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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落苼走到床头;唤了声,“傅兄?”
傅云书继续装睡。
无奈地笑了笑,寇落苼将手里捧着的从掌柜那里抠来的新衣服放在床头,簌簌解下自己身上裹着的湿衣服丢得远远的;捏着之前给傅云书用过的毛巾随意一擦;然后换上干爽的新衣服,吹熄了蜡烛;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隔着被子捏了捏傅云书的手;道:“晚安。”
他舒坦了,傅云书却浑身僵硬得仿佛一块挂在冰天雪地里的腊肉;原因无他,只一个——他还光着呢!
正思索着怎样能在寇兄全无察觉的情况下跃过他的身子抓到衣服再悄无声息地换上,寇落苼却忽然从被窝里伸出手,将放在床头的衣服一把抓起,然后轻轻放到他枕旁,随即翻过身,背对傅云书。
自以为装睡装得十分成功的小县令如一只见了死鸡的猴,彻底蔫了。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爪子接过衣裳,给自己穿上,然后支支吾吾地道:“寇寇兄,你睡着了吗?”
“没,”寇落苼体贴地给铺了台阶,“你怎么睡到一半醒了?”
傅云书却没顺着台阶往下走,“我其实一直没睡。”顿了顿,“我一直在想方才的事。”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枕边人的回应,傅云书干笑起来,道:“其实其实我们那边要好的兄弟一块一块玩玩那都是常事,是常事我我是习以为常啦,寇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到最后,他自己也快听不懂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昏话,只想闭上眼睛给自己狠狠来一嘴巴子。
静默许久,那头的寇落苼终于发出了声响,他的声音也如被凉水打湿那般,冷冷地道:“常事?”
傅云书睁着眼睛哽了许久,终于道:“嗯。”
寇落苼道:“习以为常?”
他的声音听起来太过危险,傅云书缩了缩脑袋,没敢再应。一只手忽然捏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掰,将他整个人翻了个面,傅云书惊慌抬头,今夜月色清明,纷扬洒入窗内,也落在寇落苼一张清冷的脸上,傅云书就看着这张脸,一动也未动。
寇落苼面无表情,“除了我,你还和谁这样过?”往日里的斯文与温雅寸寸剥落,终于露出皮下的冷酷与阴鸷,他嗓音低哑,又问了一遍,“除了我,你还谁这样过?”
“没了!”傅云书心跳如鼓,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来,顿了一顿,弱弱地道:“只有你”
寇落苼一怔,眼底的煞气如烟雾般悄然散去,握着傅云书肩膀的手松开,缓缓游移,抚过锁骨、脖颈与脸颊,最终落在他头顶柔软的发,寇落苼轻轻地笑,赫然又是那个灵秀书生,他揉着他的脑袋,低声道:“以后莫要乱说话。”
寇落苼恢复正常,傅云书的底气顿时又回来了,他不满地鼓着腮帮子,闷闷地道:“你刚才怎么那么凶?”
寇落苼道:“有吗?”
“有啊,”傅云书煞有其事地道:“凶神恶煞的,好像我说了别人,你就要提刀过去将他砍死似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个土匪。”
寇落苼竟无言以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安静片刻,寇落苼悻悻地道:“谁让你净说些不过脑子的胡话。”
回过神来,傅云书的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甜意,他缩回被窝里,望着寇落苼,貌似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你就这么生气我跟别人”
寇落苼睁眼说瞎话,“我没有生气。”
“嘁,”傅云书不屑地道:“那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寇落苼道:“我只是有些震惊。”
傅云书道:“震惊什么?”
寇落苼道:“你们京城里人真会玩。”
“”傅云书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说不过寇落苼。
没得到心里想要的回答,小县令登时放下脸,没好气地拍开寇落苼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腰上的爪,“拿开!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应付知府呢!”
寇落苼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傅云书瓮声瓮气地道:“真睡!”
“那好,”寇落苼恋恋不舍地挪开爪子,末了还在小县令的腰上状似无意地掐了一把,“晚安。”
睡前两人还是各自躺得端端正正的,也不知睡梦中经历了怎样的一番纠葛,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傅云书发现自己的腿一条腿横在寇落苼的腿上,胳膊扒拉着他的腰,这厮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衣襟散得大开,露出结实的大胸脯,傅云书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胸膛上。
傅云书一时间浑身僵硬,而身下那人还在此时抬起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脸颊,慵懒地道:“醒了?”
傅云书仍旧僵着一动不能动。
寇落苼道:“时辰可不早了,县主还不动身?”
