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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见四下无人,悄然收下,道:“行,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转身进门。
待大门阖上,傅云书问:“寇兄,方才为何不让我表明身份?”
寇落苼眉头微蹙,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小心为上。”
那个衙役很快又回来,对他们道:“我们县太爷不在,你们走。”
傅云书额角青筋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一把揪住那衙役的衣领死死拽着,咬牙切齿地道:“我们等了这么久,你就一句人不在把我们打发了?!”傅云书从来不是这么粗暴急躁的人,但生死不知的杨叶宛如一根钢针直扎他心窝,此刻恨不能插翅飞回将他救出生天,谁知只等来轻飘飘一句敷衍,更是在他滴血的心上撒了一把盐,他瞪着衙役,呲目欲裂。若非顾忌着等会儿还有求于关彻,只怕此刻已经忍不住暴打眼前的衙役。
衙役在茗县县衙混迹多年,自有一番识人的本事,一眼便瞧出此刻揪着自己的小子看似气焰嚣张实则草包一只,丝毫不为他的怒火所动,嗤笑一声,手上使了四分力,轻易便将傅云书紧揪着自己衣领的一双手掰开,不屑地道:“说了县太爷不在,叫你滚你就滚!”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便如一枚炮弹一样倒飞了出去,砸在茗县县衙大门上,硬生生将一扇朱漆的实木大门砸开,寇落苼收回手,转了转手腕,眼神森寒,冷冷地道:“那你就滚。”
那衙役跌落在地,连滚出三四圈才堪堪停下,他只觉天旋地转,连撑起上半身也难,勉力抬起头,脸上已是鼻血横流,模样凄惨。这还是寇落苼手下留情,否则真用了全力,只怕这衙役便会就此长睡不醒,倒并不是群鹰寨主心慈手软,而是在县衙杀人惊起的风波太大,虽能平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放过他。
傅云书被这巨大的响动以及那衙役凄惨的下场吓了一跳,心中滔天怒火也终于平息几分,拽了拽寇落苼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道:“寇兄,这这是否有些过分?”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寇落苼淡淡地道:“你若心中怨怼,见了关彻,尽管告我的状。”这一句却是对那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衙役说的,他此刻既没力气也没胆量回嘴,小心翼翼地瞟了寇落苼一眼,连忙缩起脑袋。
寇落苼牵起傅云书的手朝里走去,说:“你猜关彻究竟在不在?”
“这”傅云书也心中没底,正思索间,眼前忽然涌来数十个官差,见了这两个生面孔,纷纷拔刀相向,领头的一个怒喝道:“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官府!”
“胆子大不大,这茗县县衙也已经闯了,”寇落苼轻轻一笑,银光闪烁间,腰间佩戴的长刀出鞘,他道:“若你们能把关彻带到这里来,我倒不介意省下这几步路的力气。”
众官差齐喝:“放肆!”
傅云书看了眼寇落苼,他的眼中并无担忧,只是轻轻捏了下他未曾执刀的那只手,“小心。”
寇落苼回握一下,“嗯。”
眨眼间,刀光剑影已近在眼前。
茗县县令关彻自觉是个风雅人,既是风雅人,红袖在侧、吟诗作对才是正道,若整日混迹县衙,淹没于众多纷杂公务中,显然很不风雅。于是风雅人关彻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每月上旬认真办公,中旬认真写诗画画,下旬么,就看自己心情。
今日恰是七月下旬的第一日,天气清明,关彻自觉心情甚佳,加之昨日的画还只画了一半,于是大手一挥,决定今日依然做风雅人关彻,吩咐了说自己不在,就招来自家后院美人,左手抱一个右臂揽一个,于香风阵阵、语笑声声中有一笔没一笔地在宣纸上涂抹着。
关县令沉醉其中两耳不闻外事,他左手边抱着的美人听力却甚佳,秀美微蹙,忍不住道:“大人,外头是怎么回事,动静这样大?”
“唔嗯?”关彻几壶美酒入肚拥美人在怀,早已不知天地为何物,听了怀中美人的话才勉力睁开醉眼,侧耳听了听,哂笑道:“哪里有动静?你是不是醉了?嗯?”伸出食指去勾那美人的下巴,逗得人家笑得花枝乱颤。
傅云书和寇落苼走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美人美景本该赏心悦目,落在傅云书眼里,却分外刺目,他一勾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关彻醉意醺醺,他身边两位美人却还神志清醒,见了傅云书和寇落苼这两位明显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眼中顿显出惊慌之色,连连扯关彻的广袖,轻声唤道:“大人!大人!有人来了!”
“嗯?”关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眯着眼睛几番打量,确定了是生面孔,顿时眼睛一瞪,将毛笔往桌案上一拍,喝道:“大胆!府衙内院,岂是你们能擅入的?!来人!来人呐!将这两个胆大妄为之徒叉出去!”喊了几声都没人出来,关彻打了一个酒嗝,喃喃骂道:“格老子的,这人都死哪里去了?”
