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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脏了,她不希望颜曦也像她一样,手上沾满血腥,跌落尘埃。
若说有什么在她的计划之外的,那便是颜曦了。她最初接近颜曦,的确是心存利用,但渐渐有什么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了。她会在与颜澈撕破脸之前,护她周全。
颜曦抬起眼望她,眼眶微红,“洛央,是不是有些人,就合该命如草芥?”
苏洛央哑然失声。
她没办法回答,她曾贵如流霞,也曾卑如蝼蚁。
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里有淡淡的怜悯,“没有人生来便是命如草芥的,阿颜。”
颜曦鼻头泛酸。
“吁——”
“殿下。”
苏洛央往声音处望去,便望见了骑在骏马上俯瞰着她们的颜澈,他的额头渗出细汗来,气息紊乱,俨然是听到了消息一路狂奔过来的。他今日本是铤而走险偷偷潜入南凉打听消息的,不料却在途中收到飞鸽传书,只得掉头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他抖了抖沾满了风尘的披风,翻身下马,脚步声铿锵掷地。
他在颜曦面前站定。
“阿颜。”
他的声音低沉,“你可知错?”
完了。
苏洛央忍不住扶额,以颜曦的脾气,止不住怎么跟他闹呢。
果然,颜曦闻言炸了,她梗着脖子道,“我何错之有?”
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人,他们张扬跋扈,他们目无法纪,他们残害无辜。她杀他们,从未觉得后悔。
颜澈扫了一眼那几个死绝了的人,无一不是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人的性命果真是脆弱,昨日还在一起议事的活蹦乱跳的人,今日便成了躺在血泊里的冰冷的尸体,当真是世事无常。
但颜澈也不觉得惋惜,杀了便杀了,反正他素来看那些个迂腐顽固的人不顺眼。那几个人都是顾凛的爪牙,性情又飞扬跋扈,平日里议事喜欢同他对着来,却唯顾凛是从。他早就想寻个缘由把那几个人给解决掉了,没想到颜曦倒阴差阳错地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明目张胆地偏袒她。
希望她能明白才好,纵使身处高位,也有着无可奈何的时候。她生于皇家,却不谙世事,是他将她保护得太好了,而今,是该让她直面那些残酷了。
“滥杀朝廷官员,这是其一;扰乱军营,这是其二;违反军规,这是其三。阿颜,你身处军营,就该明白这些。”
“我没有错,是你是非不分!这些禽兽,他们都该死!”
颜澈眸色渐深,他能察觉到军营里的那些人越发的躁动,他忍不住低喝道,“颜柔嘉!他们做错了,自有军法处置,轮不到你插手。”
那是他第一次唤她颜柔嘉,仿佛是在提醒着她的身份。
她是西楚的公主,他们是西楚的臣民,而今,正在替他们颜家守住西楚的江山,守住西楚的百姓,他们就算再有错,也不该由颜曦来动手。如此,让那些忠心耿耿为西楚的人,作何想?
戎马一生,不是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却狼狈地死在皇家贵族的手里。
那样浅显的道理,他懂,苏洛央也懂,然而颜曦,却不懂。
所以苏洛央才会上前去阻止颜曦,若再由她这样任性妄为下去,到时怨声载道,便会落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颜曦不懂,若是往日还能参透一二,如今愤怒将她的理智一点一点地给挤出脑袋里,她满腔怒火下只觉得颜澈是非不分,费尽心思地维护他的手下。
他变了。
自他的眼疾治好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昔日无欲无求的人,却醉心于权斗,她越来越看不清他了。
“颜柔嘉,本王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你的营帐面壁思过,这是军令。”
她眼角泛着泪花,倔强地扬起脸,“颜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我是你的亲妹妹啊!是不是终有一天我也会落得五皇兄的下场?”
苏洛央蓦地抬起头来,愕然地望向双目含泪地吼出这句话的颜曦,原来,他们设计颜淳这件事,她知道。
她只是在装聋作哑,因为,她没办法去揭发颜澈。
颜澈气极地举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颜曦冷笑,“怎么,你还要再扇我一巴掌吗?”