傅云书登时化作一只蚂蚱,“嗖”地从床上一窜而起,开始手忙脚乱地套衣服,边套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寇落苼从床上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扭头瞥一眼傅云书慌乱的动作,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县主还记着今天有要紧事?我还当真应了那句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傅云书板着脸立时横来一记眼刀,寇落苼还当他要斥自己几句,没想到小县令一本正经地道:“寇贵妃,莫要胡闹,朝政要紧。”
本来昨晚两人胡搞一通,今天怕是只能穿着一身如咸菜干一般的皱巴巴的衣服去见知府了,好在寇落苼弄来了新衣裳,往身上一套,又是人模狗样。匆忙赶到知府衙门口,大老远就瞧见门口的两个侍卫脸拖得如丝瓜一般老长,凑上前去,还未说话,两个侍卫便赶鸟似的不耐地摆手,“去去去,今个儿知府大人有要事在身,有事儿明天再来!”
傅云书一怔,“可是知府大人同我说好了是今天早上见面的。”
“同你说好的?”两个侍卫狐疑地对视一眼,问:“你谁啊?”
傅云书道:“我乃九合县令傅云书。”
两个侍卫原本死水一般冷淡的脸顿时沸腾起笑容,灿烂得仿佛老丝瓜蒂上开出的小黄花,“原来是傅大人!知府大人等候许久了,您快请进!”
一听知府大人已经等了自己许久,傅云书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抖了一抖,面上却仍是淡然如水的模样,道:“有劳二位。”
知府衙门占地广阔气势恢宏,走进去拐了三拐便已不分东西南北,身处其中,傅云书不禁想起自家那几座破落院子,于心中哀怨地叹了口气。
寇落苼心思倒不在院子上,试探着问:“敢问二位,知府大人已等候多久?”
其中一个侍卫道:“倒也并没有很久。”傅云书听了,正要悄悄松口气,他便又道:“不过咱们知府大人一向起得早,等更衣洗漱用膳完毕,也差不多就卯时末那会儿开始。”傅云书这口气顿时就卡在喉咙口了。
另一个侍卫笑道:“眼下快午时了,等二位大人谈完事儿,正好能赶上午膳。”
傅云书心道,我可求你快别说了。
让顶头上司等了自己快两个时辰,傅云书开始隐隐担忧知府大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卖进鸳鸯馆。
“别担心。”寇落苼忽然道,他声音极轻,似是只有身边的自己才能听到,傅云书转眼看他,看到他微翘的嘴角与晶亮的眼眸,启唇道:“知府大人若心生不满,你就坐下来好好与他聊聊家常。”
傅云书为难地道:“我同他有什么家常可聊的”
寇落苼道:“可以从你们都认识的某个人开始讲起。”
傅云书道:“谁?”
寇落苼道:“比如可以讲讲傅相大人前些日子给你寄了一封家书的事儿。”
傅云书:“”所以最终方法就只是要他把爹搬出来镇压是吗?
在前头带路的两个侍卫忽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道:“傅大人,议事厅到了,知府大人正在里头等着您。”
傅云书扭头看向身旁的寇落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寇落苼道:“我在这里等你。”
点点头,傅云书走上台阶,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道:“下官傅云书,求见靳大人。”
里头穿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进来。”
第62章 狐娘子(二十四)()
靳知府;大名靳云龙;乍一听像是个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威武将军,一张脸也生得仿佛黑皮关公那般英朗;实则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官;听说去年立冬未到他就已经捧着汤婆子瑟瑟发抖地升堂了。榜眼出身;曾是京官,原本前途无量;据传闻多年前不知怎的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被一脚踢出了京城,在巴山蜀水凄凉地晃荡了许多年;赶上江北匪患横生、前任知府剿匪不力被贬;于是又被推过来顶缸。兴许是苦熬多年终于时来运转;自他上任后土匪竟安稳不少,靳知府找机会一个个山头收拾过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群鹰寨依然坚挺。上头已然心满意足,大手一挥让靳云龙连任了;是以靳知府才会在这里坐着;喝着茶,严肃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道:“许久未见,云书;你都长这么大了。见了我;不必如此生分,和以前一样便便好。”
傅云书只好又笑道:“靳伯父。”
靳云龙应下;问:“傅兄你父亲他近来身体可安好?”
这便是傅云书怕靳云龙的另一个原因了。靳云龙与傅云书家老爹傅峥是同年,靳云龙是榜眼,傅峥是探花,两人关系好得不得了,傅云书十分有理由怀疑自己在九合县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在靳云龙的小本本上,然后隔段时间就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丞相府。
傅云书道:“父亲他身体安康无恙。”
“无恙便好,”靳云龙道:“你父亲刑狱出身,常年与尸体为伴,我以前就时常怕他沾染上尸气,搞得身子虚弱,只是劝了也不管用,他们都不听的。”
傅云书心中虽迷惑这个“他们”中还有谁,但却识相地并未开口追问,只道:“父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