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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晖望见她,便想起那日李沐菲那凄厉的尖叫声,和那蜿蜒了一地的血,至今仍是触目惊心。他看人素来准,从第一次见到苏洛央便知道,她这人,并不简单。
而她竟然仅凭那巧舌如簧,便从一个卑贱的舞姬,一跃成为烨王身边的红人。
恐怕现在连他,也动不了她了。
他皱巴巴的脸上堆砌出了谄媚的笑,“好巧啊,这不是苏姑娘嘛,今儿个是要到哪儿去?”
苏洛央似笑非笑,裴晖这般曲意逢迎的模样倒是成功逗笑了她。她盯着他,笑眯眯地说道,“真是不巧啊,王府这么大,怎么又见到你了呢,你说是不是啊,裴管家?”
裴晖知道他招惹了苏洛央,她看不惯他,这段时间偶然碰到,都是横眉冷对。他生怕苏洛央在颜澈面前戳破他干的那些事,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他想起他做的那些龌龊事,顿时遍地生寒。
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是知道点什么的。
她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苏姑娘,您这可是折煞老奴了,您直接唤我裴晖就行了。”
这姿态,与最初的趾高气扬天差地别。
苏洛央心道,权力当真是个好东西,她还未做什么,仅仅只是搬到了颜澈的偏房,独得他几分青睐,便让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献上谄媚的嘴脸。
他笑而不语。
裴晖腆着脸继续道,“日后还请苏姑娘多多打点,往日那些事啊,便统统不算数了。”
苏洛央微微颔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裴晖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同她擦肩而过,却听苏洛央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让他脚步一顿,“我听闻,裴管家膝下有个独子,名唤裴奕?”
“是。”
裴晖僵硬地转过身子,不明白苏洛央怎么会突然提起这茬,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苏洛央的笑容渐深。
“那你可要提醒提醒他了,保不齐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她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也不去管裴晖会是什么反应,拂了拂袖,哼着曲儿离开了,徒留下惊魂不定的裴晖。
他确有一子,名唤裴奕。
他的媳妇去得早,只给他留下一棵独苗。裴晖这人,虽然平日里不着调,贪得无厌,却想将他的独子培养成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男子汉。不曾想,才识武功没学到几分,却将他的恶劣学得是炉火纯青。他打骂不能,便将他送到军中历练。
裴奕从军打仗,倒是收敛了几分顽劣性子。正当裴晖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时,却不料裴奕又犯了事,险些被殿下以军法处置给打死。是他拖着一把老骨头,倚老卖老,去求殿下,他才网开一面,把裴奕打折了一条腿,丢出军中。
这已是轻罚。
从此便是他,也遭受了牵连,在王府过得不如以那样飞扬跋扈,反而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否则,他何必去讨好那个苏洛央?
只是,那个苏洛央,怎会提起裴奕?
莫不是那混账小子在外头又犯了什么事?
他又惊又怒,气势汹汹地回到家。
“砰——”
他阴沉着脸踹开了裴奕的房门。
裴奕正在和屋里的侍女调情,那侍女双目含春,像水蛇一样扭动着腰肢,攀着他的手臂,坐在腿上,说不出的淫靡。
他正处于兴头,听见这重重的踹门声,寒着脸抬起头来,向门口望去,便望见他怒气冲冲的父亲,暗暗心惊,想着莫不是他在外头又做了什么事让父亲知道了。
他漫不经心地摸着侍女,询问道,“这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又招惹了我伟大的父亲大人?”
“滚出去。”
裴晖这话是对着那侍女说的。
他正是处在盛怒边缘。
侍女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裴奕很久没见过他父亲这般盛怒过了,除了那次,他不要命地动了不该动的人。但那都是那些老迂腐的人说的,他并未觉得是不该碰的人,迟早都是死人。
“这是怎么了,是谁又惹您生气了?”
裴晖气得直发抖,“还不是你这个混小子!说,你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腌臜事?”
裴奕只觉得无辜,他最近顶多逛逛青楼楚馆,也并没有做什么强抢民女调戏贵人的事,怎会引得他那样生气?
“爹,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当真没有?”
“我哪敢骗您啊。”
裴晖心中的疑虑更甚,他这个儿子,平日里虽然混账了些,却从来不会说谎,他做了的事,便会坦坦荡荡地承认,若是没有的事,是打死也不认的。
也不知道是脸皮厚比城墙,还是当真肆无忌惮。
但他想起苏洛央那双幽深的眼眸,总觉得有些不安,寒意止不住地从脚底窜上来。
“你再想想,当真没有?”
