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水盆中的水经过反复添加,已然满盈快要溢出的时候,他这才摇头晃脑地说道:“嗯,这次差不多嘛,那个陆鸣嘛,我脚趾缝里痒痒,你给搓搓嘛!”
我眉头急皱,满腔的屈辱瞬间化成了愤怒,像是燃起了火焰的烈性炸药,到了爆炸的极限,但理智又逼迫自己,不要炸!要百忍方成金!只是,我感到自己的胸腔,像是一只骄阳下晒得发烫的皮球,只想炸裂一图痛快,但又迟迟破不开一层层来自自身皮肤的压迫式的阻碍我这手,实在是难往水盆里放下去半寸
郑满仓忍不住开口劝道:“大虎,要不算了嘛,这就差不多了。”
周虎嘴一歪,道:“这才哪到哪嘛,要学本事,不拿出点诚意怎么可以嘛!拜师学艺、拜师学艺,不拜,就想学,哪有这么好的事嘛?”
我闭上眼睛,怒极而笑,摇头对郑满仓道:“满仓哥,没关系,这是我该去做的。”
当手指触及周虎脚趾的时候,我仿佛从洗脚盆的水纹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父亲在派出所忙碌一整天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总会为辛劳疲惫的他,打来一盆洗脚水。父亲叫我过去,爱怜地用力摸摸我的脑袋,说,鸣鸣,给爸爸洗洗脚吧?我却总是三心二意地胡乱给父亲搓了几下,便撒手跑开,玩电子游戏机去了。妈妈总袒护我,责备爸爸说,脚臭烘烘的,自己不会洗吗?还要儿子来洗!
现在想来,父亲哪里是要我给他洗脚啊,他只是希望,一整天不见我后,能和我贴紧一些、走近一些,多感受一些来自家庭的温情,少承受一些来自社会的压抑如今被周虎使唤了的、又不得不听从于他的我,才对父亲,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愧疚,倘若时间重来,我一定恭恭敬敬地蹲在他的身前,认认真真地为他洗洗脚、按按腿,帮他消减一些,执勤蹲点抓贼一整天后,敲骨抽髓般的疲惫。
然而时光终难倒退,逝去的终究逝去了,我长大成人了,父亲却慢慢老了
从未如此认真地为父亲洗过脚的我,今天却像是刷洗一件古老的瓷器一样,精心细致地给周虎洗了脚。周虎满意地笑,发出喝喝的粗野的声音,他看向我的目光,仿佛是溶解了最具有腐蚀性毒药的液体,酸涩、辛辣。
洗完了脚,用我的毛巾给周虎擦干净。他得意洋洋地拿起一支烟,让我给他点上,说:“哎哎哎,你擦啥手嘛,还有三个人呢!”
洗过周虎的脚,我还怕什么呢?从他身前站起,我仿佛有了一种万里长征,攀过第一座高峰似的感觉,在被蹂躏践踏了的尊严背后,我却得到了一股不同以往的力量。
我转身便给吴二民洗起了脚,丝毫没有迟疑。
周虎道:“你小子今天这样的表现就算不错,三天时间,三天里,你都能让我满意,我就收你这个徒弟嘛怎么,不高兴嘛?”
“高兴、高兴,”我强支起笑容,道,“谢谢虎哥。”
周虎深吸口烟,志得意满地踩着拖鞋走到床边,伸个痛快的懒腰,躺倒在床,道:“你不是喜欢打扫卫生嘛,等会把房间打扫了嘛,一地的垃圾,闻着睡觉也不舒服嘛。”
“好。”
翌日,我拉着郑满仓一起在装置里晃悠,拿着笔本的手,始终像是摸过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让我不适极了,我甚至闻了闻手指尖和指甲缝,总觉得里面,有种臭烘烘的味道。
郑满仓拍拍我的肩膀,说:“陆鸣,大虎这个人,其实心挺好的,他只考验你三天,三天嘛,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你挺一挺就过去了。以后大虎教你,你一定进步得快,相信老哥!”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们几个,都像亲大哥一样照顾维护的。”
“就是就是,啥时候他认了你,肯定会真心对你好的”郑满仓说着话,忽然眼神一偏,两只眸子老鼠见了大米一样闪了又闪,啧啧叹道,“你看你看,那边那个女子,长得攒劲得很!”
“你眼神不咋好使,就是看女人还”我笑着回头,忽然瞥见一个身着工作服、头戴安全帽的,带着一种独有成熟魅力的女人。她中等长度的头发,有几丝从安全帽中盘着的发髻里散出,在耳边,如清流般泻落霎时,我目瞪口呆,待她带着有些复杂的微笑走近我、站了许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嘴唇僵硬地说道:“姐姐,是你吗?”
“不是我,还会是谁?”她轻轻瞪了瞪我。
女人正是向梦。
我大张着嘴,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几遍,确定是她无误。只是几个月不见,她齐耳的短发倒是长得长了。我也没再理会身旁的郑满仓,上前拉了向梦的手,将她扯到一片阴凉处,急切问道:“姐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我急得几乎有些发怒,大声吼道:“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吴硕满世界地找你,你还敢回成都来?”
