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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举个例子,还记得我的老师王贵湘吗?”
“那位退休后隐居回乡下的?”
“对,去世有七八年了,他讲过一堂课,叫清洁的精神。他所说这种清洁的精神,是侠义、热血、扶危、济困、惩恶、扬善等等优秀品质的综合,他说这种精神总是蛰伏在每个人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在时局危难的时候、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这种精神就会出现,会主导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让他干出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这个世界就有了英雄。”
许平秋一脸崇敬,身边的嘈杂声充耳不闻,他凛然地听着。
马秋林释然的脸上掠过一丝肃穆,接着道:“不管世风如何日下,不管人心如何险恶,这种清洁的精神总是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于是就有了许许多多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在危机面前奋不顾身的人;于是就有了我的同事,王详,因为抓贼,被捅了七刀,殉职;于是就有了你的兄弟,邵兵山,抱着炸药跳楼,殉职!于是就有了千千万万奋不顾身的警察,在为这个世界的安宁而奉献这种清洁的精神一直就在我们警察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相信哪怕是个腐败的、堕落的警察,他曾经也被这种清洁感染过。
“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马秋林笑了,释然地拍拍许平秋的肩膀道,“黑白善恶的较量,一长一消,都会在较量中升级,你之所以走不出这种心境,那是因为你顾忌的东西太多,家庭、位子、面子,还有你的威信,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有这么多外来的东西,再清洁的精神也会蒙上一层灰尘。”
“我明白了,我离从警之初,已经差得太远了。”许平秋轻声道。
“不远,你一直在试图找的,不是像我这样的专家,而是那种清洁的精神,我想,你放下心里的羁绊和眼里的偏见,总有一天会找到的。”马秋林笑着道,转身,慢悠悠地逛着。
一刹那,许平秋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曾经的寻找都是很纯粹的,所以能屡屡成事,所以才成就了他这个不参案不办案的神探之名。而现在顾忌的太多,反而在很多事上止步不前了。想通此节,他兴奋地追上马秋林的脚步,直道:“谢谢师傅提醒,哎,中午了,要不一起吃顿饭?”
“不会有副作用吧?”马秋林笑着问。
“继续聆听一下点拨嘛,我还真有个事想请教请教马老您破案大会战前一阶段收效很差,基层的积极性一直调动不起来,我想了很久,想搞个英雄榜,让那些有这种精神的同行脱颖而出。”许平秋道。
“思路很好,应该加上这么一条,不限年龄、不限警种、不限地域。”马秋林道。
“让普通警种来参与刑警的事?”许平秋被这一条惊了下。
马秋林回头笑着反问:“是啊,可你手下的刑警,大部分也未必就能干得了刑警的事嘛。”
这倒是,马秋林和许平秋相视而笑。不久,两人坐到了一家路边的拉面摊子上,一人一碗,和着陈醋、搅着辣椒,边吃边聊,看样子是相谈甚欢
家事繁琐
晋中市,大兴绿色食品开发公司。
仓库边上卸货的人群里有一个不和谐的身影,穿着淡蓝色的制服,如果细瞅的话,那是警察的夏装。这个人连续几个月往这里送杂粮,已经成了熟人了,见怪不怪的质检、过秤人员按往常给他过了磅、开了票,单子递回到了他手中。
——是余所长,亲自押车送货来了。
一手拿票,一手给质检的撒烟,客气两句,满头大汗的余罪安排货车司机先走,自己拿着票,到公司财务上交换现金支票。这个生意不难,也就是把羊头崖乡的杂粮、山货批量运出来找到下家而已。拉这种货都是量大利薄,拉多了成本大,怕窝在手里;拉少了又划不来。这事对于羊头崖乡这位声名鹊起的所长不算很难,有办实事的威信在,当时只是振臂一呼,便有乡民肩挑手扛,把家里的余粮送车上了,朴实到你口头答应一句就成,连白条都不用打。
现金支票开出来了,余罪乐得屈指一弹,听着支票清脆的声音,那是多么的悦耳啊。支票塞口袋里,余罪刚出财务科的门,就听到有人喊着自己。回头一瞅,却是位不认识的中年男子。他笑吟吟地上来自我介绍着,是公司的经理。余罪受宠若惊,赶紧握握手,经理接着就说出来意:“没别的意思,您送的高粱颗大粒饱,成色蛮好,玉米虽然差了点,可比我们下乡收的要好上许多。余老板,有没有兴趣,给我们签一份收购合同?你收的货,我们都要,当然,在保证这个质量的前提下。”
余罪一愣,随即又是一阵狂喜,不住地点头。经理一伸手,把余罪请进经理室了。
过不久,两人喜滋滋出来了,看样子谈得不错。握手告别时,经理又笑着问着:“余老板,您这身份,不用干这种吃力又挣不了多少钱的生意吧?”
