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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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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珣凉飕飕的目光从一侧立着的许孟、赵辞疾一扫而过,幽幽地道:“当时许大人、赵大人都在,傅大人尽可以问他们。”

    许孟今日安静得似一只鹌鹑般窝在一旁听,忽然被点名,冷眼朝沈珣横去,又听傅云书说“两位大人不妨讲来与我听听”只好道:“回禀县令大人,钱宇当时传了李家其他婢女来问话,诸女却皆道李家公子从未对她们有越轨之举。”

    寇落苼道:“那些婢女日后还要继续在李家讨生活,怎敢直言?”

    许孟讪笑一声,道:“寇先生说得正是,可钱宇便就此断定那婢女是与外人有染,我们这些当下属的,说得再多也无丝毫用处。最后他判定,李家动用私刑虽有不妥但也无可厚非,那婢女家人教女不善,原本该罚,看在失女之痛的份上,让李家随意赔了几个子儿,权当了事。”

第35章 移尸(二十六)() 
傅云书问:“此案便就此了结?”

    “非也,”许孟道:“那婢女的大哥认定是李家始乱终弃又痛下杀手,因此怀恨在心,日日尾随李家公子,终于逮到他落单。那晚李家公子正宿在婠婠楼头牌的房中,婢女的大哥翻墙潜入,当着头牌花魁的面,将一把杀猪刀扎进了李家公子的心窝,然后拖着尸首,丢进了当时人声鼎沸的婠婠楼大堂之内。”

    傅云书问:“然后呢?这桩案子钱宇又是怎么判的?”

    沉默片刻,许孟道:“当众报复杀人,行迹恶劣,上报江北府,判了腰斩。”

    公堂静默一片,直至许久许久,寇落苼轻轻“啧”了一声。

    沈珣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婢女的身孕,正是在我家医馆查出来的,虽非我爷爷失言漏嘴,但他却一直对此心怀有愧,那婢女大哥伏法后,他便派我时常去探望那对可怜兄妹的双亲,有一日我前去,敲门却无人回应,生怕有意外,便翻墙而入,却发现两位老人已死。”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道:“悬了两根白绫在房梁上,双双缢死。”

    赵四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沈珣的肩膀上。沈珣略一扭头,冲他苦笑了笑,又道:“大人,当年那桩旧案,与阿珏这桩案子,何其相似?”

    赵四道:“不瞒大人,其实发现沈珏枉死后,沈珣是想立即报官来着,但但我拦住了他。”傅云书没有问他为什么拦住沈珣,只静静地看着赵四,赵四深吸一口气,对上傅云书的目光,道:“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草民草民原先以为,新上任的县令,同那钱宇不会相去甚远。李家案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草民不敢让沈珣冒险,因此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案子发生在大庭广众下,数人目睹,官府必定要严惩凶手,可若死不见尸,便不能妄下定论,再者又牵连出了一桩命案,两两相加,必定要上报江北府,县令才不得不严查。”顿了顿,道:“沈珣他只是关心则乱,一切罪责在我,还请大人责罚。”

    傅云书道:“该有的责罚,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该判的人,本县亦不会轻放。”说着,一拍惊堂木,“来人呐,将沈珣赵宣甫关押收监,退堂。”

    沈珣同赵四深深拜倒,齐声道:“谢大人。”

    忙碌了一整日,待到终于歇下来,摇摇晃晃回到府中时,天边已隐显鱼肚白。小县令打了一路的哈欠,寇落苼便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着,将人送到房门口时,看见他肩膀处的衣料在月光下泛着水光,便伸手替他抹了抹,道:“这更深露重的,竟将你的衣服都打湿了。”

    傅云书闻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抹,恰好与寇落苼的手撞在一处,对方冲自己淡淡一笑,泰然自若地继续伸手把肩膀上沾的水抹去,傅云书却好似生吞了朝天椒一般,从耳根到脖子,瞬间红透了,好在夜色深重,看不分明,他连忙收回手,藏进大袖中,支支吾吾地说:“多多谢寇兄。”

    寇落苼的手转而又按上他的肩膀,温道:“今日辛苦了,待会儿不要胡思乱想,好生休息便是,待明日审了孔伦,自然水落石出。”

    “嗯。”傅云书认真地点点头,“寇兄也好好睡觉。”

    小县令一双点漆般的眼眸,在月光下晶晶亮亮,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又是笑意又是温柔,叫寇落苼不由得又记起了寨中的大黄狗旺财,手又恰好搁在离他脑袋颇近的位置,手痒了又痒,最终没忍住,轻轻柔柔地落到小县令头发上揉了揉,低声道:“好。”

    耳边“嗡”地一声不知起了什么声音,案件、情仇、纠葛都被风刷地一下子掠远了,恍恍惚惚间,只有天地、月色、眼前人,依然清晰可见。傅云书不断嗡鸣的耳畔传来寇落苼的声音,他说:“我走了。”他从僵硬的目光中,竭力分出丝毫,目送寇落苼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夜色中,而直至他离开后许久,傅云书身上莫名的压制才悄然松解,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抬手将散落肩头的长发拂至身后,触到衣料才觉水汽深重,原来又被露水打湿了。

