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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这些年,百里风间是鲜少来到一昭镇的。不愿看到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族人,徒增无力之感。族人在北地生活虽算不上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却仍是处于捉襟见肘的境地。而此次他来一昭镇,半是逼不得已,半是为了断了众人念头。
昨日傍晚慕叶又派人送来密信,七影鼓动一昭镇几万镇民明日聚于广场,长跪以求剑圣出世。
等同于又给他下了一道通缉令。他心中纠结至极,进入虞溪曾经的房中与她的瓷雕对坐半晚。而从他能做下决定,还拜了景澈昨夜突如其来的闯入所赐。
那是他唯一留下来关于虞溪的音容笑貌,却被她无理砸碎。当刻他暴怒而痛心地拾起一地碎片,在意识到无法拼凑后突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一切便已经是无法弥补。再惋惜,再遗憾,不过徒增无用感触。
他顿悟,晓得只有亲手打碎,才能断了念想。他若只是不回答众人,便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期待,而他受不起这份沉甸甸。人人将他当做救世神,可他明白,他不是。从前不是,如今,更不可能是。
世上本无神,慈悲都只是虚妄。如今活着的每个人,身上都背负了无数人的性命,轻易挥霍,就是愧对前人的抵死守护。这个一昭镇更是迦凰山拼了一辈人的性命保全的,决不能再冒险让族人赴死。哪怕在疾苦北方苟活百世,也比在临沧狗贼刀下屈辱死去要好。
于是凌晨他便下了山。
已经走到了广场上,望去一片的全是人。地上积了大半夜的雪和着尘埃,一步一滩污浊冰水。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剑圣来了!”所有人都齐齐转过头来。
“剑圣!”一人面露喜色,从石阶上走下,破开人群急急走过来。
人头攒动中他看清楚了,是七影。
他行至他面前,一抱拳便跪下:“恳请剑圣下山,带领族人与复**并肩作战。”
“恳请剑圣下山!”
“恳请剑圣下山!”
音lang一波一波,黑压压的人群层层叠叠朝着他跪下。
百里风间的目光扫过懵懂的孩童,抱着婴孩的少妇,面庞坚毅的大汉,伛偻着腰的老人,他们的虔诚匝在心底。
他沉默地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屋檐依然像一双巨大的翅膀,翅膀低下有无数个长长的深弄,无数个密不可宣的白昼和黑天。
第四十二章 连猝三人()
雪光一片刺目,融化的冰水蜿蜒成一条线。
扯了扯唇,百里风间听到自己的声音微有干涩。纵是立场坚定,众生所望仍像一座大山般堵着他,拒绝之言要说出口都是艰难:“我非……”
众人正灼灼地盯着百里风间等待他吐出下面的话,然而突的一声失声尖叫划破寂静苍穹:“阿当!!”
在跪着的黑压压人群中,一个男人悄然无声地倒了下去。血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和着残雪,一路红白逶迤。
情况急转,一下子广场上如同炸开了锅,人声混乱纷杂。百里风间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见到血迹才意识到不妙,赶忙掠上前,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已然是生机全无。
一旁抱着婴孩的妇女无措地抽泣开:“剑圣,剑圣……阿当他……他究竟怎么了!”
百里风间并没有立即告知死讯,熟练得翻看嘴唇眼白唇色。这些皆是正常,并非中毒,而神情无恙,并非猝死。又翻开他的手腕,青色血脉已经浮上皮肤,狰狞地向上盘旋。
周围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谁惊慌失措地说了一句:“这……这……镇西的李爷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电闪雷鸣之间,百里风间脑中无数念头闪过。连环杀人,死相又如此诡异,虽目的不可揣测,但多半为阵祭。
“剑圣,弟子慕叶来迟。”一个白衣束冠男子匆匆拨开人群而至,眉目焦虑,抱拳坐礼。
目光交接,微微颔首。百里风间直起身子,一贯波澜不兴的样子笃定道:“阿当的冤死,我必定查明真相。”
慕叶低身吩咐身后随性之人收敛尸体,一边同百里风间走出人群。
人群外,七影亦是神情焦灼,铮铮铁汉面上也有了几分惭愧——毕竟是他牵的头,召了众人来此集合,又突然死了人:“剑圣,这……”
“无关你的事,我自会查明,你先帮南穹弟子让众人都散了。”
倒是慕叶微有排斥之意,毕竟是他管辖的镇子,被七影搅得乱七八糟,他能不冲七影发火,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他低声对百里风间道:“剑圣,借一步说话。”
走开了几步,慕叶才继续说:“这已经是连日来死的第三个人了。”
“一个人便是那人口中的镇西李爷?那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是镇北方老太,所有人都当她是寿命已至,只有几个人才看到了她的死相,与方才的阿当相同。”
“近日来除了七影,还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入一昭镇吗?”
