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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颜澈目不视物,有光或无光对他并无分别。而我却是怕极了黑的,他为了照顾我,无论在这深宫里走得再艰难,却还是拼了半条命给我留了半盏灯。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便在慢慢燃尽的烛火中相拥而眠。
后来他临危受命出征,他以为我不知道,我便装作不知道。西楚王朝皇子贵胄人才济济,哪里轮得上他一个在冷宫里仰人鼻息、苟且偷生的瞎眼皇子?那些人,不过是想让他送死。而若不是那时我奄奄一息,太医院闭门不见,他也不至于明知道是条死路,却偏偏还要往上走。
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还是活着回来了。
自那以后他风头无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辱的皇子。他活着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血洗了当初见死不救的太医院。
他覆了一个王朝,却也从此倾覆了他的一生。
而如今,他当初的家国抱负,而今终是实现了。
他再也不必过任人欺辱的日子,从此,天高任鸟飞。
只是,我倒宁愿我们还在那冷宫里,还在那一尺三寸地。日子过得是艰难了些,但总归,还无病无痛、安然无恙地活着。
不至于在命运的浮沉里,苦苦挣扎。
“圣上。”
颜澈动了,他揉了揉倦怠的眉心。
问,“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卯时了。”
“该上朝了。”
天色渐渐明了。
我眼睛刺痛得厉害,似是有什么从我眼里溢出来。我捂住了眼睛,像针扎一样的难受。颜澈已经起身,堆积成山的奏折还有几近一半未批阅。
他嘶哑着声音喊道,“云盛,更衣。”
“是,圣上。”
他着了明黄色的龙袍,衣摆处绣着龙爪。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穿除了张扬的红色以外的颜色,神色庄重而肃穆,望起来不像是昔日那个一无所有的落魄皇子。
我扬起头望着他,笑弯了眉眼。
鼻尖却慢慢红了。
他推开窗,皇宫里一片银装素裹。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许是昨夜里不知不觉落下的。
颜澈望着落了一夜的漫天的皑皑白雪,紧锁着的眉头终是缓缓舒展开来,像是阴霾了许久的心情初雪稍霁。
云盛小声提醒道,“圣上,时候不早了。”
“知道了。”
他淡声应道。
他踱步往外走去。
我莞尔跟上。
我幼时最是喜欢雪天,那时我淘气,总喜欢跟在皇兄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踩着他在雪地里落下的脚印,望着自己小小的脚印与他的重叠在一起。
而今皇兄走在前头,沉重的脚步在雪地里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我踏着那一深一浅的脚印,一步一步地紧跟着他。而这次,我望不见自己的脚印。
我们的脚印,没有重叠。
他倏地停了下来,回过头。
笑了。
他说,“回家了。”
就像幼时那般。
我慢慢红了眼眶。
如今分明是冰冷的冬,我却瞧见了灿烂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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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迷迭梦境②()
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尺三寸地。
无疑这地方对于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我不知道怎么来了这儿,分明方才我还在雪地里踩着颜澈的脚印行走,转眼间便到了这。
我像个孤魂野鬼漫无边际地寻找着出路。
这似乎是个富贵人家的府邸。只是我从未见过罢了。
颜澈春风得意那时有不少名门贵胄以自家女眷的名头邀我上门,这帝都里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邸我都见了个遍,却从没见过这样的。
我沿着后院的那条小路往前走,走得越远就越觉得熟悉。熟悉得我仿佛走了无数次一样。不过也是奇怪,我分明没有来过,也从未见过,却能知晓这是后院,知晓每一条路。
像是有什么被我刻意遗忘的事在时隔多年后慢慢浮出水面。
可只要一有关于曾经的记忆被想起,脑袋便蠢蠢欲动,疼得发紧。
我望着那扇窗户发呆。
这该是间书房。
我无比笃定却又确信。
隔着敞开的窗户,我在一片蒙蒙雾气中瞧见了那人。终于看清了这府邸主人的脸。
然后所有的疑虑都在那一刻迎刃而解了。
这府邸的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原是这原本就是她的公主府的摆设。一模一样,就连书房的位置都未曾挪动过。
我心口堵堵的。
眼睛有些涩。
遇见顾承昀那年我记不清是多少岁了,只大概记得个年岁,许是十五六的年纪,二八年华。
顾承昀一直以为我忘了那次阴差阳错的初遇,事实上我没有,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次全然是意外。
我溜进颜洹的府邸想要替颜澈给他塞通敌叛国的证据时无意被人给发现了,颜洹那老狐狸实在是狡猾得很。这样危险的活本该不必由我来完成的,颜澈从不许我碰这些关于朝政的事,这完全是我自作主张。
而就这么一次自作主张差点让自己载到颜洹手上。
我逃到了红袖楼。
