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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轻轻地戳了下傅云书的屁股,小县令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嗷”的一声窜下了床,捂着屁股气呼呼地瞪着寇落苼,“你干什么?!”
寇落苼指了指他背后,“我觉得你的屁股”
傅云书斩钉截铁地道:“它好得很!”
无奈地叹了口气,寇落苼也下了床,走到自己的包袱旁,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傅云书,道:“这是我带来的金疮药膏,你往伤口上擦一些,今天侧着睡,明早就会好上许多。”
“多谢。”傅云书接过盒子,正要打开,又忽地警惕抬头,“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寇兄,我自己动手涂就好”话音未落,傅云书就看见寇落苼默默地打开了房门走出去,显然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
傅云书:“”
寇落苼出了房门,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乱转。此时已是初夏,天暗得晚,庙中景物摆设在余晖下依然清晰可见。院中栽着一棵银杏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树干展开双臂也未必能环抱得住,院子里的落叶多半从它而来。寇落苼溜达着走到这棵树下,心想那些秋天过来借宿的路人倒是运气,除了有个地儿能遮风挡雨,还有许多白果可以吃想着想着,目光游移,忽然定在落叶间某一处凸起的地方。
“这里的灰尘积的倒是没有大雄宝殿里的多,应当不时有和我们一样的过路人前来凑合住上一宿。”
寇落苼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他先前之所以同意傅云书在这儿住一晚,是想到之前应该也有不少人住过,这才放心同意住下,但是他现在才想到,即便真有许多人在这儿住过,也并不代表他们安然无恙地踏出了这座庙。
那些曾经来过的人,也有可能就此长眠,就在他站着的这棵银杏树下。
寇落苼蹲下身,扒拉开树底下盖着的厚厚的落叶,露出他先前注意到的,一块褐色的、坚硬的、类似于石头的东西。他握住这块东西的一角,用力一拉,将它从土里带了起来,凑到眼前仔细一看。
这是一块骨头。
如果有一副完整的骨骼,不难判断是否为人骨,但是寇落苼手里的这个,只是其中一截,他面不改色,伸手缓缓拂去骨头上沾覆的泥土,露出些许它原本惨白的颜色。这块骨头个头不短,呈弧形,较之常见的猪牛一类的肋骨,要来得平且直,握在寇落苼手中,像是一柄弯曲的匕首。
这是人类的骨头,是人的肋骨。
屋子里的傅云书对屋外的风起云涌一概不知,他正脱了裤子,呲牙咧嘴地给自己的屁股上药。
本朝的规矩是武官骑马文官坐轿,傅相爷对自家儿子体格有几斤几两十分有数,没怎么动过让他弃笔从戎的念头,骑马也只是学会就好,因此傅云书自小不是坐在轿子里就是躺在马车上。但自从上次被土匪们堵在轿子里结结实实地吓了一顿之后,傅云书对轿子就产生了阴影,不太肯坐了,但是此番出行,一切从简,他总不好意思叫寇兄当车夫自己坐马车当大爷,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骑马。像昨日那般走走停停倒也罢了,今天颠簸了足一整日,叫傅云书的屁股吃尽了苦头。
此刻脱了裤子,正如那野马脱缰灵猴归山胖头鱼遇春日冰河解冻,简直神清气爽,傅云书长长地舒了口气,有意扭头去瞧瞧自己身后是如何惨烈的场面,奈何受颈椎限制,实在转不过去,手头又没有镜子,只好作罢。在床板上老老实实地趴好,伸手揭开药膏的盖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嗅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沾了药膏的手指朝后送去,指尖刚刚触到皮肉,身后的木门便是“砰”的一声大开。
床上的傅云书朝后看去,门前的寇落苼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在途中相遇,顿时生出莫名诡异的气氛。
虽然竭力克制,但傅云书一张脸仍是不争气地迅速涨红到了耳垂,他强装镇定,默默撇过头去,道:“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说着还执着地继续抹药膏。
寇落苼轻轻将门关上,朝门板上一靠,道:“我有点不放心你。”
“寇兄实在多虑,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傅云书闷闷地道:“难不成我涂个药膏还能将自己戳死不成?”
寇落苼道:“我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待在这儿。”
傅云书觉得他话里似是还有话,扭过头去,问:“怎么了?”
寇落苼微微地笑,道:“没怎么。”顿了顿,“我看你自己涂好像很不方便的样子,要不然我来帮你?”
“多谢寇兄好意,其实我觉得挺方便的。”傅云书忙道。
第54章 狐娘子(十六)()
两人再度躺回一张床上。
其实此刻仍不算晚;傅云书平日里睡得又不早;因此虽然身体疲倦,睡意却不盛;背对寇落苼躺着;听着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傅兄;”身后的寇落苼忽然发出声音,道:“你睡了吗?”
傅云书一愣;片刻后才道:“没没呢。”
寇落苼道:“早些睡着。”
傅云书有些无奈地笑;“我也想睡,可这也不是说着就着的。”正说话间;忽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脖子上;傅云书一个激灵;却没有动,“寇兄?”
