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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唱团的孩子们将我唤醒。待视线重新在他们的脸上聚焦,我看到的,是依然清亮而有神的一双双眼睛。他们依然等待着我,等待着我率领着他们,一同向前,一同向上呢!这可是代表全省最高水平比赛的排练场啊!
于是我的低落、我的茫然、我的迷失,在我的责任、我的担当、我的目标之前,必须变得渺小、变得无足轻重。
可它们,却又实实在在地停留在那里,像是驶来的重型卡车,厚重的车轮悬停在斜坡上,在我的心灵前堪堪地刹住了车。
饶是陷入了沙尘暴中的流沙坑,我依然完成了整个上午的彩排。我的情绪尽管在克制中暂时平复,队员们一颗颗因为年轻所以躁动的心却迟迟无法平静。
草草结束了训练,心中被一种无法言明的苦悲填埋。
他们如此喜爱stacey、如此崇拜她,当真是因为她美妙的歌喉吗?显然不是。我下载了她所在的直播app,在首页的推送中点击她的直播间。此时的她虽不在直播,那一个个浏览量超高的直播视频也能清晰地告诉我,她究竟被人追捧到了何等程度。
和一般的主播不同,视频中的她展现的并非与粉丝的互动、可爱的表情、浓媚的妆容。与此相反地,是一种冷艳的感觉,从她所处的暗色调背景的直播间、深色的眼影、和素色的衣衫可见一斑。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背景中,她的容颜之美,竟更显得闪耀眼目、令人无法逼视。我感觉到一种心悸的感觉,因而无法细细瞧清她眉梢眼角的种种轮廓。只是觉得,如今选择了整形的她,似乎是将左边脸庞的容貌对称复制到了右边,此外,还经过了无比精心的雕琢。
她选择了左边的容颜。
如果说常人的整形,是医生的技术、是匠人的手艺那么恐怕为艾思彤主刀的人,该是一位超脱的艺术家吧如是想着,我在她的视频中迟迟停留。她的一颦一笑都美妙至极,可看着看着,我却也瞧出了几分媚俗的味道。
从前的她无法被人正视,却脉动着真实的心跳。如今的她螓首蛾眉绰约欲仙,却似乎丢掉了她那久久令我魂牵梦萦的一丝纯真。
矛盾吗?讽刺吗?可笑吗?
忽然到来的电话打断了视频和我的思路,竟是艾思彤。
她约我在一处远离人群的僻静小店一同午餐。再见她时,她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她不想被别人认出和打扰。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后开了口:“我应该叫你stacey,还是艾思彤?”
她摘下墨镜,弯了弯眼睛笑道:“还不都一样。”左右看看,又脱下了口罩,舒口气道:“还好这儿没什么人,可以轻松片刻了出门就戴着这幅装备,怕人认出来,还真是蛮累的。”
我迟迟无言以对,只凝视着她的眼睛。从前一个溜圆的杏眼,一个细媚的丹凤,如今剩下来的,是两只同样形状的眼轮,清丽中带着些许魅惑。
“好看吗?”
我答非所问:“为什么下了这个决心,做了这个决定?”
艾思彤稍稍收去了些欢快,说道:“想做就做咯,这不算是一个问题吧?整容整形的人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什么吧?”
见我不答,艾思彤迟疑了片刻,忽然笑道:“你可真够奇怪的,难道现在的我不比以前的我更让人觉得舒服吗?不管是看起来,还是相处起来,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恐惧、觉得反感了,不是吗?”
我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双臂无处安放,索性僵硬生涩地枕在脑后。我试图轻松与她相对,可胸中那些不知哪儿来的郁郁的感觉,总是没办法挥散!
“对了,我想我该恭喜你才是,”艾思彤又笑,“你和林裳我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我忽然意识到,和林裳领取结婚证的那天,路边与我们擦肩而过的美丽女子是谁了。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她艾思彤。只是当时我和林裳沉浸在幸福喜悦当中,无暇注意身边的种种细节,又没意识到艾思彤竟会做了整形,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因此只觉面善,却不知道,原来她竟就在我和林裳的身边。
“怎么样?难道一句祝福,都不能接受吗?我可是真心的哦!”艾思彤举起红酒杯,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草草与她碰了杯子,却总是硬生生地觉得,她那盈盈微笑当中,似是总藏着一种奇诡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我又无法说清。
“今晚的决赛,你准备得怎么样?”她又问。
“应该能够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就足够取得桂冠了吧?”
“很难说。”
她点点头,道:“挺好玩儿的自从我做了呃我就开始挺享受抛头露面的感觉,听说你带着合唱团参加这个比赛,我也跃跃欲试地报名参加了个人组。哎终于、终于,我不用再留着长长的斜刘海,侧着脸和别人见面说话了,真的好轻松呀!哦呵呵,不过又要戴起了口罩和墨镜,又多了这点儿麻烦”
艾思彤一脸天真样,我却如坐针毡,总觉她此刻的真实并非真实,却又无从察觉她究竟是否在掩藏些什么、矫饰着什么。
“这几个月里,一切都还好吧?”