为了掩人耳目我随便拉了一个人与他纠缠在一起,对我来说逢场作戏算不得什么。我不知道那日顾承昀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一个混迹于风月之地的人,后来我也没有问过。
那只不过是一场在我计划以外的意外,只不过稍有偏差脱了最初的轨道。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我再在公主府见到顾承昀。
然后就是那一次初见,成就了西楚右相的一生。如今怎么想也不亏。
他是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呢。
他伏在案台上坐了许久,桌上是堆积如山的书。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头埋得极低,像是要钻进书里。
我记得他这个习惯,那时纠正了他好久才端正了些,没想到如今还是这般模样。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喂。”
我趴在窗棂上喊了一声,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咚咚”响,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头仍是没有抬起来。
书房里算不上宽敞,檀香搁在窗边焚着,袅袅青烟呛得我掩着鼻子直咳嗽。我在朦胧的云雾中被呛得眼泪汪汪。
我微微愠怒。
这顾承昀做了丞相便越发自傲了,那时他还是颜澈的幕僚时可是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殿下”。
如今倒显得目中无人了。
“顾行止。”
我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
行止是我为他取的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行止”。那时我恰巧在读《诗经》,想到幼时母亲时常教诲我的,又瞧着他这般温润如玉的端方公子模样,便取了这两个字。
后来颜澈也说,这两个字取得极好。
我为此津津乐道,不胜欢喜。
但顾承昀仍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气得我从窗棂上钻进来揪住他的耳朵龇牙咧嘴地冲他发脾气,却扑了个空。
我怔怔地盯着透明的手心。
与方才一模一样。
原来他真的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关窗子。
如今正是春冬交替的季节,他却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窗户大敞,也不知道会染上风寒。
我似乎变得格外的惜命。
我在狭小的书房里转了一圈,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极了昔日的公主府,只不过那时的府邸有那些名义上的面首在,无论何时都是热闹得很。如今这丞相府,倒是冷清得很,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模样。
我的视线徐徐落到刷得粉白的墙上,仿佛被什么给黏住了,倏地就挪不开了。
行动好像快过思考,不过是倏尔,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墙角的那副画面前,怔怔地望着它出神。
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光微凝。
我恍惚记起很多年前我与归墨曾有过一次争吵,他总觉得那顾承昀待我没安好心,我却笑他杞人忧天、无理取闹。
很多年后再想起,无理取闹的那人倒成了我。
我的眼睛倏地就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记起那年我从归墨的床榻上坐起来,隔着汹涌的人群望着面色泛白的顾承昀,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了他致命一击。
我茕茕一生,从未觉得该对不住哪一个人。可那天我望见了顾承昀泛红的眼眶,想着我该是对不住他的。
是我将他拉入这无望的深渊。
自己却全身而退,留他一人孤独。
我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怔怔地望着他朦胧的侧颜。我的手轻抚过的地方一片冰凉,只听得见清浅的叹息。
“行止。”
“找个好姑娘好好度过余生吧。”
“行止。”
“……放过你自己吧。”
那么多年了,总该走出去的。
我望着望着,就笑出了声。
仿佛又摇摇晃晃地回到我在公主府里见到顾承昀的那年,我轻摇折扇,缓缓笑道,“这是谁家的儿郎,长得可真俊呐。瞧着啊,委实是像极了我家温玦。”
又像是我用笔墨方方正正地写下“行止”二字,笑着问他,“那你觉得‘行止’二字如何?‘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瞧着这名字与你甚是般配。”
我予了他一个居于人上的机会,却又轻易地辜负了一个少年郎的一生。
或许他那么多年以来,从未想过要放过自己。就像,我也从未想过,一样。
顾行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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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迷迭梦境③()
我抱着手坐在墙头上望着墙下的那株矮矮的桃花树,倏地冷笑出声。
我想命运竟从未厚待过我,还让我再见到聂二那厮,我前一秒还在西楚的丞相府里怀春伤秋,下一瞬就来到了聂二的南凉的皇宫。
西楚还是一片银装素裹,南凉的春却已是蠢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