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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那水袖颇长,偶尔被卷到悬崖半空,从容有度飞舞。
我瞧着瞧着,如坠仙境,忍不住回身去拉了应文,讲话间已带孩子气:“五哥,五哥,你来。”
应文鲜少见我这样娇憨的样子,还声声叫他五哥,此刻已晕头转向我说什么是什么,当即抛下一堆人跟我走。
转个弯,抵达断崖不远处,我神思恍惚地指了指崖巅上的少女问他:“你说……我们是不是看见了仙女?”
应文盯着黑暗中唯一的盛景久久不动,他好像比我清醒些,过半会儿才不急不缓答:“嗨,还真是。”
我惊讶,摇他的袖子:“真的啊?”
青年神色忽然淡淡:“世有仙娥,无人出其右。”
紧接着,摸出腰间随身的短笛,辅佐少女的频率吹奏。
应文沉默地吹着笛,契合着宋卿好的每个伸展与每根手指头,任她拢羽衣霓裳,如天降的纸鸢飞过皓月。
那是他这辈子离她最近的时刻。
但他没想过,这只方向不在他的纸鸢,竟让他用完余生去记得。
应逍见过宋卿好跳舞,在她及笄那日。皇庭内坐了天子与达官,他曾以一曲《广陵散》叫她难堪。
其实那段舞给他留下的印象不深,莺歌燕舞罢,他见得多。
这支呢?
崖巅之上,他曾不由问自己。
或许真要遍访河山去找,也能找到舞技比她好的,却应该没谁,能模仿出少女每个低首与顾盼。
宋卿好脱掉毛斗篷,应逍才发现她身上掩住的罗裙有来历,是应文无意间留在王府的。
那夜,她兴致勃勃去捉…奸,结果舞姬和应文早就被三哥轰走。但临走前,应文刻意留下一件衣裳,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宋卿好发现乃至于闹翻天。没料三哥根本不隐瞒,反而半开玩笑叫宋卿好穿。
“谁要穿这么不正经的!”
少女抓起衣裳往外走,作势要扔掉。
背后的人突然道:“穿你身上,应当比她们好看。”
就这么一句,被她记心上。
于是等舞一毕,宋卿好洋洋得意展身。
“怎么样?是比她们有魅力多了吧。”幼稚得不像随时随地给人设陷阱的姑娘。
应逍看她被风吹得略显红扑的面颊,忍住心间一阵高过一阵的温润浪头,镇定立着:“若你方才在将士面前跳这支舞,说不定还能煽动众军为你所用。”
宋卿好撇撇唇,对他耸肩摊手。
“可我只想跳给你看。”她定定道。
应逍眸底的光忽抖,察觉心间的浪头不再是一阵一阵来,而是铺天盖地。即便冷静如他,也再压不住。
只余月色照映的山头,他不言不语伸手,宋卿好了悟提步向前。
等少女近了,他却没牵她的手,直接搂紧她的纤腰翻个身,看裙裾漾出个圆圈的形状又聚回,在耳边似肯定似威胁。
“最好是。”
宋卿好察觉耳垂吃痛,刚想骂他小狗,身后人忽然展开厚实的裘衣将她整个包进怀中。
毕竟寒冬,美是美,但冷,也是真冷的。
裘衣早就被应逍的体温焐热,宋卿好刚钻进去就觉得暖。暖到心尖,暖进眼眶。
她就着圈着自己的手臂转个小圈,稍仰头,正面对他,眼珠黑碌碌地,连名带姓叫:“应逍。”
她说:“应逍,你好好看看现在的我。我的眼睛,我的表情,我的真心,无一不是干净的。请你不要将我说的每句话都归于心计,更别拿扶苏做例妄图规范我的言行。因为如果是别人,我可以去比、去拼、去杀一儆百,但这人若是扶苏,我做不到。我就只是我啊,是宋卿好,不是别人——”
“你能不能好好地记?”
应逍听一句,心尖就颤一下。
千头万绪。
千言万语。
最终化作俯头一句:“天上地下,就一个你。”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当晚,趁宋卿好跳完舞的时候,我虎虎生风拉着应文也去攀那座山顶。我真的喝高了,不停对他喊:“走!走!我们去找仙女!”
山路崎岖,应文怕我摔倒只好一路纵着我往上,他在旁护着。
当我两快抵达山巅,恰好看见三哥将“仙女”抱紧怀中的那幕。
恰巧听见那句落地有声的、在空谷回荡的:天下地下,就一个你。
我知道三哥认真了。
我就是知道。
不管他后来怎么对我辩解。
然后我抱着应文低声哭起来,什么话都讲不出,只重复说:“五哥,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应文也失了神,好半天才将我扛起往山下拖,去往营帐的方向。
将到营帐时我还没停止流眼泪,在他肩膀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要下来。应文的脖颈皮肤被我抓出层层红痕,忍了一路,突然将我往谁的身上一甩,跟卸粮食似地,口气恶狠狠。
“拿去!”
