回到院里并没有做些什么,草草用了膳之后,她唤来棠梨交代了些事情便睡下了。
本应去质问胭脂的; 可她又深怕打草惊蛇。文容媛总要让那侍女相信她的主子如上一世般天真单纯; 即使觉得事有蹊跷,亦不会特别去怀疑些什么。
至少在她问出所有自己想得知的事情之前; 她都要保持着这种形象。
一转眼就又到了文容媛该回门的日子。
虽辅军将军及征南将军两府与离得近,可归宁之日一向希望新『妇』在天『色』暗下之前离开为上。是故她同言时还是起了个大早; 带着一车礼品往娘家去。
文宣楚已在府门外候着; 一见他们的马车缓缓驶近便眉开眼笑地前去相迎; 道:“我可等你们好久了,怎么这么迟?”
文容媛掀开轿帘,利落地下了车舆; 朝兄长笑道:“这才卯时呢,哪里晚了?”
“啊?呃,大约是太久不见你了。”文宣楚暧昧一笑,“他对你好?”
“自然很好。”她眨了眨眼; 真心实意地应着。
“嗯哼。”
同妹妹寒暄过后,文宣楚领着他俩进屋,转头拉过了言时的手臂:“女婿要见丈母娘了; 紧张不紧张呀?”
“……”他咽了口唾沫,摇头道,“还好。”
又不是第一次见。
但文宣楚貌似早就认定了言时的立场,觉得他只是嘴硬。拽着言时走了几步后; 文宣楚又打开了话匣子:“别紧张,我母亲虽贵为郡主,可她人很好的,没什么架子。我父亲……”
他面『色』难看地噤了声。
“你父亲?”言时好奇道。
“没什么……他也是个好人,应该。”
文宣楚在心底默默加了句:只是好的对象不是母亲跟他们兄妹。
“那我就放心啦。对了,上回吴掾属说要同咱们一起去吃酒……”
“除了吴永还有谁?天啊,有朱炎在谁想去?去了只是被那说话带刺的家伙放冷箭而已,还不如去找琮表兄玩呢——”
“你啊……”言时摇摇头。
说着便到正厅了,他俩也停下了唠嗑,言时郑重地向岳父岳母行礼拜会。
曾听长子提过言时几回,秦琛一双美目略扫了这位女婿一眼,只见他容貌堂堂、举止斯文,倒是不辱文宣楚曾用来称赞他的言辞。
言时为士族子弟,学问什么的自是不会差,且其仪表确实不俗,是故二人并无考校刁难他的意思,各自和善地点了点头。
早上例行的祭祀后,几人到了偏厅用午膳,桌案早置办了丰盛的酒菜,流火亦将前天备好的礼奉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文容媛觉得今日父亲的精神格外地好,一反这几个月以来病恹恹的样子。母亲依然亲切地招呼着他们,同父亲保持着相敬如宾却毫不亲近的疏离。
秦琛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言时。后者自然也感受到了岳母打量的目光,甫开始尚有些忐忑,可过了一会倒不觉有什么。
膳后,秦琛又陆续地问了女婿数个问题,见言时对答如流也真心实意后亦是稍稍放下了心。
即使她的皇兄赐婚目的是出于政治考量,那言家子弟现在看来倒也真心待嫣儿,更是个耿直忠诚的人。
她惟愿言氏一族都如言时一样磊落,即使手握大权,也不会升起什么旁门左道的心思。
到了现在基本上就没言时什么事了。文容媛想同父母说说话,恰巧文宣楚也有话问他,便顺水推舟地各自行动了。
但文容媛忘了,她的爹娘一向不喜同室共处。秦琛甫听到丈夫想单独同女儿说几句话,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离开,毫不恋栈。
……跟文容媛想的,一片和乐融融的画面有点不一样。
父亲的眸光先是定格在母亲离去的背影,过了许久才转回她身上:“走,去爹房里说。”
文容媛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后面。到了定点,她赫然发现父亲的书房已撤掉了那些味道浓郁到有些妖异的香炉,变回了窗明几净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木质地面上,让她的身子跟着暖了起来。
父亲先是寻出了钥匙打开暗格,从中抱了个木匣子交给她。
然而,他说出口的话令文容媛内心忽地一沉,只片刻的时间便『逼』出了她的泪。
“好生保管着。待来日爹过世了,你再将这木匣子交给你母亲可好?”
