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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阿姨谈吐极有涵养,乐于助人——人们形容‘教书育人’时都说:要给别人一杯水,自己得有一缸,而这个阿姨显然腹中的墨水都能划船,随便讲解一下,就能令人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不仅如此,讲东西时,还有种妈妈教孩子般的耐心。
她温柔地讲了几点答题技巧,讲完之后又回去啃自己的500页专业书,许星洲在她旁边看书,只觉得和阿姨在一起时,连心情都非常平静,效率也变得特别高。
上午的阳光普照大地。
阅览室中冷气十足,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角膜里都是飞扬的光尘。许星洲打了个哈欠,阿姨坐在她的身边记笔记。
自习室里有孩子,也有成年人,他们都在认真学习,当然也有趴在桌子上睡了的。许星洲打第二个哈欠时就知道自己不大行了,出去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听咖啡,回来时给阿姨递了一听。
阿姨抬起头笑道:“谢谢。”
“是我谢谢阿姨才对,”许星洲也开心地说:“您学习好认真呀。”
阿姨笑了笑,揉了揉额头道:“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都玩着学。现在脑子有点不够用,只能靠认真弥补了。”
许星洲笑眯眯,阿姨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于是她们又坐在一起学习。
上午十点半时许星洲手机微微一震,秦渡发来微信提醒她吃药。
许星洲已经给自己吃药这件事定了闹铃,可是连闹铃都没有秦师兄准时——他哪怕是在跑现场,忙得要死,都记得在十点半的时候提醒许星洲,她该吃药了。
许星洲拧开水杯,找出小药盒,把药倒在手心,娴熟地一口闷了下去。
阳光落在许星洲的瞳孔之中,她似乎嫌晒一般,闭上了眼睛。
西药苦涩,在嘴里化开一点都不太好受,许星洲用水将药冲了下去,又拿起旁边的笔的时候,发现姚阿姨在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她吃药的量就和旁人不同,十几粒十几粒地吃,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伤风感冒。
而人会害怕生病的人,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姚阿姨说:“小姑娘,你”
许星洲怕这个阿姨会害怕自己——因为许星洲真的非常喜欢她。她和姚阿姨在一处时,有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安心之感。
因此,尽管她们萍水相逢,可许星洲仍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哎呀这个药”许星洲嗫嚅地道:“阿姨我其实”
姚阿姨轻声地问:“小姑娘,你现在好些了吗?”
许星洲愣住了。
在图书馆明亮的光线中,姚阿姨望着许星洲。
她好像看着一个应该被疼爱的病孩子,目光里满是关切,许星洲那一瞬间有点儿连话都说不清的感觉,结结巴巴地道:“已经好、好很多了。”
“这些药其实”许星洲无措地说:“我都是当糖片吃的,可以缓解我的情绪,现在基本就是小糖片了。”
姚阿姨叹了口气道:“好了就好。”
然后她从随身背的书包中摸出盒水果硬糖,递给了许星洲。
“请你吃点糖,”姚阿姨温柔笑道:“我平时带的,很好吃,小姑娘,每次吃完心情都会变好。”
…
下午时,赵姐去整理入库的图书,便把许星洲和柳丘从阅览室叫了回来,让她们在借阅台值班。
那时明亮璀璨的光线又落了下来,许星洲在柳丘学姐旁边,摊开了西班牙语教材。
柳丘学姐毕竟公卫出身,又在传染病所浸淫了大半年,职业病不是盖的,她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小抹布把借阅台擦了个遍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开口问:“学姐,那个姚汝君阿姨,是不是经常来呀?”
柳丘学姐愣了下道:“是。不过周末有时候不来,其他时候风雨无阻。那个阿姨人很好。你见过了吗?”
许星洲点点头。
“姚阿姨很厉害的,”柳丘学姐一边拿自己的书一边道:“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在准备考博。我之前有次很难受,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还是她鼓励了我。”
许星洲突然极为好奇,那个姚汝君阿姨会有一个怎样的家庭。
究竟是怎样的家庭,才能支撑起那样的女人?
