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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围城’。”
“对嘛,就是围城”周虎干了一杯酒,叹口气又说,“就是城里的人想跳出去,城外头的人想跳进来”
“扯哦,咱们乡下的都想进城造钱,哪有城里的想去乡下种地的?”王顺一样大着舌头插话。
周虎无语般瞪了他一眼:“比喻!这叫比喻,懂吗!”转而问我,“陆鸣你说,我们几个以前给人干活,辛苦一年结不到工钱,逼得没办法的时候,连工头都想杀了,再把自己也杀了算求了嘛,这样的心都有嘛,你说,我们想不想跳出去?”
我点头:“想。”
“大冬天嘛,我们跳进湿冷的坑里挖石头灌水泥,一干就是十二个钟头,上厕所都要挨顿骂,业主和监理的人半小时一换班,喝着热茶坐着板凳翘着二郎腿,还要指着我们的鼻子把我们骂个狗血淋头,拿我们不当人,你说我们想不想跳出去?”
“想。”
“就是嘛,想,可是不成的嘛,没办法的嘛,是吧人们总说什么是绝望,绝望就是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人活着,被关进一个活棺材里,这就是绝望!”
听得此话,我的心仿佛先是被什么锐利之物迅速而小心地破开了锁,继而,一记闷锤狠狠地砸破了门。
是啊,什么是绝望有路可走的时候,还不算绝望连路都没有的时候,才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周虎、吴二民、郑满仓、王顺他们拥有着结实的身躯和坚硬的臂膀,有着仿佛使不完的力气。可他们能做些什么呢,他们此生怕是只能够做着不管他们喜不喜欢接不接受的工作,为了温饱、为了娶妻、为了生子、为了那些为人而言最最基本而又最最重要的事情。耗尽所有的力气,燃尽所有的生命。任何可能的转变,对于他们的年龄、对于他们的知识基础来说,都显得太过浮夸,犹如无法在没有基础的地面建筑高楼。
而座座被他们建设而成的城池,却恐怕没有容得他们立身的场所。于是只能不断转战四方,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直到再也走不动了为止。
他们也会有感慨的时候,犹如缸里的鱼,看着透明的身外世界,却永生只能,徘徊在方寸的世界里。
这才是属于他们的悲哀。
周虎等我稍稍领悟,继续说道:“可是,你陆鸣嘛,你林总,你们,就是墙外面的人嘛!比我们自由,比我们潇洒,比我们会谈情说爱嘛,哈哈可是你知道吗,你嘴里口口声声说的‘微不足道’,却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啊!你的‘原地踏步’,在我看来,就像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的鹰隼,高高的,盘旋着,看似它是在兜圈子可它那是飞翔啊!”
周虎带着责备和批判的语气无比强硬,末尾的几个字更是一个比一个坚硬,像是一张张铁板从天而降,不管是我的自尊还是我的自卑,都在一个瞬间,被彻底地拍碎!
他那朴素却充满深意的语言更是令其他几个汉子发出一阵阵深沉的叹息。再看几人,无不酒红了脸、泪湿了眼。他们大喇喇地对着酒瓶吹白酒,粗狂地骂着脏话,舒畅着强烈的情绪。仿若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是何日般洒脱。
林裳定定地看着我,仿佛看着一颗不知是生是死的种子,发了芽,自当好生浇灌,发不了芽,便只有忍心丢弃!
我在不知觉间就喝多了许多杯,胸口仿佛激起了一阵强烈的风,让我重重喘息,许久不能平静。很快地,眼前开始模糊,于是我仰头望月,像是看着如似不及却始终在那里散发出无限光芒的理想。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抬起头来,对林裳坦诚地说道:“我知道,我也很想永远不再表现出自己的懦弱,一点儿也不!但它依然存留在那里!我一次次地试图化解掉它、阉割掉它、摒弃掉它,但它却”
林裳猛地牵住我的手,早已零泪滑落的她满是歉意地看着我,仿佛等待着我的话语,并且永远在我需要倾诉和表达时,用心地听我的声音。
我几度哽咽,终于说道:“我太需要一些肯定了!我太需要有人,哪怕是一个人认同了!这让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迷失,让我觉得自己走上的路,并不是通往绝境的死路!”
林裳搂住了我的脖子,在耳边轻轻哭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流露出一点点犹豫的,我又何尝不是在担忧、在害怕怕我走得太偏激、太诡异,怕我迷路怕我失去你的保护所以,只要看到你一点点的不自信,我就跟着、跟着怀疑自己!”
第304章祝福()
原来,林裳并没有对我失望而我们,却为何要在此时,如此敏感?敏感到就连对方对待自己的最纯的美好,都会理解成为一种畸态的怀疑呢?