“还好。”
“好我也挺好的,我的爸爸事业顺利,和妈妈也不怎么拌嘴吵架了,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外公外婆喜乐安康,这就挺好的我很知足,很知足啦!”
说罢,她幽幽地看着一个窗外路过的气球小贩,那一个个色彩明艳、造型可爱的气球,良久都不说话,整个人陷入短暂的迷蒙。这层淡淡的迷蒙很快汇集在她的眼中,成了莹莹闪耀着的十分柔和的光芒。
第311章真与假()
艾思彤问:“虽然我变了,可是,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吗?”
“我们从来都在扮演着朋友的身份,不是吗?”
“对,你的对的”艾思彤突然露出似乎夹带了一些冷漠的笑,这令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的指尖敲击着桌面,仓促应道:“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无论你今后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哦呵呵”艾思彤低头腼腆一笑,“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当然,当然我也一定会幸福的。”她笑着笑着,又仰头顿了一顿,慨叹道,“会有人给我幸福的,放心吧”
我咬牙说道:“对不起,我要回去排练了。”
“不能再坐一会儿吗?”
“没有时间了。”
艾思彤久久地看着我的眼睛,她保持着十足完美的微笑,玉齿露了又藏,几番后终于说道:“希望我们依旧会是朋友。”
“会是的。”
“既然是朋友希望我们永远能够彼此信任和坦诚。”艾思彤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我,郑重地说道。
我心乱如麻,完全辨不清她的真和假。
仿佛整个世界都让人无法分清,究竟何是真、何是假!
我仓促着只待离开,回应着:“当然,我也希望我们永远能够彼此信任和坦诚。”
艾思彤的眼睛在我的左右眼中来回跳跃,仿佛是在两汪浑浊的水池中寻找一条透明的鱼。
半晌,她放弃了寻找,柔柔一笑,轻轻举起手掌,在耳边轻轻扇了两下:“拜拜”
我点了点头,起身离去,如同逃离。
我颤抖的手摸出手机,急急地打了一个电话给林裳,向她说明我所见的一切。我无法帮助她消去她的疑问和震惊,因为我更无法从这般疑问和震惊中解脱。
而后整个下午的排练,我尽可能地靠近钢琴,勉力让自己沉浸深入琴声中而暂且忘记其他不该去思考的一切。我几乎忘掉了今晨发生的一切,忘掉了艾思彤,忘掉了stacey
于是傍晚,身穿燕尾服,笔直地站在指挥台上,我向听众深深鞠躬。舞台的聚光灯打在我的脸上,光亮让我些许迷离。我看不清台下听众的脸,但我却能深刻地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期待,和一种友好的鼓励。
灯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聚光灯打在我和合唱团员们的身上。于是昏暗的观众席就如同夜色中浮沉滚动的海浪,遮去了观众们的脸庞和目光,但我知道,在那个方向上,林裳就在那里,郭芓荞就在那里,魏航就在那里,想必和他隔着几个位置落座的,肇可可也在那里。
我深深呼吸,攥紧了指挥棒,轻轻回身。知道背后有他们的注视和支持,我没有一点点的紧张和压力,一切都平静得,如同置身于空旷弥望的原野。
我用深沉的目光扫过唱台,扫过站在它上面的每一张年轻而热情的脸庞
我抬起了指挥棒。
这里依然是这样地令人眷恋,而它和曾经玩摇滚时站立过的舞台,是一点儿也不相同了彼时的舞台给我的是,拉拢全部人目光注视的一种满足感、成就感,尤其是用华丽轮指指法拨动吉他琴弦时,那些年轻姑娘倾慕的眼光,更是让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却从来没有意识到,那时候的我其实并不是在做音乐表演,而只是,而只是在做一个浮躁年轻人炫耀自身的傻事。也便因此,那时的我不论有多努力,音乐的造诣和境界的提升,竟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可见却终究难得。
悠扬的伴奏响起时,我时而闭目,时而颔首,徜徉在如梦似幻的乐曲中。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和音乐如此地贴近过。也许是因为这间音乐厅的吸音墙效果真的很好,也许是因为反射板的角度调节得恰到好处,也许,是我终于完成了一种蜕变和升华
唱曲在最后一个音符响彻过后结束,热烈的掌声让歌者们热泪盈眶。
而当我回身鞠躬致意时,向林裳的位置望去那里却只剩下了四个空荡荡的椅背。
我稍稍愣了片刻,幸而没有忘记回身,示意队员们向观众致谢。
带着忧虑和疑惑回到后台,焦急等待着的郭芓荞让我的心口一瞬间便充满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