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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漂亮女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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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头哈腰地来到文化馆,离开它的时候,我却更加地卑躬屈膝。我看着阳光下自己颓废的影子,心里却重复着适才祁部长所说的“民间艺术家”,那好像很好听、又好像很讽刺的称谓。感慨着也许有些事情,没有在同等地位下的关系、没有足够的财富作为硬性支撑,仅凭个人的促动推进,如同蚂蚁撼树,绝不可行。

    怎么办?我不禁问自己,如今这境况下,如果不通过舞蹈比赛的形式,如何对“遗忘舞蹈”进行包装和宣传?已经将近排成的“亲子之舞”,在取不到任何成绩、结果的情况下夭折,这将直接砸掉郭芓荞舞蹈教学的口碑,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带着愈发沉重的忧心,来到李亚军的夜店寻找魏航时,竟然先是惊讶地发现,夜店的招牌已经更新为“比如音乐酒吧”了。大门处不再是厚重的在午夜隔绝dj噪音的木门,而是一整面以风铃相互串联连接的门帘,轻轻掀动,在这下午时分,还未听到“比如音乐”里的现场表演,先是听了一阵如歌如诉的风铃之声。

    我知道,夜店变成了音乐酒吧,李亚军已经完全留住了魏航的心。

    乐队正在排练。而当我向魏航谈及请他抽出时间完成“亲子之舞”的事后,魏航只字未提,只是淡漠地坐在架子鼓后,把玩着手中的鼓槌,向我展示了一段节奏极快的鼓点。看得出,连作为他弱项的架子鼓都玩出了这样的水平,他的音乐造诣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心直口快,说话又难听的小厮不顾崽崽的拉扯,嘲讽说道:“陆鸣,不是哥们儿说你,你瞧瞧咱们魏航,怎么看,也怎么是不久的未来里,红遍全国的音乐人啊你不跟他一起玩音乐也就算了,哥儿几个也不是离不开你,是吧?不过,你让魏航、让我们,穿上小鸡鸡小鸭鸭小狗狗小猫猫的服装,跟一群小毛孩儿一起跳他妈什么舞蹈哈哈哈,你他妈让我说你什么好?”

    魏航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就连崽崽和吴景泉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贝斯手尕龙叹了口气,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也不知是鼓励还是安慰。

    “很搞笑是吗?”我长叹口气,自己亦然苦笑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搞笑各人有志,我决不强求大家,就算我没说过魏航,也许是我一厢情愿、一意孤行,但最初我真的只是想,我很想,咱们兄弟四个,能把大学里的情谊延续到事业里,互帮互助、一起成就点事业”

    “不过没关系”我冷冷地苦笑着,从李含笑那里感受到的“各奔前路、时过境迁”,在魏航这里得到了延续,“祝你们创作出更好的作品,这间‘比如音乐’生意兴隆,大家各自财源广进吧”

第217章游鱼或是游龙() 
“三儿!”

    当我离开李亚军的“比如音乐酒吧”、门帘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向我奏响离别的绵绵之意时,魏航追到了大门口。他倚着门框、单手将门帘推在一旁,露出了他那张牛魔王般霸道无比、却又写满了阴郁的脸。

    他叫住了我,而我用目光询问。他嗫嚅了一阵,难得地说起话来变得结结巴巴。他唏嘘说道:“你整天到晚瞎折腾啥呢瞧瞧这间酒吧,虽然没有‘残缺’那么热烈的气氛、那么高的知名度,可我觉得也还不错,李亚军这小子虽然不咋懂行,可对音乐、对咱们的乐队还是很尊重的你要是愿意回乐队来,咱们还可以一起所以,别走了、别折腾了,成么三儿,外头的世界寂寞着呢,哪儿有咱弟兄几个聚成堆儿来暖和,是不?”

    回乐队?回乐队,多么好的提议、多么好的归宿。然而这些日子里的经历,似乎已经淡漠了我当年对音乐那像是烈日般的激情。年轻的时候,理想向量的指向永远笔直朝着深远的前方、朝着遥远的未来。我可以身无分文地抱着吉他在路边弹唱,幻想一个过路的纯情女子可以听出我琴声中暗蕴的深意,而后与我开始一段互为知音式的轰轰烈烈的恋爱;我可以在酩酊大醉时扯开保护着自己胸膛的衣衫,躺倒在地,一个人在冬雨中,单纯地以为自己的热情可以温热整个世界的冰凉;我可以用穿越了半个地球的距离,来追求一份在那时的我看来,庄重到超越生死、纯净到冰清玉洁的爱情,最在失去它时,什么也无法挽回。

    一个26岁的人,透过重重迷雾看到18岁的自己,视线穿越过的却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我从容自若地笑了笑,向魏航问道:“魏航,说句老实话,当年我为了追求文惜,丢下了吉他,丢下了乐队,你们几个,都挺恨我的吧?”