寇落苼幽幽地道:“贵府中人确实尽职尽责前来阻挡,只可惜,没什么用。”
眼前此人语气虽淡漠眼神却森寒,终于也将关彻刺得一哆嗦,满腔酒意散去几分,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强作淡定地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到我茗县县衙所为何事?”
“关大人,”傅云书面沉如水,缓步走到关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在下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为向大人报一桩案。”
“一桩案子?”关彻狐疑地问:“什么案子,值得你们这样大动干戈?”
傅云书直接了当地道:“城南破庙中,藏有一伙做恶无数的拍花子,还望大人派兵将其剿灭。”
他话音刚落,还不待关彻有所回应,寇落苼拇指推动刀柄,一截雪亮的刀身缓缓露出刀鞘,发出铮然响声,他微微颔首,面上甚至带着可亲的笑容,那刀上却有沾着的一点血缓缓坠落,血色鲜艳,显然是刚沾不久。寇落苼笑着,道:“此事事不宜迟,还望大人,尽快动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采生门(十八)()
带血的刀尖吓得关彻左右两位美人花容失色;惊呼一声就逃到他身后;瑟瑟发抖地说着“大人救我”。
美人在侧,虽然自己的小腿肚子也吓得直哆嗦;关彻还是硬着头皮道:“放放肆;你们你们这是在威胁本官吗?”
“办个案子罢了;谈得上威胁么,关彻?”傅云书幽幽地道。
关彻瞳孔蓦地收缩;他额头冷汗涔涔;死死地盯着傅云书,迟疑地问:“你是谁?本官可曾见过你?”
若说见;两位县太爷也算曾见过的。昔年傅相爷莅临江北府视察;早有意图在江北大展拳脚的傅云书屁颠屁颠地跟了来;扮成相府小吏,跟着老爹将江北各县的县令见了一遍,虽如走马观花,但对这关彻却印象颇深;不为别的;只因他周身气度清雅端正,不同于其他油光满面的肥猪。当时的关彻还只是茗县的县丞;跟着县令一块走进厅中,行礼后抬起头来;映得满室光亮;连傅云书他老爹傅相爷也忍不住笑着赞道:“真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关彻微微地笑,道:“丞相大人谬赞了。”
如今一晃数年;关彻不仅年岁涨了官位涨了,连带着肚子也跟着涨了一圈,战战兢兢地站在对头,脸上的油肉一抖又一抖,再不见半分昔日风采。傅云书的目光在他脸上刮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叹道:“我是谁并不要紧。”顿了顿,又道:“你我也未曾相见过。”
“眼下要紧的是,”寇落苼笑眯眯地说:“既然我们来报官了,那么大人,这桩案子你是接还是不接?”
关彻两撇眉毛纠结地聚在一块儿,道:“你们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地闯进来,就为了报案?”
寇落苼道:“难不成大人还希望我们再干点别的什么事?”
“咳咳,”关彻终于弄明白眼前这两个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大概真没什么恶意,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挺了挺腰板,道:“既然如此,将诉状呈上来。”
傅云书淡淡地道:“抱歉,时间紧迫事态紧急,尚未来的及写诉状。”
“啧,”关彻故作为难地道:“可若是没有诉状,这事儿就难办了”
“噌”的一声,寇落苼腰间佩刀再出鞘一寸,他挑眉笑问:“敢问大人难在何处?”
“但既然事态紧急自该另当别论,”关彻脸色变幻堪比戏台上戏子变脸,顿时笑容满面,道:“那伙丧尽天良的拍花子在哪儿?两位请带路。”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此时晌午已过,原本在家避暑的百姓又稀稀拉拉地走上街头,见状纷纷惊叹“天呐县太爷竟然出门啦”“今儿个关大人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出门办事了”,傅云书将一干嘀咕悉数收入耳中,忍不住就扭头去看关彻,谁知关大人一张脸板得死紧,目光坚定,仿佛真是要去干一桩大事那般。傅云书提醒道:“未免打草惊蛇,一会儿到了破庙附近,还请大人下马步行。”
关彻不耐烦地一摆手,道:“放心,不过几个拍花子而已,若真如你所言,绝对逃不出本官的手掌心。”说罢扭头看了眼策马跟在自己身后的捕头,捕头会意,道:“放心,咱们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将那些小毛贼手到擒来。”
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城南那座破庙附近,关彻由人搀扶着下了马,随手指了名小捕快,道:“你,悄悄摸过去看看有几个人。”
“不用看了,”寇落苼道:“七个拍花子,七个孩子,你带来的这点人手足够了。”
关彻理直气壮地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