“倒是有几个北地的山民,他们每隔几年便会来一昭镇采购些东西,如今正是在镇子上。都是底细干净的人,倒没什么可怀疑的。”
百里风间眯起眼,正是寒冬腊月,远处廊檐儿下一溜灯笼,在视线里红成一摊血海。
半晌他幽幽道:“给我一份镇子的地图。”
“剑圣请随我来。”
见了镇子的地图,百里风间先在每个死人的地方用墨标上。然而未在他意想之中的是,这三点不在一条直线上,亦不对称,并不具备发动血阵祭的条件。要知道,以血发动的阵祭,一向要求对称,一般阵法连成的无非为圆形,三角形,或是五芒星形,在地点上一分一毫都不能偏差。
难道只是普通的仇杀?这更没有可能。阿当人值壮年,有仇家倒还可能,另外两人都是老人,哪个仇家要如此费尽心思杀两个人都将死的老人?
目光扫过整张地图,最后久久停在了地图上方的山坡。
这是息雁坡禁地,说是禁地,其实是一昭镇的坟地,阴气太重,所以一般禁止南穹派弟子入内。
脑中思绪一掠而过:“慕叶,你管着一昭镇的事,可还记得坟地的分布?”
“剑圣的意思是?”
“发动血阵祭的设定地点不一定要死去的地点,也有可能是埋葬的地点。方太和李爷都是老人,家中人定会提前替他们寻好坟地……”
慕叶突得恍然大悟了,接上百里风间的话:“前几日来了个神棍,似乎叫什么阿邺,给阿当算命,说是他的坟要置于息雁坡西南,才能保后世兴旺。阿当还真放在了心上,上几日就找我买了西南那个坟位。而方太的坟东南方,李爷的坟在北方,这一连起来,不就是——”
“你说的那个神棍,现在在何处?”
“我见他神神叨叨,便将他赶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越过千之岭进入一昭镇的,本想着应是最近大雪覆山,许多机关失效,被他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我知道了,”百里风间顿了顿,笃定扯唇:“看来坟地才是阵法的关键。那如若我们们要搬了尸体,破了阵法的平衡,却被那设阵之人知道了,慕叶你说,会发生什么?”
“定是赶在我们们之前,断了尸体与阵法的联系,放入新的血祭品提供血力!”
百里风间不置可否,毛笔杆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一滴残墨坠入地上,晕开来了。
当日晚上,慕叶便带了几个南穹弟子,先去了镇北方老太家,百万个赔不是,说是剑圣指明老太坟地风水不好,导致村中接连莫名死人,希望等过了头七,便将她老人家迁坟。
慕叶在镇中多年本就德高望重,又搬出了剑圣的名头,方太家人自然是唯唯诺诺地答应。
又到了李爷家,如法炮制。
这一晚,镇里暗潮汹涌,饭后茶间都神神秘秘说是息雁坡的风水出了问题,才导致阿当死的不明不白。顿然人心惶惶。
祠堂前铸钟敲几响,供三献,八瑞相,慕叶阖目合十,前人牌位高高在上。
“结界都设好了?”百里风间正迈入祠堂,望了眼烛光摇曳里列列牌位,只是敛了眸,未作大礼。
一如他的自负,不跪天不败地。
慕叶起身答道:“剑圣放心,结界已经布好,只要人一进去了,便出不来。方老太的头七后日就结束了,不是今晚,便是明晚,剑圣就可看一出请君入瓮——”
扯唇讥讽一笑:“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迦凰山脚下兴风作lang。”
一夜风平lang静。日晷延行,日光在茅草屋顶上打着滑,从东海偏到西山,雪光一片艳好。
不知不觉又入了新的一夜,弦月高挂东南枝。
百里风间便一直留在一昭镇里,也未回云覃峰。说起来足足有两日未见景澈了,倒怀念起她聒噪又黏人的样子来。只是那晚他一时怒极态度不好吼了她,以她强硬的性子……恐怕是又要用好久才能修复这裂痕了。
这些还是都等回去再说吧。如今镇子里的事便是够头疼了。七影当真一次比一次难缠,头回来还只是跑到云覃峰上单独求他,这次已经晓得鼓动众人的声势要挟他。幸好是趁着混乱避开了一个难题……
见夜色已浓,正准备熄了蜡烛,门口一阵叩门声。
“剑圣,在下七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不遑多说也知道七影何意,但是拒绝一人总比拒绝几万人要来得容易。
拢了拢宽袍,开门出去。
“剑圣,”见他出来,七影抱拳揖了一礼:“七影深夜造访,多有打扰。”
慵懒斜唇:“罢了,你打扰的也不止这一次了。”
“剑圣,那天众人所意您也看得明白。而且复**上月已经攻占下了雪柏郡,已然拉开南北站线,形势大好,只要趁胜追击,复国必然有望——不只剑圣如今是否有出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