    魏航皱着眉头鼓了鼓腮帮子,下意识地抽出烟点燃、深吸。

    我抬起手臂、张开左手的五指对着魏航说道:“当年我离开你们的时候,这只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每一根手指指尖的茧,硬得好像连针都扎不进去我却为了一个女人,丢了这几个按和弦总那么准确的茧瞧瞧现在这几根手指,光洁如新。我把弹吉他的手指在女人的身上磨平了,可如今,琴技不再了,女人也没留下”

    “恨也让你们恨过了,骂也让你们骂过了当初离开你们的是我,现在上杆子回来的也是我。你倒是说说,我现在进去,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面,我究竟需要鼓起什么样的勇气,才能让我的音符,重新凌驾在你们的节奏之上?”

    魏航依旧无言。

    我耸耸肩道:“现在不是挺好吗?乐队里没了我,崽崽却比我更善于旋律、吴景泉也是前途无量。离开了残缺,你魏航依旧是魏航而且,你的架子鼓水平,真的越来越高了,给你点个赞!”

    我收起四指,竖起的大拇指却在我和魏航越来越陌生的彼此相视的空间里,颤抖得无法停歇。

    终于我在魏航复杂目光的注视中离去。他留不下我的灵魂,像是狂暴的沙漠终留不下风的气息;我亦带不走他的追求,像是再也无法从已然尘埃落定的沙漠中,携走任何一粒沙。

    走在漫无目的的街上,穿过身边路人一步之遥的擦肩而过,充盈在他们各自脸上,自信的笑容和坚定的目光让我羡慕。像是一颗悬浮在宇宙寂寥空间里的渺小的星际尘埃,羡慕拥有各自轨迹围绕恒星转动的行星。

    宿舍四人,如今也就是这样了。魏航蛰伏一隅,在小小县级市的小小酒吧里编织自己的梦想;汪铭苦读博士,登高向上的他,向蜷缩在谷底的兄弟们回头看一眼,变得越来越冷漠了;李含笑从村官摇身一变,进了省厅级部门,却不知这一路,喝空了多少个酒瓶、喝翻了多少次自己。但他们三个,“琴痴”、“学痴”、“酒痴”,毕竟凭着本事吃饭,各得其所。

    我呢?

    我这个曾经放荡不羁的“情痴”,如今不光丢掉了爱情,就连自己的乐观、善良,和本心,都快要在这场不由我坐庄的豪赌中,输得片甲不留了。我一直都太高看了自己,或是,一直以来,我都是用看待未来那理想中的自己的目光,来审视今天的自己。

    我嘲讽地对自己笑道:“‘情痴’?我看你是‘白痴’才对!”

    骂过了自己,却又怜悯起了自己,我问天问地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自己像是在一汪死水里胡乱扑腾的游鱼?徒劳挣扎,却是水洼不断蒸发,连生存的空间都越来越小了?

    我没有答案。

    我没有给郭芓荞带回毫无所获的底气。于是傍晚时分,我约了周虎一起吃饭。席上摆着一桌好菜、两瓶好酒。邀请周虎,我带着赔罪道歉的心情,和一醉方休的念头。

    日落时分周虎匆匆赶来,我起身迎接。他的脸色在平静中显得有些阴沉,甚至,我不能够确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鬓边根根直立的发茬中,灰白的发丝忽又多了许多。

    沉默中饮了三大杯酒。

    开场连喝三杯白酒,是新疆的习惯,尽管我腹中隐痛,却也在这三杯酒过后,忘却了病痛,提起了情绪。斟满又一杯酒后,周虎用黝黑的手从筷笼里抽出筷子,捏着筷尖递给我。我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忘记了自己总在吃饭前擦擦筷尖的习惯。

    “陆鸣嘛,”周虎浓重的新疆味普通话听起来总是那样浑厚、富有感染力,他的语气沉重,“你啥也不用说了!”

    “师傅,”我叫了周虎一声师傅,声调却颤抖得有些卑微了,“不管你肯不肯接受,我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啥对不起嘛?”周虎大口吃菜,眼皮也不抬,随口问道。

    “时光国货”

    “是嘛,我晓得嘛,时光国货已经终止了给我卖枣子的协议嘛!我的枣子刚刚在和田装了几大车,车子都没开出阿克苏,阿郎死给!说不要就不要了嘛!”

    我紧紧咬着嘴唇道:“这其中的原因多少和我有关,我对此负有责任所以今晚,我”

    “哎,陆鸣,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个男人,是嘛?站着尿尿的男人,是嘛?怎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像个娘们!”周虎冷着脸一通叱责。

    我叹口气,将面前杯中酒一口干掉,把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像是将自己当成另一个人般愤慨地骂道:“对,你说的对,我他妈的,活得还真像一个娘们!”

    “就是嘛!”周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恶声说着,轻轻端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酒。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言,气氛和桌上的菜肴一同冷却着。时间在周虎嘴唇的不断的开开合合中迅速流淌,淌过我心中那洼快要干涸的死水,又卷走了供给我呼吸的氧分。我感到一种泰山压顶般漆黑的沉重感,我这条游鱼就快要在这沉重的窒息中彻底死去了!

    可周虎饮完了酒,忽然脸色一变,笑了起来。那感觉有点诡异,像是无人掀动,一张漆黑的幕布却自动揭开,露出了其后灿烂色彩的画幅。他有些畅快地笑道:“哎,你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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