“原来,我们之间还差一点点”我平静地说道。
林裳的声音立刻变得颤抖:“是么”
“我们彼此之间,还差一点点的肯定。而现在,我们说破了它,正视了它,也就终于拥有了它!”我轻轻地抚摸着林裳的脊背,一颗颗地数着她笔直脊柱上珍珠般的小节,说道:“是我不好,即使我们背负着同样分量的自卑,也应当是我替你多负担一些才对”
“不!是我不好!经过了那么多,我不应该再那么患得患失了,我的患得患失只能给你带来不好的作用、消极的作用”
此时我和林裳心灵相通,思绪便通畅顺达,安慰她道:“好啦,安啦,没什么怕的难道整个地球都变成了沙漠,那唯一仅存的树,就应该因为它的不同而自卑吗?难道二战时那些法西斯国家邪恶军队里为数不多的善良士兵,就应该因为自己不能拥有身边其他人所拥有的暴虐而感到悲哀吗?”
林裳拉住了我的脖子:“不怕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怕了就算是死路,我陪着你一起走到底!就算前方是悬崖峭壁,我陪你一起往下跳!”
“不会的,傻丫头,我们走的路不是死路,更不是悬崖峭壁!”
“可是月光之城”
“我明白,明白你的心意,将它改建成为艺术工场,你并不是为了盈利,对不对?”
林裳默默点头。
“你怕它为盈利,就没有好的结局,对不对?”
林裳咬着嘴唇说:“是”
“你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想给那些真正喜欢艺术的青年朋友们一个充满机遇的平台,不想真正喜欢艺术的朋友因为生计而不得不做出不喜欢、不擅长的事情,反而丢掉了艺术的水平与能力。”
“你说的很对,”林裳又点头,道:“陆鸣,我希望,等到这个艺术工场真正建成的时候,我们能够用两颗依然纯粹的心,勇敢地承担它、自由地驾驭它。我不怕它不挣钱,只怕到头来我们碌碌无为,却又给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做了嫁衣裳!只怕我们用尽了力气,却没有办法赋予它存留在此的意义!”
“意义?”我喃喃地念了几遍这个词语,摇摇头说,“似乎凡事,只要人们试图去探讨它的意义,就好像给它套上了一把禁锢的枷锁,让它成为了一匹戴上了辔头的骏马,从此变得恭顺,变得驯良,变得让它必须有一个为之奔驰的方向,才能够体现它活着的价值似的我们真的需要,给每一件事都赋予功利的指标吗?”
“不不是的,这是我们的选择,这是我们的执着!”
林裳终于不再惶恐。她虽然低泣着,却渐渐地平静下来。怕是觉得有些冷,因而不由得收紧抱着我的胳膊,忽而我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待想起那是我藏在衣袋里的钻戒盒子,不由得心里一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林裳却已在不经意间触到了它。
“是什么?”她的眼珠转了转,忽然破涕为笑,隔着衣衫布料握着那个盒子。
“没没什么”我已经无法掩饰。
“我看看!”林裳掀开了我的阻挡,伸手入怀,掏出了它。
“里面是什么啊?”
“卖乖!看不见盒子上的商标吗?”
林裳切了一声,却还是欣喜地、小心地、轻柔地掀开了盒盖。一星微弱却又璀璨的光芒,是折射了月的银光。夜晚,它竟如此地美丽。
四个汉子被那光芒吸引,明白了我的用意,一边叫好,一边鼓掌。
林裳又垂泪了,在四个大汉起哄声中哭了。她悲切却又欣慰地伏在我的肩头,而我肩负着她给与我的重量,向着周虎四人露出自信而感激的笑容。
或许从今往后,这便是我的担当,肩负着一个家庭的重量的同时,还把快乐带给自己的朋友和兄弟。
林裳哭得很凶,仿佛她那蓄积了太多悲伤洪流的水库终于开闸而她终于,终于可以不用独自承受那样磅礴的重量什么亲人的恩怨,什么内心的彷徨,从此都不再一个人扛。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淌释放的地方。
而我未来的路上,哪怕前路再多泥泞,也将永远拖着一段坚固的车厢,车厢温暖,车厢漂亮,车厢里住着她,而我只知她舒心微笑,又何惧寒风苦雨!
夜渐渐深了,酒席也散了。我和林裳在周虎等人闹哄哄要为我们闹洞房的酒话中大笑着离席而去。回到家,秋期竟还没睡,她静静地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上看我为她准备的合唱比赛的视频,她看得很入神。
“妈妈,”林裳拉着我坐在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覆在我和林裳十指相握的双手之上,说,“妈妈,女儿要嫁人啦,要嫁给陆鸣啦,女儿想要妈妈同意,想要妈妈祝福!”
“好好。”秋期嘴上应着,目光却痴痴地看看林裳,又痴痴地看看我,也不知究竟是否理解了林裳的话语。
林裳裹着泪花说道:“妈妈,今后您不再是只有一个女儿照顾您、孝敬您了,您多了一个女婿不,是多了个儿子!我们娘俩,有个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顶梁柱了!”
秋期的神情依然带着说不清楚的迷茫,但此时,她竟也泪流满面。泪水滴答在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