“晚安。”寇落苼说完,指尖发力,在傅云书颈侧一按;小县令立时陷入沉睡。
寇落苼自己却未曾合眼;只静静地望着窗外洒进屋内的清冽月光,看那璀璨光华一点点流转;直到月至中天。
“该来的也应该要来了。”寇落苼喃喃地道,几乎是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比的夜色中;除却傅云书平静的呼吸声,忽然多出来几道急促的喘息;不似是人发出的声音,反倒像是拖着舌头喘气的狗。寇落苼面不改色,手往下一探,握住自己腰间佩刀的刀柄,轻声唤道:“浥尘?”
小县令一动不动,睡得昏沉。
寇落苼翻身下床,提着刀,缓步走到那扇陈旧的木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朝外打开,跨出门槛,寇落苼看见那棵银杏树下蹲着一只红狐狸,吐着舌头阴测测地望着他,眼珠子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滴绿的光。
与寇落苼对视片刻,那狐狸忽然抬头“嗷嗷嗷”地叫了起来,声音诡异而刺耳,寇落苼听得心烦,刀尖指着它,冷冷地道:“闭嘴,别吵着别人。”
那狐狸似是听得懂人话,耳朵一抖,立时住嘴不叫了,随即站起身,哒哒哒朝破庙外跑去。寇落苼担心这是调虎离山计,记挂着仍在屋里的傅云书,并未追去,只朝前走了几步,眼睁睁看着狐狸跑出破庙,庙门外顿时烟雾大起,将寇落苼的视线遮掩,待烟雾散去,庙外却不见什么红狐狸,只站着一个人。
白衣白裙,长发及地,身侧烟雾尚未消散,她于袅袅烟气中回眸,似天宫仙子降落凡尘,又似千年精怪破障而出。
寇落苼眯了眯眼睛,想起昨晚傅云书说的一闪而过的狐狸精,垂下眼眸,不经意间朝她身后看了眼,果然瞧见长发遮掩间,还拖了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装神弄鬼,他心中冷笑。
那女子却幽幽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寇落苼挑眉,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女子道:“我乃此地修行得道的散仙,此处方圆十里皆为我所有,你误入我领地,扰我清修,本当受罚,但念你为父求药心切、一片孝心,姑且饶你一回。天亮之后,带着你弟弟,速速离去,莫要再来!”
为父求药、带弟出行这番说辞,正是寇落苼在那茶棚随口瞎编的,如今却从这什劳子狐仙嘴里说了出来他心下了然,眼珠子一转,戏精附体,怔怔地望着那女子,似是不敢相信,“你你真是仙人?”他目露凄惶,往前跑了两步,却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两个扎着双髻的童男童女,拦在寇落苼面前怒斥:“站住!我们仙子岂是尔等凡人可以近身的!”
寇落苼演技精湛,浑身一颤,当即站住脚,哀求地望着那女子,道:“若你真是仙人,能不能能不能救我父亲一命?我小的可以为您开坛建庙造像竖金身!日日清香供奉,用尽一生一世将您供养!”
那女子淡淡地道:“不需要。”随即将那两个小童召回身边,长袖一拂,又起一阵飘渺烟雾,烟雾散去,庙外再无半点踪迹。
不知他们是否仍在暗中观察,寇落苼演戏演全套,手中长刀“当啷”落地,茫然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惶惶然回神,弯腰将刀捡起,拖着步子失落地走回屋中。反手关上门,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寇落苼重新走回床边,探过身子一看,小县令仍旧睡得香甜。
“睡得真香。”寇落苼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傅云书的鼻子,然后也躺回床上。
今日的戏份莫约是落幕了,只是有无后续还未可知,寇落苼身侧还躺了只大包袱,不敢松懈,抱着刀睁着眼望了大半夜的月亮,直到夜色将歇,东边现出隐约红光,这才渐渐闭上了眼。
傅云书一向睡得不早,起得也不会太晚,只是近日被诸多琐事牵连,心烦意乱,晚间每每要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睡不踏实。昨夜躺在这破庙里、木板上,竟难得睡得舒坦,早上醒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手触到一旁温热的身躯,傅云书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躺了个人,连忙收回手,睁开眼睛一看,寇落苼居然还在沉睡。
“寇兄居然也会有起得比我迟的一天”傅云书嘀咕着,一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昨夜睡梦中,他竟有种寇落苼捏了自己鼻子的错觉,想来应当是个梦。看着寇兄堪称恬静的睡颜,小县令咧嘴一笑,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捏住寇兄的鼻子,还左右晃了一晃。
寇落苼闭着眼睛闷闷地道:“捏我鼻子可是要付钱的。”
没想到寇落苼居然醒着,傅云书吓得连忙松手,回过神之后,傅大公子又财大气粗地道:“多少钱?本县包了!”
“那就以身相许。”寇落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