“杨经理啊,我的身份含金量可不高,就这点儿事还是村里人托我办的,说好了,回头我组织几个人,给你们厂贩运。您放心,要比之前的质量差了,您直接拒收,别给我面子。”余罪上车前,拍着胸脯保证着。
这单生意算是谈成了,杨经理送着这位警察贩运户,车走了好远才异样地笑了笑。他有点看不懂这位贩杂粮的警察,不过观察了好长时间,感觉信誉不错,这才有了长期合作的打算。
车上的余罪可快乐疯了,开出不远,停在国道上,又翻开购销合同看了一遍,嘚瑟地直拍方向盘,一溜烟往城里开去了。
取了支票,加满油,余罪看看时间,打开了导航,目的地是老家泰阳。
余罪在全省企业名录上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刚起步的民营企业,专做绿色食品开发,和羊头崖简直是天生的配对,杨经理还答应抽空到乡里看看呢。一想日后很有可能多一条收入的渠道,又一想全乡往车上送杂粮每每兴高采烈的样子,他这心花怒放的呀,简直想插着翅膀飞得再高一点。
在即将到高速入口的时候,电话响了,余罪看了看,把车泊到一边,打开了车窗,接听着这个肯定是情意绵绵的电话:
“喂,早晨刚离开,这就想起我来了”
“怎么?不许想啊?”
“可以呀哎呀,我现在可是腰酸腿疼啊?什么?又要出任务,嗨,这才刚回来几天?”
第215章 多面余所长(7)()
余罪震惊了,电话里听到了林宇婧幽怨地说要出任务了,而此时距上一次回来,刚过了两周。不过任务就是任务,仅仅是告知一下,而不是和他商量。不一会儿余罪不大情愿地扣了电话时,那幽怨的味道充斥着胸腔,猝来的郁闷甚至把做成一单生意的好心情也给冲淡了。
余罪发动车,上了高速,驶往老家泰阳的方向,沿路没有眼前的风景,却都是林宇婧身着警装、不苟言笑的警司模样。
“他妈的,老子将来好像有往家庭煮夫发展的倾向”
驾车的余罪,眼睛余光扫到车后大大小小的箱子时,如此幽怨地自言自语了句。
“什么,张猛走了?又停职啦?打谁了?哦,不是啊,老丈人给他换工作了啊嘿,可以呀,当不了土豪,当土豪女婿也不错嘛。”
余罪拿着电话在车里嚷着,替兄弟高兴吧,可话里怎么听也多少有点儿酸溜溜的。
电话那一头的董韶军气愤了,唠叨不绝地埋怨着余罪,而且还自责不该把张猛带到羊头崖,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余罪听着不乐意了,直吼着:“烧饼,你他妈就是一大烧饼,这么好的事你生个屁气。就张猛那单细胞牲口,非等他光荣一下、伤残一下你才高兴是不是?你个蠢货,这事得大贺三天,这么好的事,连我也嫉妒了喂,喂”
电话挂了,那头肯定是老不高兴了,还期待着余罪劝劝张猛回心转意呢,却不料是这个口吻。余罪无语地看着电话,实在怀疑二队那个地方出来的都是什么怪物,二冬兄弟那多好的性子,进二队不到一年也快成闷葫芦了。
余罪装起电话,到了老家泰阳市里。他把车泊在贺阿姨家门口,下车开了后厢,搬下几袋小米、枣子,还有一些核桃。搬东西时,他还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张猛和厉佳媛的初遇,真没想到,两人发展得这么快,才几个月已经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上次在五原,他见张猛正郁闷着,就问怎么回事。原来厉家要张猛入赘,张猛很不乐意,最后还是余罪劝了句:“倒插门就倒插呗!”
劝是劝了,可没想到倒插得这么快。余罪想着想着,倒把自己想乐了,这么好的事他巴不得发生在自己身上呢。余罪笑着搬着筐子,敲响了贺阿姨家的门,却是贺阿姨家姑娘开的门。
快中午了,这丫头揉着睡眼从家里出来,看了余罪一眼,厌恶地一瞥,直到余罪把东西都放在家门口,她都没搭理。
余罪估计老爸和贺阿姨的婚事,心结就在这个拖油瓶上。他又一次打量这位刚刚高考完的丫丫,披散着头发,染得不黄不绿,踢着拖鞋,穿着宽松的睡衣,看人老是撇着眼睛。上次回家,余罪客气地问她考了多少,结果被斜了好几眼,后来才知道这丫头居然考得比他当年还差,三本分数线都达不到。
算了,不招惹了。
余罪默默地起身,深深地为老爸的情事担忧上了。摊上这么个好吃懒做又考得一塌糊涂、连补习班也不想进的丫头,他知道贺阿姨的难处了。
“喂,小警察。”丫丫突然开口了,极度不客气的口吻。
余罪回头,作出聆听的样子,恭身问了句:“在,您有什么指示?”
“德性。”丫丫一指一瞥,状如余罪抓过的小痞子,斜倚着门对着余罪不客气地说道,“告诉你爸,别老来骚扰我妈,他不嫌丢人,我还嫌败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