向梦皱了皱眉,说:“陆鸣,你别激动嘛。”
“别激动?当初咱们为什么要去大连?为什么?难道你都忘了!”
“不是陆鸣,你别喊了,让别人听见不好。”
我狠狠压抑着满腔的愤怒和不解,带着向梦离开厂区,向宿舍区后山上走去。来到一处无人的树荫下,终于忍不住喊道:“你回来干什么!”
向梦被我吼得竟有些委屈了,颤声道:“我的假期早都超期了,再不回来,公司该开除我了。”
“不是吧,姐”我被她气得几乎笑了出来,“原来你一直还存着要回来的想法啊?呵呵那咱们折腾这一大圈,又是为了什么?啊!”
向梦情绪亦是波动起来,额头泛起青筋,声音渐响:“我这一辈子,总不能一直活在吴硕的阴影下吧?是不是他要找我一辈子,我就要躲他一辈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成天提心吊胆!”
我忍不住骂了句:“你放屁!”
“你你混蛋!”
激愤中的两人,各自大口喘着粗气,许久也不说话。树干上的知了们没完没了地聒噪着,直扰得人心烦意乱。
我打破沉默,用尽量克制的语气道:“好,你回来得好!我问你,如果他再来找你,找到了你,你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我想了很久,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解铃?你说得轻松,他吴硕现在就是一头变态的禽兽,你是准备跟他讲道理,还是准备和他扯回忆?是不是等他把你推上了床,你才知道后悔!”
啪!一个耳光呼在了我的脸上。
向梦的眼里泛出了泪花,那神色,三分是愤怒,倒有七分是打我后的悔意。她抽泣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不回来,他找不到我,迟早还不是要来逼你?”
“逼我?他为了找你,差点把我给杀了!你他妈知道吗!”我气得有些急了,本不该将自己脖子上被三棱军刺划破后未能彻底消退的伤疤给她看,然而情绪失控的我,最终还是那样做了。我伸着脖子,咄咄逼人地喊道:“你看看!那天夜里,如果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你弟弟我现在就化成骨灰、埋在土里让你给我哭坟了!我怕你知道了会害怕担心,所以才不告诉你那晚的真实经过,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对他抱有天真的幻想!”
刹那间,时间仿佛在定格的画面上暂停,我和向梦相视而立,两颗心仿佛止歇了跳动
第133章格外地好()
向梦用颤抖的手摸了摸我脖子上的伤疤,像一个十来岁的姐姐,爱惜自己几岁大的弟弟般,温柔、体贴、充满爱意。她渐渐哭了,泪水一经滑落,就再难停歇。她悲切地哽咽了很久,最终身子乏力,坐在了地上。她的嘴唇在哭泣中弯成了极度扭曲的形状,声音也因此变调许多,她说:“怎么会这样我就是担心他找不到我,会来伤害你我才回来的,可是他没想到他已经这样做了”
“是啊,他就是这样做了!”我长叹气,目光远望极远极远处,却看不穿,这世界遮挡在我眼前的漆黑的幕布我平淡了语气说道:“现在,你还对他心存幻想吗?你还会认为,他会变成一个善良友好的人,放过你、放过我吗?”
向梦环抱双膝坐在地下,宽大的工作服因此收紧,浮现出了她单薄得令人有点心疼的身子。她不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我看着的远方。
我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激动的情绪渐渐舒缓,却是怎么也生不起气了。叹息问道:“这些日子,在大连你都不好好吃饭吗?怎么这样瘦了?”
向梦脱下了安全帽,解开发髻,散开一头漆黑的秀发,她理了理头发,将发型整理成好看的梨花形。说:“其实我在大连过得挺好的,吃得香睡得饱,也不知道怎么就瘦了呢,瘦了好呀,以前想要减肥,一直减不下来呢。你呢,你过得好不好?看你晒得,黑得像煤堆里刨出来的似的。”
“你不是喜欢古天乐吗?我就跟他比一比。”
“人家不光黑,还帅,知道吗?”
我没好气顶嘴道:“我不光黑,还贱,知道吗!”
向梦也不以为忤,似乎我在她面前本能的撒泼闹腾,我和她都早已习惯。她伸手理了理我凌乱的衣领,笑道:“谁说你贱了?我打他!”
“我说的!你打死我好了!”
向梦破涕为笑,许久不见的她,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妩媚,将她看在眼里的我,心灵忽然有了一种非常本能的颤动。若是换做以前,我自然会大喇喇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跟她“打情骂俏”,只是如今,那样的贴近,只变成了令人嘴角轻轻上扬的回忆我瞪眼看着她,眼见一颗泪珠还在她的腮边兀自滚动,很自然地用手背替她擦了干。
“咋办?以后咋办?”我问道。
“以后,以后我也在化工新厂上班了,有你保护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