意外()
那晚喝醉的我做了个梦。
说出来你们都不会信的。
我梦见半夜醒来;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营帐榻边;被我紧着衣角;闭目养神。
梦里嬴子期的面容;叫桌上那盏快燃灭的烛火映衬着;显得比平时温柔许多。稀薄的眼皮;高耸的鼻梁;饱满的额头,弧度有致的下巴,常年抿直的唇角……
唔;常年抿直的唇角不太好看。
他应该像三哥和应文那样,多笑。
于是借着梦中还残余的醉意,我伸手欲掰他唇角。奈何刚靠近几寸;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人忽然掀开眼皮,直直盯着我;他静静呼出的气浪仿佛都能将我的乱发吹散。
深深寒夜;我被仅有的温热蛊惑;忍不住越靠越近。
一寸。
又一寸。
梦中人长久保持凝视我的姿态;眼睛一动不动。但我离得近了;能从他黝黑眸底看见自己醉醺醺的倒影。这说明,我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可;及至面颊之间只余颗小珍珠的距离,我功亏一篑。
因我是半撑在榻上靠近他的姿势;酒醉后本就气力不好;这样僵持许久,待双臂一软,整个身子都软倒下去。
见我像要坠到塌下,嬴子期急急忙忙伸出长手将我捞住,下意识往怀中带。
我心中疑惑着,咦,触感还挺真,禁不住抬头一望,恰好对上他低头查探我的举动。
临时搭建的营帐垫底的都是木头,我方才磕到床边,竟不小心蹭掉掌骨尽头小块皮,顿时涩涩地疼。
平常这点小伤小痛我才不敢在他面前装娇气,因知他不会纵我。
但现在好梦方来,我没打算错过难得的撒娇机会,抽抽搭搭地抬起掌骨给他看,声声叫疼。
“怎么总轻易就哭。”有人曾低声叹息说。
我说,“不是对你说过了吗?女子水做的。”
“可同为女子,宋卿好遭那偌大巨变都能忍住。”
“你怎知她忍住了呢?”
“至少我没见过她哭。”
“那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嬴子期顺势抬起胳膊要给我擦眼泪,被我一句话给拦截了动作。
“她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对你曝露脆弱。从小到大,看我哭过的人除了家人,恐怕也没几个,现在你该知道自己多荣幸囖。”
我说话还带着酒气,直哈在男子面容。
看他难耐地蹙眉头,心中却欢喜,双手将自己的脸捧近给他,“其实嬴侍卫,我长得也不难看,真的。”
嬴子期背脊僵住,没预料到我突然靠近,距离甚至比刚刚滑软时还近半分。
我以为他会躲。
奇怪,他没有。
于是我觉得周公太给面子了,塑造了这样个毫无攻击力的人偶给我,当下毫不惧怕去捧他的脸,捏圆搓扁地夸赞:“你好乖。”立马感觉捧着的青筋处又跳了。
“若梦外的他也能像你这样乖就好了。”
那人神情默默一缓,良久启唇:“你想怎么个乖法?”
“听我的话。”
“什么话都听?”
“什么都听。”
“办不到。”
……拒绝的口气还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我降低要求吧。”
他的轮廓在我掌中一点儿也不违和,满脸你说说看的神色。
“希望……我以后说喜欢他的时候,他也能说喜欢我。”
“……不行,下一题。”
我气闷,“那还我个吻总行吧?他可骗走了我的初吻诶!”
“听说你初吻是给宋卿好的啊。”
“……”
消息敢在灵通点儿不?那只是落水的意外啊!意外!
“是意……!”
话没完,对面清俊的脸陡然放大半瞬,略显干燥的触感在我唇上微一停留,撤开,眸光熠熠。
“这样么。”
山中的夜太寂,静得人的声音都似带着霜气般低压。
我怔忡着、回味着、头皮渐渐发麻,好半晌才艰难吐出几个字:“你……这是……和宋卿好间接亲密了?”
闻言,梦中的嬴子期千载难逢地翻出个白眼,耳根疑似有红色蔓延。但他不准我细探,起身要走,我赶紧张牙舞爪地拦,差点又摔一跤。
这回他接得稳,扣着我的腰一翻,我两顺势又倒回床榻上。姿态变为他坐着,而我整个身子都好整以暇地偎在他怀中。
“但我不介意。”
待嬴子期完成一系列动作,我就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用额头顶着他下巴定定说。
我也不懂界定梦中的吻,到底算不算吻。
身为新手,我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生拉硬碰,逮着嬴子期就效仿他刚刚的举动,一下接一下地啄。
我的笨拙似乎引起过他的嘲笑,嘴角微微上翘,好看极了。见他高兴我也开心,偏头又去啄他笑的唇角,带着恶作剧意味地连啄好多下,啄得那人心头直发软,眸光渐黯,终于忍不住轻轻吮住我的,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