    寇落苼回到房中时发觉,自己房间进来过人了。

    他桌上本摆着一只茶壶四只茶杯,茶壶中是空的,其余四只茶杯都倒扣在桌上,如今茶壶中不知被谁倒了水,其中一只茶杯被摆正,里头也盛了半杯水。

    这是群鹰寨的联络暗号之一。

    寇落苼看了一眼,反手锁上门,翻身从窗户窜了出去,踏着月色,一路飞奔至悦来客栈,敲了几下门,三长三短。门应声而开,从里头探出小二的脑袋,惊喜地道:“寨主,您可算来了!”连忙让开位置,让寇落苼进来。掌柜的也在,见了寇落苼,连忙端出热腾腾的糕点与茶水,送到桌上,道:“小二去找您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结果您还是不在房中,又见衙门内光亮大盛,想必还在忙碌,想来等寨主看到暗号过来时必定腹中饥饿,连忙赶制了几个吃食,你趁热。”

    寇落苼也不客气,连吞了几个,含含糊糊地说:“你们有心了。”又灌了一大杯茶艰难将糕点咽下,问:“有什么急事?”

    掌柜的道:“寨中弟兄来报,说孔家派了快马,途径金雕山,一路朝着省城疾驰而去。”

    眼珠子转了转,寇落苼左手食指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从九曲廊去省城至少需要四五日,从金雕山过,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即可,孔家竟然连咱们都不怕,火急火燎地非要去江北府”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暗道孔德那厮故意派人给孔伦灌下安神药,莫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去搬救兵?

    小二伸手做了个手势,阴测测地道:“寨主,明儿个他们回来的时候要不要”

    寇落苼思索着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扭头对掌柜的和小二说,“除非他们明天领了千军万马上山来找事儿,否则别的一概不用管。”

    掌柜的点头道是,小二却一怔,道:“可是要是孔德请了比傅大人更大一级的官儿来施压,这可如何是好?”

    茶杯上空氤氲着带着茶叶苦香的白雾,沾在寇落苼的脸颊唇上,化作细小的水珠,像极了傅云书肩上落的露水,他捧着茶杯浅浅地嘬了一口,垂下眼帘,淡声道:“有些事,总归是他该遇到的。”

    睁开眼睛,入目皆是猩红。

    孔伦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头顶用金线绣着鸳鸯交颈图的帐子,直到身侧传来小动物般的蠕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在自己颈侧,哼哼唧唧地说:“公子怎么还没睡?”

    他扭头亲了亲沈珏的脸颊,说:“不是没睡,是醒了。”一条光滑的手臂抚到自己脸上,被他捉了,顺着胳膊摸到少年温热光洁的脸颊,用大拇指按住嘴唇,轻轻一捻,便如愿听见耳边传来低哑的闷哼。

    沈珏哑声道:“夜深了,公子,该睡觉了,明日便是端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孔伦道:“好,这就睡。”

    他抬手将被子盖过头顶,两人便陷入比黑暗更黑的黑暗中,他在这一片漆黑里,本能地追逐社会的和谐,用鼻尖,将他身上的气息一寸寸收集,用嘴唇,在各处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鸳鸯锦被中空气稀薄,叫他们生出了窒息感,这窒息感却叫他们愈加愉悦,如两尾被困泥沼的鱼,相濡以沫,唇舌交缠。沈珏身上仍残留着孔伦前夜留下的东西,轻易便教他得了手,他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孔伦的耳垂,令他将他所有高高低低的喘息一概收入耳中,他握着他纤瘦的腰,一声声地唤着“阿珏、阿珏”。

    最后锦被掀开,两人从泥沼脱困,游入江湖。孔伦却生怕沈珏从此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一般,急促地喘着气,随手将帐子外悬着的装饰用的锦带扯了进来,在沈珏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勒紧,窒息的痛苦与爱情的快乐一并袭来,如潮水一般将沈珏瞬间吞没,他的脸浮现出异常的猩红,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痴痴地望着孔伦。

    这对瞳孔如泥沼一般,只一眼便令他深陷其中。孔伦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梦境,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将在这极乐之中,永远地失去沈珏了。

    他惊慌失措、痛苦欲绝,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也没能挣脱这梦魇丝毫的束缚,只是听见自己的喉咙用极轻极低的声音,又唤了一声,“阿珏。”

    沈珏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动了动,冲他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虚弱的笑。

    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盛。

    床侧站了一溜的人,为首的正是那县令傅云书,抱着胳膊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道:“孔大少爷醒了?既然醒了,便升堂吧。”

第36章 移尸(二十七)() 
孔伦服了药睡得昏昏沉沉,傅云书却辗转反侧,今早凌晨才歇下,虽然寇兄特意嘱咐过莫要多思多想,可眼睛一闭,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来回转悠着这桩案子,天将明时才有睡意,醒来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揪了个人问:“孔伦醒了没?”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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