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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也要睡了。”言时摇摇头,有种轻松的感觉倏然在心底洇开。
阿潇,这样你们应该不用死了。
洛城。
是夜,青年行动敏捷地穿梭于言家各个院子里,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夫人交代的事情。
踏歌在言时的后院滞住了步伐,一袭暗红『色』衣衫在雪地里格外引人注目。
“夫人。”他自袖口取出一个纸包,还有……一封信。
文容媛将纸包接过来收着,又瞅了瞅那封信。她两道秀眉微拧,又旋即舒展开来:“嗯,辛苦你了。”
“小人斗胆问一句,夫人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处?”踏歌没有如她预想中的听话离开,反倒上前了一步。
“没什么。”文容媛停顿片刻,打量了青年一眼才继续道,“你下回别穿得这么招摇。”
“小人不会被发现……”
踏歌正欲说话,却见文容媛已是无心再听。盘算了一会,他安静地拱手告退,红『色』的背影隐没在一片雪景中,渐渐与银装素裹的天地交融。
文容媛目送着踏歌离开,心中对于接下来该做的事已如明镜般澄澈。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书信,她扬起唇角冷笑一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有趣。
那个容展有问题,上回秦衷之所以会知道吴浼会在狱中自尽,多半是他给的线索。
更好笑的是,前世串通起来害她的两人,现在倒是自己撕『逼』起来了,还真苦了被当作他们之间沟通纽带的胭脂。
但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文容媛心念一动,脚步本要往下房去,却在想起踏歌时稍稍踟蹰了会。
第48章 其之四十八(捉虫)()
文容媛先是回房换了件不那么扎眼的襦裙; 复又想到了些什么,在柜子的暗格内找出了两样她平时压根不会用的东西。
慢条斯理地坐回火炕边,文容媛低头焚起了香; 直至那封书信上熏染了淡淡的气味才作罢。
盯着那让踏歌去给她弄来的纸包; 她不禁有些恍惚。手指缓缓拂过桌案,文容媛忽地忆起了上一世的最后; 她在那个狭小暗室内所经历的种种。
……
那天她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见四周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自己的手脚已遭人捆缚住; 下手的那人还特别了解她异于寻常女子的力气; 绑得特别紧,让她挣都挣不开。
然后细碎的脚步声随着浅淡的『迷』迭香味离她愈来愈近,是言晖。
综合失去意识前在山头看到的那些黑衣人; 她明白了一切。
他要杀她。
言晖低垂着眸,一张年轻的脸面上尚带着几分纯真,出口的话却是与之相反:“阿嫣,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还是很喜欢你。可你终究是看到了那些不该看的……”
文容媛不屑地啐了他一口,想反唇相讥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滴水未进而有些嘶哑:“闭嘴。”
她曾倾慕于他,但此刻对方的喜欢只让她感到恶心。
他不以为意; 还心平气和地掏出手绢抹掉了面上的唾沫星子:“你看到了那些不该看的,是留不得你了。”
言晖朝旁边的胭脂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连忙将酒樽送到她唇边。
不用想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文容媛想问胭脂为什么要背叛她,话到嘴边却觉得这问题有点蠢。
或许胭脂自始至终未曾忠于她; 又谈何背叛?
思及此处,她艰难地启唇:“踏歌呢?”
“他没跟着你。”他倒是无心隐瞒。
再用力活动了一次手脚,那意外坚固的绳子仍是八风不动,她想叫喊出声,却只能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而自己失踪的时辰应未满半日,尚不到府中人会因此大肆搜索的程度。
不会有人来救她。
文容媛心知自己是势必得葬身此地,心态反倒有所改变。沉『吟』半晌,她缓缓开口:“告诉我,你长兄知不知道这些。”
“不晓得。”言晖漠然摇首,毫不掩饰鄙夷之情地反诘道,“让他知道了,还不得翻了天?”