“……”
文容媛一直有意忽略,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理智地面对父亲将死的事实;但在这事经由他本人说出口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为之神伤。
即使他们从来都不亲,中间还横亘着许多误会及不谅解。
“莫哭了,爹再这样熬着也没意思。”见女儿红了眼,文将军无奈地轻抚她的发,轻声道,“爹不敢亲手交给她,拜托你了。你要先看便看,左右都是些陈年旧事。”
“可是——”
“嫣儿,我知你想说什么。”他极少地称了她的小字,微微合起眼道,“我不是不挂念你们,只是……爹现在一闭上眼都是她的音容笑貌,爹想早点与她团聚。”
“父亲……”望着兀自陷入回忆的父亲,文容媛忍不住问出了积压许久的问题,“父亲难道不觉得对不起母亲么?她为您『操』持家务近二十载,对于张氏及其女儿——”
“且止。”他摇首淡淡道,“嫣儿可知道,爹年轻时一直仰慕郡主风采,即使受了莫大的耻辱也坚持娶她?”
“耻辱?”
没有解释她的疑『惑』,文将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十几年,爹唯一对不起她的只有这个。”
他指了指那方匣子。文容媛只觉云里雾里,但知道说了也不会得到解答,索『性』不问。
“爹自认无愧于心,可郡主她……她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父亲说着竟是有些激动到喘不过气。文容媛赶紧拍了拍他的背脊,他方一字一顿地接续了上面的话,“她甚至没信过我。”
“……”她伫立在原地,想消化这些猝不及防的讯息,却是毫无头绪。
“行了。还有一事……”他又道,“帮容妗嫁个好人家。阿楚向来对她很有偏见,爹怕他报复在她身上。”
虽然她从不喜这庶妹,文容媛还是郑重应下了。
上一世……上一世她依稀记得,文容妗在文宣楚的安排下嫁给了另一官员做妾,过得自然不好。
父亲倒算是洞察先机。
文容媛转身离开,却在听清父亲的喃喃低语后不禁踯躅了会。
“要是那孩子还活着,也该同你一般嫁人生娃了……”
第41章 其之四十一 揭秘()
然而; 刚走出了父亲的书房,她就和迎面而来的文容妗撞了个满怀。
那少女穿着件桃粉『色』褙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瞄见文容媛手里拿着木匣; 文容妗面『色』一变; 喘着粗气问道:“父亲……父亲怎么会给你这个?”
“啊?”
“我同父亲讨了好几回……”文容妗伸手摇了摇她肩头,急切地追问道; “父亲让你把它交给谁?”
“放手。这与你何干?”文容媛将妹妹拉开,嫌恶地拧紧眉; “你非得讨要这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我……”文容妗纠结了片刻; 嗫嚅道; “是三郎说,他需要父亲的这方匣子。”
容展?
关于此人,除去七夕那日的遥遥一面外; 就只余下劫狱之夜的那几句话了。老实说,就这两次并不深入的接触,她实在无法将容展此人完全归类入“好人”还是“坏人”里面。而又因他跟言晖好似是一伙的,文容媛对容展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
“指不定他拿去为非作歹呢?”她不禁将容展此举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
“怎么可能?他才不是这种人。”
“……”这已经是文容媛三天以来听到第二个人说这句话了。是故她实在不想跟妹妹沟通; 连多费一句唇舌的功夫都懒,扭头就走。
“阿姐!你要信他!”文容妗见她不理人,高声道; “三郎说会娶我的——”
文容媛的脚步为之停滞了半晌,而后走得更快了。
蠢货。言晖那年也说过要娶她呢,到头来还不是眉头不皱一下地把她杀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庶妹,文宣楚已在外边等着了。他首先是面带喜『色』; 见到文容媛微微怨愤的表情后不由得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