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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恋情是从高一年开始的,两人在校园停车场邂逅,擦出火花,之后整天偷偷摸摸的见面,大概两个月后被老师发现了。学校禁止学生早恋,为此还被叫到办公室训话。但是,他们坚持了下来。校园爱情,多少悲欢离散,他们却将爱情进行到底,即便在两地相思的漫长岁月里也不改初衷。岂料造化弄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即将修成正果了,所有的美好梦想却在顷刻间幻灭。
悲伤的情绪就这样在杜沁茹心头弥漫开来,她几乎怆然涕下。而身旁的陶诺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心事,脸上的笑容被乌云所遮蔽,不再言语。
第125章 遗失的世界(一)()
两人一路默默地穿行在骑楼连廊间,直至拐进一条小巷,巷子虽然很窄,但灯火通明,行人穿梭往来,沿街的店面、小摊一家挨着一家,十分热闹。颜非的父母就居住在这条巷子里。
陶诺撑开随身携带的雨伞,遮过杜沁茹的头顶,他们并肩走进小巷,细密的雨珠如珍珠般从伞面坠落,杜沁茹无意识的抬眼望着黑夜里随风飘零的雨丝,心情愈发的抑郁沉闷。
颜非家在小巷的尽头。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破旧泛黑的墙壁和木制窗户,在这片社区中,只有颜家没有装亮色的铝合金窗户。颜非一家就挤在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屋子里,生活了近20年。由于住房条件太差,颜非小的时候就被送到桐州奶奶家,在桐州上小学、中学,因此在那里和杜沁茹相识相恋。放假回家时,颜非就睡在床边一张白色的躺椅上。
颜非家境贫困,父亲颜立民和母亲吴淑芬都没有固定职业,夫妻俩平素靠打短工为生,曾开过两回店,但都被取缔。他们含辛茹苦的供颜非读书,颜非也很争气,品学兼优,考上名牌大学后,就靠自己勤工俭学,从不向家里伸手要钱。工作后每个月的收入除了支付房租和很少的生活费外,其余全部交给父母。
老两口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独生儿子身上,如今老年遭遇独子夭折,那种“失独”的惨痛,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心灵创伤。
走到门口,陶诺正要抬手敲门,却听到里头传来争吵声。
“是你们求着我把孩子生下来的,我一个女人怎么抚养孩子,那30万抚恤金全部给我,一点都不过分吧”,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嗓音。
“你好歹给我们留一部分吧,我们的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啊”,苍老凄哀的女声,可以辨认出是颜非的母亲吴淑芬。
“你们两个的死活,和我有什么相干,总之,想要孙子就把钱给我,不给的话,我立刻去打胎”,女人冷漠无情。
杜沁茹震惊了,她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在说:“孙子?是颜非的孩子吗?”她茫然的敲响了门,急于想要知道真相。
争吵声戛然而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吴淑芬在看到杜沁茹的那一刹那,脸色大变,而在看到杜沁茹身后的陶诺时,她脸上的惊惶不安之色更加深了几分。她嗫嚅着:“沁茹、陶总,你们怎么来了。”
“明天是颜非的头七,我们过来看看”,陶诺目光一转,惊讶地喊,“刘葳葳。”
杜沁茹顺着陶诺的目光望去,看到站在小屋子正中的那个女人,一头卷曲长发,五官很洋气,特别是那双电力十足的眼睛,十分妖媚迷人。她的心被揪紧,直觉告诉她,这个美艳的女人,必定和颜非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陶总”,刘葳葳并不理会杜沁茹,却风情万种的和陶诺打招呼,“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陶诺一脸探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儿?”
吴淑芬插了进来,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小刘,我们改天再商量,行吗?”
刘葳葳冷笑了一声,“怎么,怕你的准儿媳知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今天就要把话挑明了。”她无视吴淑芬的哀求,挑衅的目光直射杜沁茹,“告诉你吧,我怀了颜非的孩子,老头老太婆非求着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说,我该不该生下这个孩子?”
迎着门外扑面而来的秋风和寒意,杜沁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股焚烧般的热力,涨满在她的胸腔里,“你怎么能够证明,你怀的是颜非的孩子?”