见他神情不似有假,她宽心一笑。
幸好言时什么都不知道,他跟他爹、他二弟都不一样。
文容媛微微闭起双目,竟是莫名地有种安心的感觉。言晖面『色』一沉,在她后颈劈了一记手刀,低声吩咐道:“动手。”
她和胭脂都没见到,他此刻糅合了复杂情绪的面孔。
虽是被劈了一记,文容媛还是残存了些意识,没有完全晕厥过去。
朦胧中,她依稀感觉到胭脂撬开了她的嘴,将冰凉的酒『液』灌了进去。坚硬的酒樽磕得她的牙齿生疼,但很快地,这点疼痛就不算什么了。
紧接着袭上全身的是蚀骨的剧痛,不过须臾,她的精神快速地自躯壳抽离,仿佛被强行扯出身体一般的疼。
“不要惊动母亲他们,说是得了急病死的,父亲回来后就赶紧封棺。”
“届时长兄定会亲来查看,你模仿棠梨的笔迹写封信放在棺木里。”
“这回……你做得很好,言某日后必不亏待你们。”
意识彻底溶入一片墨黑之前,文容媛听到了言晖同胭脂冷静地讨论着她的身后事,态度客气温和全然不像对一平凡侍女。
胭脂背后有个人在与言晖合作,现在想来,定是容展无误了。
自那段镂刻心上的记忆中回到现实,文容媛赫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是冷汗涔涔。
她已经鲜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了,但今夜是个例外。
不再回忆一次死前的痛楚,她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身为文容媛陪嫁过来的侍女,胭脂虽无法像棠梨一般与主子住在同一院,也不必如大部分的下人般好几个人挤在一块,有个像样的独立空间给她自个儿住着。
外头正下着雪,文容媛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轻叩了下那扇老旧的木门。
没有人回应。
本以为胭脂已睡下了,但她自门缝略往里边瞧了瞧,屋子里空无一人,还有未燃尽的蜡烛摆在案上,而旁边是封写到一半的信。
这么巧,偷溜出去又被她抓了个现行?
文容媛便伫立在原地等她。
此时已是三更,下房的下人不是睡下了就是在各个院子守夜,偶尔有洒扫的仆『妇』经过也是满脸疲惫、一心只想睡个好觉,无暇去注意她略显突兀的存在。
当胭脂冒着风雪回来之时,无疑是惊诧的。
“夫人?”
“这么晚了,去哪呀?”她尽可能保持温和的微笑,“本是要送些东西过来,却不见你,索『性』在这等着。”
“呃,奴婢……”
“咱们进去说?”
虽用的是问句,可文容媛的手已是搭在门板上,没有让她说“不”的余地。
“……是。”胭脂嗫嚅着应下,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即便文容媛神『色』如常,她本就做了亏心事,此时自是无比忐忑。
果不其然,前脚刚落了座,文容媛就把那封容展写给她、让她盯着言晖的信掏了出来,展示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他为何要这么做?”她神『色』平淡地道,“还有你桌上那封,是在写我们一举一动的?”
胭脂一张精致的小脸青白交加,她便是发现了这封信遗失才赶紧出去朝兄长报备的。
竟是在夫人这里。
“家兄请托奴婢……”她略略抬起头后发现文容媛并无愠『色』,方小心地说下去,“请托奴婢多关注二公子一些。至于目的为何……奴婢不知。”
“这样啊?”文容媛微笑着起身,挑起她的下颔,柔声道,“说清楚,饶你一命。要不然……”
“不然呢?”胭脂颤声问。
“身为奴婢,肆意窥探主子隐私,且你并非初犯,上回不与你计较反倒变本加厉,此为其一;其二,据我所知……那容公子并非你亲生兄长,胭脂如此实有与外男私通之嫌。”
“你——”
文容媛『性』格不拘小节,胭脂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夫人是个好忽悠的主子;直至现在她才发现,那个被忽悠的蠢人是她自己。
胭脂害怕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盈满了未知的恐惧。
“要不就挨两百个板子?”她轻松地接了下去,“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侍女,真要打我也舍不得呀……”
胭脂可没从中听出哪怕一丝的不舍之情。
上回她被文宣楚罚了二十板,已是去了半条命,愣是养了十天半月才痊愈;要是真罚了两百板……绝壁是活活被打死在那儿,血肉模糊。
两相权衡之后,她只能从实招来。
“……二公子命奴婢平日……多留心夫人一些,仅此而已,后来阿兄……似是与二公子不睦,亦写信交代奴婢同样的工作,望奴婢多留心二公子。”
胭脂说着竟是慌『乱』地跪下:“奴婢绝无虚言,亦无窥探主子隐私……”
听胭脂一阵避重就轻之言,文容媛只挑了挑眉,只先是问了她是否擅长临摹他人字迹。待她承认后,又拣了其中某句话问了一遍:“所以,容展与言晖不睦?”
“是……”
胭脂略瞅了瞅文容媛的神情,只见夫人木然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她自是有听说过夫人倾心于二公子之事,只是不知从哪一日起,夫人就与二公子撕破了脸,再无来往。
即使夫人那时赐婚给了长公子,任是她再武断,也不大可能连一点似有若无的情愫都不留。
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胭脂瞪大双眼,好似参透了什么。
这是她短暂人生中最后一件思考出来的事情。
下一秒,文容媛已使劲劈向胭脂的后颈,早已处在紧绷情绪的她立时陷入了昏『迷』。
“便宜你了。”
恍惚间,胭脂听到夫人在她耳畔的一声冷笑,而夫人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她却再也没能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