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裴奕都有些不耐烦了,“儿子说的话,你都不信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撇撇嘴,“再说了,那件事之后,我哪次不是安安分分的,不敢再惹出什么事端。”
他提起那件事,裴晖不由得神色一凛。
“那件事,你就不要提了,免得引火上身。”
“是是是。”
裴晖又问道,“你可认得一个叫做苏洛央的姑娘?”
“长得可美?”
“长得倒是国色天香”
裴晖沉思,不知不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骤然反应过来时,他望着跃跃欲试的裴奕,忍不住敲打他,提醒道,“你别起什么歪心思,若是以前还好,现在那可不是你能动得了的人。”
裴奕顿时兴趣缺缺。
裴晖瞧着他神情不似作伪,便放下心来。
他对于裴奕的秉性,心里那颗石头总是无法真正落下来,只得再次提醒道,“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你千万不能去招惹那女人,不然,你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这些时日,你莫要出门了。”
“我知道了。”
裴奕敷衍道。
他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裴晖是草木皆兵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第33章 温玦()
苏洛央却是不知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会在裴晖身上掀起这样的惊涛骇浪。若她知道,指不定怎么在心里发笑呢,说不定还会再补上一刀。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是去红袖楼找明霜的。
因颜澈的缘故,她如今在烨王府已能出行自由,她正大光明地出去,无人敢拦她。她就这样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红袖楼。
苏洛央轻捏着鼻子,避过浓郁的脂粉香,和风情万种走来的老鸨迎面碰上。她长呼了一口气,原谅她还是没办法适应这样呛鼻的味道。
老鸨见是她,眼珠子转了转,认出了她,便扭着翘臀,甩着手帕,欢欢喜喜地迎上来。
“哟,这不是苏姑娘嘛,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老鸨其实不老,不足三十的年纪,如今仍是风韵犹存。但这年纪若是在青楼楚馆里做姑娘,却已是昔日黄花,落入无人问津的境地。她便是少年时在这儿蹉跎了光阴,只能将这老本行继续下去,在这红袖楼当了老鸨。
苏洛央望向她的目光里丝毫没有轻视,这也是老鸨喜欢同她做生意的缘由,在她看来,她们其实并无分别。
“我找胭脂。”
苏洛央笑了笑,往她手心塞了一锭银子。她给颜澈治疗,除却那一个条件,并非是无偿的,她得到的报酬也不少。
老鸨接住沉甸甸的银子,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喊胭脂。”
“等等。”
苏洛央喊住了老鸨,她若单独找的明霜,难免会引人猜忌。她一个姑娘家去青楼楚馆找的不是小倌而是姑娘,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她想了想,补充道,“再喊上两个小倌,银子不够的话,再同我说。”
顿了顿,“小倌要最好看的。”
虽是做戏,但也要赏心悦目的,便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
“欸。”
老鸨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毕竟有钱赚,谁会不稀罕呢?
她乐滋滋地把苏洛央领到包间里,然后去喊明霜了。
那日因颜曦被掳的缘故,她还没来得及同明霜好好说上话。
她有好多事,想要亲自问明霜。
率先进来的是老鸨找来的两个小倌,他们拘谨地站在包间里,看清苏洛央的容貌时,眼前一亮,掠过一分惊艳。苏洛央抬眼望他们,也是一怔。
她只想感慨,不愧是红袖楼,便是身份低微的小倌,也能如此馥雅出众。
只见一个青衫潋滟风流倜傥,眉目成行如松竹;一个白衣翩跹气质如兰,眉眼勾勒似水墨。倒不像是青楼小倌,而是京城贵公子。
苏洛央的目光落在那名着白衣的男子身上,眸光闪了闪,又淡淡地挪开了。
便是那两个小倌长得再出众,她总归是见识过颜澈和苏南卿两个人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的,那两个人美则美矣,却是远远不及他们的。是以,她沉静的眸子里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那两个小倌面面相觑,那青衫小倌看起来好动些,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苏洛央没反应,又大着胆子凑近,指尖攀上她的手臂。
苏洛央没有推开他。
那白衣小倌没有动。
似笑非笑的模样,同那人如出一辙。
她斜睨着他,薄唇轻启,“你叫什么名字?”
“锦色。”
那青衫小倌却以为问的是他,心上一喜,急急答道。
苏洛央却扬起下巴,指了指恍若隔岸观火般的白衣小倌,神情无辜极了,“我问的是他。”
他蓦地一僵。
“温玦。”
他走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