刘葳葳嗤笑了一声,“杜沁茹,你真以为颜非还爱着你吗,实话告诉你吧,他之所以愿意和你结婚,是看中了你的养父母留下的那一大笔遗产,他不愿意总给人打工,想要自己创业。颜非还告诉我,你有心理障碍,从来不愿意和他上床。他连这种事情都对我说了,你该知道,我们的关系,有多么的亲密。”
杜沁茹似被人掴了一巴掌,身子狠狠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陶诺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刘葳葳”,陶诺的脸上有愠怒之色,“这样不光彩的事情,真假且不论,你说出来,本身就是对死者的不敬。”
“哼,颜非就这样丢下我和孩子不管,自己去死了,我还需要尊敬他吗”,刘葳葳根本不把陶诺的话当一回事,只是冷眼看着吴淑芬,“现在咱们就当着他们的面做个决定,这孩子要不要,就在于你们愿不愿把那笔钱给我。”
“你太过份了”,陶诺斥责,“那笔钱是颜非的抚恤金,要给他的父母养老的,你怎么可以向他们要。”
“他们不是想要孙子吗,我现在没有工作,哪有能力生养孩子”,刘葳葳的眼神充满了哀怨,脸色阴沉,“还不是拜凌峻曕所赐,他把我踢出海悦集团,断了我的生路。”
陶诺冷嗤,“你自己心术不正,怨不得别人。再说了,你有手有脚,不会另外找一份工作吗,董事长对你已经够照顾了,没有把你那些丑事抖出来,给你留了面子。”
刘葳葳蛮横的一甩头,“我现在和海悦集团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事,陶总管不着。再说了,抚恤金已经送出去,老头老太婆要给谁,那是他们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你——”陶诺气结。
“那些钱,她要就让她拿走吧,只要我们颜家的血脉能够延续。反正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伴随着沉重的叹息声,颜立民嘶哑而苍凉的声音传来。刚才他一直靠在躺椅上闷头抽烟,默不作声,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杜沁茹的一颗心冰寒到了极点。只要颜家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老人什么都肯答应,他们不在乎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也不在乎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是否能够健康成长。
“沁茹”,吴淑芬拉住杜沁茹的手,老泪纵横,“我知道阿非对不住你,可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办法。小刘她确实怀孕了,我们就颜非一根独苗,如果他的孩子能生下来,我们多少能得到一点安慰啊。”
杜沁茹自嘲的微笑起来,那微笑显得寥落、失意而又忧郁,她自以为情比金坚的恋人,不仅背着她找别的女人,而且连孩子都有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拿了钱,真的会生下孩子,把他抚养大?”陶诺狐疑的望着刘葳葳,他信不过这个女人。
“我们可以签份协议”,刘葳葳承诺,“我和颜非在一起很多年了,我爱他,如果不爱他,他一个穷小子,当时还只是普通员工,我凭什么和他在一起?我想生下这个孩子,也是因为爱他,但是爱归爱,我这人吃不了苦,所以我需要一笔钱,至少能保证我怀孕期间请保姆照顾,坐月子有人伺候,带孩子也不会太累。”
刘葳葳说得振振有词,倒把陶诺给咽住了,再看颜立民和吴淑芬都不作声,似乎认同了刘葳葳的说法,于是他只有叹气的份儿了,“算了,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也不便干涉,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吧。”
陶诺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落在颜立民身侧那张破旧的小桌子上。除了吃剩的油条,桌子上只有一盒散装的烟丝、几只笔、几个打火机、两瓶辣椒酱和几个被茶渍浸黑的杯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对杜沁茹说:“我们走吧。”
杜沁茹麻木的点点头,迈动着僵硬的步伐,跟在陶诺身后走出那间小屋。
“沁茹”,吴淑芬追到门口,她的眼里盛着祈谅和哀伤,“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杜沁茹微蹙着眉,对她苦恼的摇摇头,口齿微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夜风吹来,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门口的小炉子正熬着中药。
“自从阿非去了之后,老头子就整个人垮掉了,在家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吴淑芬见杜沁茹盯着炉子上的药罐看,禁不住又悲从中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夜里总是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没有停歇,都快要把肺给咳出来了。却怕花钱,不肯上医院,我只能替他抓些治咳嗽的中药回来熬着喝。”
陶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钞票,全给了吴淑芬,“带伯父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要对症下药才行。”
吴淑芬双手接过钱,感激涕零。
寒意弥漫在带着雨雾的、潮湿的空气里。陶诺发动了车子,向霓虹灯闪亮的街头疾驰而去。迷蒙的雨雾扑向车窗,发出纷纷乱乱的“叮铃”之声。杜沁茹缩在座位里,瞪视着车窗外的雨丝和灯光纵横交错的街道,朦胧的感到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自己已被丢弃在一个遗失的世界里。
第126章 遗失的世界(二)()
车速缓了下来,前方堵车了,密密麻麻的车辆塞满了整个车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人生总有很多无奈,看开点”,陶诺手扶在方向盘上,微侧过头望着杜沁茹。
“嗯”,杜沁茹垂下了头。发出声音的是她的肉体,而她的灵魂,正飘荡在一片荒芜的废墟里。
陶诺揿了一下喇叭,一辆想要“插队”的轿车稍稍避让,他的车又前进了一小段距离。
“我觉得自己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