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谁?”
“李侍监。”
近身侍卫隔着门回复。
应江微蹙眉;将一截藕臂搁开半坐起身;满腹疑惑;“他来做什么?”
李侍监是皇贵妃跟前的人;可他和后宫向来无牵扯;深夜拜访不知意欲何为。
“说……说是来给陛下送什么定心丸。”
一听;应江即刻下床,披了袍子往外去。
“参见二殿下。”
他刚到,中性嗓音就回荡在空旷正厅;听过去莫名撩人心尖儿。
应江刚想应,对方的身子又往下伏低,不停掌自己的嘴;“哦哟;看奴才这嘴不利索得,怎么还称二殿下?如今应该叫——”
“太子殿下。”
应江脑袋嗡一下。
后宫的耳朵偶尔比他们身在朝堂的还灵敏;应江心中有了什么预感;却没着急;缓缓和对方打太极:“李侍监深夜来访讲些没头没脑的话;叫有心人听了去;脖子可是会落个疤的。”
李侍监便悠悠笑,每个谄媚表情都拿捏得当。
“俗语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疤嘛……不过就碗口点大。”
身着褐色袍子的人懒懒打量他,“行了;有话快说。”
李侍监“诶、诶”两声:“奴才此番是代替贵妃娘娘来贺喜殿下的。听说今儿个;陛下已召集文武心腹大臣前去太和殿,商议太子之位。娘娘侍寝的时候无意间探得陛下口风,这太子之位落在二殿下头上,实实众望所归。”
闻言,应江大喜过望,近日悬到喉咙口的心瞬间落回肚子。
他本来极其有把握,但应逍突然出现于栈城救驾,还被召回京师,眼看着又是劲敌一枚。
好在父皇思来想去,对应逍终有芥蒂。
“娘娘的意思,是希望日后与殿下守望相助。毕竟一条船,船头船尾都有人更易于平衡……至于八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日后念在手足情分上放他一马。八殿下年纪尚幼威胁不大,将他逐得远远去做个无权无势的亲王未尝不可。”
那女人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厉害。
以前想方设法想为八弟挣表现,奈何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挣出什么表现?如今见大局已定,为了给自己谋后路,先跑来示好。
至于应念?
他又不傻。
父皇是怎么得天下的他可清楚得很。隔得远,碍不着眼,却也难防。他不会允许自己身边存在任何的威胁。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威胁。
不过表面上还是得应付。
应江慢吞吞喝口茶,“请转告贵妃娘娘,这颗定心丸本王收下了,深情厚谊自当铭记。”
本以为谈话结束,李侍监迟迟未起身。
“其实送定心丸是娘娘的意思,但奴才单方面想给殿下提个醒。”
“侍监有话不妨直说。”
“虽然太子位陛下心中已有定夺,但册封的诏书一日未公诸于众,以陛下多变的性子,说不定再生变故。可就奴才看来,目前诏书公布的可能性甚微。六公主突然入狱,蒙古那边又苦苦相逼,六公主这件悬案若一日不决,恐怕朝中不会再兴多余波澜。殿下若想尽快打破僵局,恐怕六公主那边还得多费心。”
多费心?
“李侍监所谓的多费心,是觉得本王该费好心,还是坏心?”
背影微微佝偻的人头不敢抬:“至于好坏……全凭殿下决断。只望殿下将来能记得老奴的只言片语,保奴才的脖子完好无损,别出现那个疤。”
应江看向李侍监的眸子眯了下。
半晌,笑。
“侍监之才呆在皇贵妃跟前实在太浪费。”
李侍监垂着眼睛,也笑,“陛下都这么说。”
陛下,都?
应江心情立时舒畅得不行,唤来奴才,“赏。”
李侍监回到宫中已近丑时。
马车悄无声息,从乐阈心腹看守的城门入,却没径直回皇贵妃的琴嫣殿,而是在应逍宫中的寝殿附近停下。
他处处挑没宫灯的地方走,着一身暗色衣裳、头戴黑帽,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
及至恢宏甚于其他几位皇子的宫殿门口,就着频率叩叩叩门。
门开,露出莫名威慑人的一双凤眼。
“话已带到?”
“回殿下,已如数转告。”
“嗯。”应逍沉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是,老奴告退。”
李侍监下意识朝殿中望一眼,窥见殿中还有个华贵女人的身影,应是德妃无疑,忍不住出口提醒:“殿下与德妃娘娘长话短说。近日陛下故意冷落娘娘留宿皇贵妃的琴嫣殿,却时刻心不在焉,指不定什么时候兴起就会去寻娘娘。”
应逍点头,看他要走,忽然唤:“李叔。”
常年佝偻着的背影颤了颤,听身后缓而重的一声:“万事小心。”
李侍监点头,却没回头,着一身黑衣渐行渐远。
回琴嫣殿的路不长,但他特意从张裕妃的旧居绕过一圈,停留数时,才拘着半抹苦涩离去,幽幽哼着小曲儿。
小曲儿是张裕妃少女时最爱哼的,春秋晋国师旷的《阳春白雪》。初相遇的陋巷,她迷了路,一直哼着曲子给自己壮胆。陋巷中,遇见盖着鸡棚衣衫褴褛的他,少女虽然害怕,却睁着一双明亮眼睛问,“要、要吃馒头吗?”