他僵直着身子,神色怔然,却在瞧见颜曦眼角里泛起的泪花时,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颓然地放下。
颜曦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
苏洛央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忧心她会出什么事,忙提起脚去追她。她跑了几步,便瞥见有道身影比她还快,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颜曦的身后。她脚步一顿,蓦地,松了一口气。
有那个人在,颜曦是不会出事的了。
她的脚步缓下来,背对着颜澈,云淡风轻地道,“人,我也有杀。你若要怪罪,怪我好了。”
“但你不该跟阿颜说那么重的话,她毕竟是你妹妹。”
颜澈错愕地撇过头来望她。
她的眼眸里,暗潮汹涌。
第87章 认命()
颜曦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军营里,只能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样,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她知道归墨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她走,他便走,她若停,他便跟着停。他们一直就这样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距离。她知道,但是她不想停下来回过头望一眼。
她走到了闹哄哄的街市,那是西楚管辖的一个边陲小镇。
西楚与南凉延绵不绝的战争,深受其害的,仍旧是百姓。她漠然地瞥了一眼沿街乞讨的乞丐,淡淡地收回视线,恍若自嘲般,低头一笑。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但方才和颜澈吵的那一架,似乎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横冲直撞,像个莽撞的孩子一样,撞到了过往的行人。他们骂骂咧咧的,她也无动于衷,归墨便一个个地替她弯腰道歉。颜曦听着后面零零碎碎传来的声音,捂着耳朵,疾步向前走。
她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停下来。
脏兮兮的小姑娘抱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小声地抽噎着,见她蹲到她面前,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华服姑娘。
颜曦放下一锭金子,面色平静,“拿去给她治病吧。”
她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将那锭金子揣进兜里。
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乞丐瞧见她这样大方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丢下一锭金子,便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说道,“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
她麻木地听着他们怨声载道的声音,将自己带在身上的所有银两给了。
他们一哄而散。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盯着阴沉沉的天空发愣了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归墨顿了一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颜曦往山上跑去。
山路崎岖,她的脑袋里又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的,像个摇摇晃晃的酒鬼。她有很多次跌落在泥潭里,吃了一嘴的泥泞,但很快要咬咬牙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其间归墨忍不住想冲上前扶她,却还是克制住了。
他想,她那样骄傲的人,一定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那样狼狈的时候吧,即使她一直都知道,他跟着她。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山顶。
攀上山顶时她浑身都沾满了泥泞,她素来喜欢干净,如今却不甚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一步一步地往悬崖的方向走去。
归墨一上来便瞧见了这一幕,心口一跳,忙跑上前拽住颜曦的手,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染上几分狼狈。他轻斥道,“你要做什么?”
他以为她想不开想要跳崖。
颜曦错愕地望着气息微乱的归墨,她能很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她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跑上来拉住她了,但颜曦现在不想理他,她眸色冰冷地甩开他的手,继续自顾自地往悬崖走去。
“颜曦——”
他惊怒地喊着她的名字。
但他的声音很快便戛然而止了,因为他望见颜曦走到那立着的坟茔面前,慢慢站定。他想要说的那两个字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要不是跳崖,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依她。
“归墨。”
颜曦坐在坟前,睫毛轻颤,轻声低喃道,唤的是他的名字。归墨正走神,便猝不及防地听见她的声音,那声音里掺着破碎的小心翼翼,让他的心隐隐抽痛着。
他的姑娘合该是骄傲自信的,何曾有过这般模样?
“我在。”
他低声答道。
“归墨。”
“我在。”
归墨悲哀地发现,他这辈子就折在那个媚眼如丝的姑娘身上了,他拿她没辙,她就这样娇娇软软地唤着他的名字,他便丢盔弃甲,弃械投降了。
颜曦曲起膝盖,蜷缩在坟茔前。
“归墨,你信命吗?”
“不信。”
他从来不信命。
颜曦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低低地笑出声来,“你知道这里面躺的人是谁吗?”
归墨摇了摇头。
“一个故友。”
她歪着头笑了,目光哀戚,“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军妓这么荒谬的东西?”
没有谁是生来卑贱的。
颜曦生于皇家,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比旁人高贵到哪儿去。如今她却觉得,权势当真是个好东西,她能让她做旁人想要去做,却不敢去做的事。她没有等到归墨的回答便喃喃自语道,“我总有一天要让西楚,再无军妓。”
她轻抚着刻在墓碑上的名字,眼泪夺眶而出。
她很久没有想起弄影来了,亦或者说,她不想刻意想起。她认识弄影那年她不过二八年华,也是在那个军营里。弄影长得美,是真的美,是像苏洛央一样宛如清风霁月般的美,那时她以男装示人,而弄影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