那一定是她的后盾和软肋吧。
——毕竟阿姨看上去那么温柔,有一种不谙世事却又被浸淫已久的柔和,可是却又能做出这样疯狂而赤诚的决定,仿佛一辈子都能追随自己想要的一切。
许星洲觉得有点羡慕,又低下头去复习。
自学小语种还是挺困难的,就算同为日耳曼语系,许星洲英语底子其实相当不错,但是在学习西班牙语方面只有个英语的底子,简直毫无进展。
许星洲一边头疼地纠结为什么西语破词性还要分阴阳,一边想起自己还夸下海口以后要给秦渡当翻译——当个屁股,许星洲一边纠结personas和gente的区别,一边看着课后习题发愁
这都是什么鸟东西
可是不学会的话,以后真的非常难办啊厥词都放出去了
许星洲头疼地用红笔在语法上画了个圈圈,标了个星号,打算回去问西语系的熟人,她还没来得及看下一个知识点,一大包书又‘咚’一下子,掷地有声地落在了她面前。
许星洲:“”
还是大部头,里面却夹着一本小白言情。许星洲抬起头,看见来借书的人正是姚阿姨。
阿姨站在阳光下。她脸有点红红的,似乎有点羞涩,对许星洲几不可查地打了个招呼。
许星洲笑眯眯地应了:“阿姨好。”
姚阿姨耳根仍然绯红,忍俊不禁地道:“小姑娘,你好呀。”
许星洲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儿,因为喜欢这个阿姨所以语气都特别甜,拿着扫码器甜甜地说:“今天也挺开心的——阿姨今天也借了好多书诶,稍微等一下哟。”
姚阿姨今天借的书不算很多,只是厚。
许星洲将书一本本扫了,突然听到姚阿姨说:“小姑娘,你在学西班牙语吗?这个地方复数的不定冠词,在个数模糊的情况下,通常是省略的。”
“比如这个unos,”姚阿姨指着许星洲记的笔记,耐心地教她:“在你想表达:我不知道想要几个西瓜时,就可以不加。”
许星洲:“呜呜哇”
许星洲心里敬佩之情都要溢出来了,眼睛里满是星星:“阿姨你还会西班牙语!”
姚阿姨不好意思道:“还行吧,十几年前在剑桥读书的时候,稍微旁听过一两节。”
居然是剑桥的学生许星洲简直想把姚阿姨当成新偶像来崇拜,姚阿姨又低头看了看许星洲的教材,将许星洲标了三角形的地方提了提。
许星洲简直要拜在姚阿姨的石榴裙下了。
“阿姨你太厉害了!”许星洲眼睛亮晶晶地道:“我宣布我崇拜你!”
姚阿姨扑哧笑了出来。
“别崇拜我,”姚阿姨忍俊不禁道:“不厉害的,只会点皮毛。”
姚阿姨想了想,又温和地说:
“阿姨是跟着自己儿子学的,水平被儿子吊着打呢。”
…
“那个阿姨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许星洲啪叽啪叽给程雁发微信:“我还以为她儿子还很小呢,或者是丁克也有可能,结果阿姨告诉我,她儿子大学都快毕业了。”
程雁回道:“奔五的年纪,看上去跟奔四的一样。”
许星洲微一思索:“所以女人要好好保养。”
然后她将手机收了起来,蜷缩在沙发上。
晚上八点,秦渡在楼上换衣服,许星洲躺在沙发上刷淘宝,想看看二十岁生日给自己买点什么。
程雁发来微信:“粥宝,你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许星洲觉得还行,一边把香薰灯加进购物车一边回复:“这个土黄色不好看,玫红还行。”
程雁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秦渡老早就买了香薰灯,但是这位直男许久没用,许星洲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加上许星洲也对他买的那堆精油半点不感冒,便又往购物车里添了两三瓶清淡微辛的香氛精油。
许星洲将最后一瓶柠檬香茅精油加进购物车的时候,购物车上限了。
许星洲:“”
这大概就是女大学生吧,许星洲犯了嘀咕,一个月两千的生活费,又想出去玩又想出去浪,还想买衣服,购物车链接能放到失效,想买又买不起的东西堆满了购物车什么时候才能工作,许星洲挠了挠头,就听到了秦渡走下了楼梯。
他换了件宽松短袖,仿佛是要下楼扔个垃圾似的,对许星洲道:“师兄出个门。”
许星洲趴在沙发上,笑眯眯地卖乖:“出门呀,师兄不带我吗?”
秦渡:“”
“带你干嘛?”秦渡走上前来,戳戳许星洲说:“场合不对,没人带女朋友的。师兄朋友叫我,都好几个月没和他们聚聚了,师兄晚上回来的晚的话就自己睡觉。”
许星洲:“”
许星洲有点憋。
秦渡又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道:“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白天没时间和他们聚,到了给你报平安。”
许星洲听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就点了点头。
“嗯,”许星洲乖乖地说:“我晚上睡前也会给你说的。”
秦渡俯下身,与许星洲亲昵地抵了抵鼻尖,温柔道:
“——我家星洲好乖啊。”
许星洲眨了眨有点不舒服的眼睛,想亲秦师兄一下,但是秦渡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接着就拎着外套,站起了身。
他好像很急着出门
仲夏夜风声萧索而空旷,客厅里只孤零零地亮着树枝灯,许星洲刚想下去送送师兄,就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咔哒一声合门的声音。
——秦渡走了。
师兄到底去做什么了呢?
许星洲告诉自己,他应该只是去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