将手中面粉制物递过去。
后来再见,她是王爷府纳的宠妾,一身扎人眼的金冠红袍,鞭炮在洛阳街上响彻。
他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但应该还不错。老天毕竟是有眼的,善良的姑娘都该过得好,他想。
果真没几年,这位王爷就挥师南下,雄赳赳气昂昂将她带进了金碧辉煌的凌霄殿,自此无上矜贵。虽然街头总有议论,“哪有什么宠妾之说?不过眼睛生得有点像德妃罢。我听说那德妃吧,以前钟情陛下身边的侍卫……”
他无父无母,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街头巷尾的都叫他这个“李”姓还是她随口赐的。她那时尚且天真,解释说因为“李”姓在历史上君王众多,说不定日后他也能成为达官贵人。
当君王?
他自认没这个本事。
对卑贱的蝼蚁而言,有时活在世上都是一种奢侈。所以她一定也不知,她给出馒头那日,他其实有心寻死。
但她哼着他听不懂的曲子,用让人无法拒绝的一双眼睛看着他说,“要吃馒头吗?”
那刻起,呆在这个少女身边,听她唱一辈子的小曲儿,就是他唯一愿望,即便被剥夺作为男人的权利。尽管世人都说,她的眼睛像极某人,才被皇帝看上。但对他而言,这样的眼睛绝无仅有。
她不是任何人。
她只是她。
可就是这个绝无仅有,双目难闭喉咙淌血地倒在他面前。
因为一句捏造的闲言。
岚妃这个长舌妇,是他亲自动的手。
他等了十二年,终于等到她断子绝孙,等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等她连死都无人送终。甚至……当她的尸体被放下,都没有人关心,她的舌头是否还在。
宫中传小话的宫女说,岚妃上吊是面对太极宫。实际太极宫背后,就是张裕妃曾自绝的宫殿夹道。
可是,还不够。
那个男人,凭什么有好的收场?!
若不是他,张裕妃、德妃、皇后、顾采女……宫中的每个女人,都不会活在水深火热中。
“你说我姓李,将来该成君成王。这个愿望,我实现不了,没关系。你的儿子……”
“他一定做到。”
小曲还在哼,故人却已远。
宫殿。
应逍回身。
“避免嬴侍卫空手而归,我们得做两手准备。应江处事阴损都是为了太子之位。现在大位触手可及,若扶苏整件事情和他有关系,李侍监此番试探后,他难免蠢蠢欲动,想尽快让诏书公告天下。儿臣已经派人盯着他,他一动,必露破绽。若和他没关系,他必然也会助力尽快了结此事。如今父皇心中的太子所属是他,他的一字一句朝臣和父皇都会认真思考或采纳,于我们总归无害。母妃毋须担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扶苏有事。”
听完汇报德妃才隐隐放心,忍不住捏紧应逍的胳膊,慎重嘱咐。
“你父皇那边切莫掉以轻心。他……毕竟身在高处需为大局着想,总之他不若你们想的那般疼爱扶苏。”
应逍生疑,到底没想到另处去,表情还是稳稳。
“我知道了,母妃早些回宫休息。”
外面的局势如何瞬息万变我并不知。
父皇虽然将我关进大牢,却没限制应文和三哥探望我。
不过最近三哥像是为我的事奔走很忙,倒是应文每天雷打不动都会带吃的来探我。可是今天,他、没、来!
我在牢中怨念,怀念他带来的那些小糕点。以前并不觉得稀奇,如今真真虎落平阳,没遭犬欺,却是真饿着了。
至于应文,他抛下我这个亲妹的原因是,他要去三哥王府给宋卿好做伴。
没错,做伴。
听说近日宋卿好的举动不太对劲。
三哥被母妃请进宫时,在宫门遇见应文,忍不住吩咐他去王府看着宋卿好,“嬴子期不在,无忌的脑子又搞不定。顺便告诉她,我今晚可能回不去。”
应文只抓到一个重点:“意思是我的脑子还可以?”
莫名其妙被夸,还是被三哥夸,他简直要飞上天。
那人眉毛抬了抬,“我琢磨着,你和无忌两个脑子,总能敌过她一个?”
“……”
应文不满撇唇,“谁说的?我那是不屑用脑。”
“那麻烦你还是用下脑子吧,一个人去面对,别带上无忌。”
“……不然我还是带上他吧。”
见状,应逍眼中不免闪过笑意,“她有那么可怕?”
“呵呵。”
应文冷笑作答,话锋一转:“我能带酒去吗?不把她灌醉我怕她一直等,那我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