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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季玄回头看季青,一对冰灰眼眸带着了然之色。
“你心里的怀疑,就是我要说的意思。”
“可他毕竟救了王爷,而且,贺见晓在王爷想招揽的英杰名单上是前三位的。”
“可我总有一种感觉,贺见晓是敌非友。”
季青说完,向后一躺,大字形眠卧在草地上,凝望夜幕星空。
季玄也学他一样躺下,不过不看夜空,而是偏头望季青。
“喂,搭档,今天你很不对头。”
“嗯?”
“你和董家的四小姐是旧识吗?”季玄慢慢问。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我出身董府侍卫,当然能记清府里各位小姐的名字和样子。”季青不正面作答。
“那她呢?”
“谁?”季青装听不懂。
“四小姐,她能记清你的名字和样子吗?”季玄揶揄地问。
季青顿了顿才道,“今天山路上我查道时遇见她了,她隔着车帘就听出我的声音,还叫了我的名字。所以这种幼稚问句,以后少开尊口。”
季玄挑眉,“所以,就因为人家能叫出你的名字,你就思慕人家了?”
“你胡说什么!”
季青冷冷一眼丢过去,季玄毫不示弱地回盯。
“是胡说吗?饭厅外,四小姐晕倒了没人去扶,我便觉得你很不对劲,后来四小姐被丫鬟扶走了,你虽然一眼都没瞧她,可我分明看见,你的整颗心已跟着她飘走了。”
“哦,玄大统领的本事越来越高了,”季青冷讽,“还能一眼看穿人心。”
“不是我眼神太好,”季玄摇头,“是你暴露得太明显了,搭档。”
季青沉默。
季玄叹气,低声劝他,“我劝你悬崖勒马,不要再往这条道上走下去了。一则你是单相思,人家根本不知道,二则你虽是战功赫赫的轻车都尉,却非世家出身,想娶董太师的女儿,王爷的表妹,这根本办不到,就算你能积功连升三级,上门去求娶他家的女儿,董太师那种人也多半不会答应。”
“你别再胡说了,”季青皱眉,“我要睡了。”
季玄仍不放过他,要一次点醒他,“董太师没有儿子,五个女儿都金贵得很,大女儿如今是天子妃嫔,你觉得董太师余下的四名女婿会在什么人里挑?”
“我睡着了。”季青闭着眼睛回答。
“可你还在说话。”
“这是梦话。”
灯油如豆,法门寺偏厅的一间厢房里,董阡陌拿着一把剪刀拨弄灯花,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却没有脚步声。
她并不回身,开口便向来人道谢,“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上次你将我撞下悬崖的事就扯平了,贺神医。”
“你不用看就知道是我?听出来的?”贺见晓有些好奇,他走路一向无声无息,从来没有人可以只凭脚步声就知道他的行踪。
“感觉出来的。”
“感觉?”贺见晓还是不解。
“你是沾着一种味道来的。”董阡陌慢慢说道。
“味道?”贺见晓拾起袖子闻了闻,“是草药的味道?”
为什么他闻不到?
“不,那是一种轻柔冷冽的花香,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用的一种香。”
董阡陌陷入回忆之中。
宇文昙喜欢木兰花香加芨芨草熏香过的衣物,那是因为他的生母董太妃也是用这种香。尽管宇文昙很少见到董太妃,偶尔进宫也是去向太后请安,可这一味木兰花香,他却用了整整十八年,从没有变过。
当年韦墨琴知道了这件事后,大受感动,并因此而坚信,宇文昙是个孝顺的儿子,更是一个长情的男人。只要她一直一直守在他身边,早晚有一天,他的长情也会分一小点到她身上。
可惜,可惜,她没等到早晚有一天,却等来了突然有一天。
突然有一天,无情的宇文昙对她的孪生姐姐一见钟情。
突然有一天,狠心的宇文昙告诉临盆前的她,她的姐姐将会是她肚里孩子的亲娘。
突然有一天,宇文昙和韦棋画双双出游,而那么凑巧,守卫森严的毓王府闯进一名采花大盗,毁了她的清白。
最后突然有一天,宇文昙让人送来毒酒一杯,而送她上路的却不是他。
当了七年夫妻,两人从头至尾都是无话可说。
她用七年时间印证了一件事,原来长情的人都很专情,永远不会被不相干的外人打扰。
在感情的路上,她是宇文昙与韦棋画之间的外人。
不管她这个外人如何心心念念的求,都不可能走进宇文昙的心里,因为他心里的位置太少,想走进去的人又太多。
早知适可而止,不会落得如此。
“呵,”董阡陌对着挑亮的灯花笑了,“怪不得好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住寺院,原来在这里能悟道,能参禅,好多从前想不通的事,一下子都豁然开朗了。”贺见晓适时沉默。
董阡陌回头冲他一笑,俏皮道:“法门寺真是个好地方,假如我在这里剃度出家,过不了三五年,我也能四大皆空了,真是善哉善哉!”
“想哭的时候不用装作笑的样子,”贺见晓淡淡道,“我只是个外人,你可以当着我哭。”
“想哭?我不想哭!”
“你摸摸自己的脸。”
董阡陌抬手,碰到自己的脸颊,原来已是一片湿凉。
奇怪啦,什么时候脸上沾上了水?她坐在屋里,而且外面也没有下雨。
灯火之下,贺见晓的眼底清华潋滟,温和地注视着她,递过去一块素色手帕,“给,擦擦脸吧。”
董阡陌接过,放在脸上,又是木兰花的芬芳。
“这是谁的手帕?”她猛然拿开。
“毓王的。”
“给我干什么?!”
“给你擦泪。”
“不要,还给你!”董阡陌生气地丢还给贺见晓。
贺见晓默默收起帕子。
董阡陌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转头一看贺见晓还没走,于是道歉道:“对不起,你帮了我的忙,我不应该冲你乱发脾气。”
贺见晓道:“这屋里除了你就是我,你生起气来不朝我出,又往哪里出?”
“你都不问我原因?”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生谁的气,不过我猜和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有关。”
“你能保守秘密吗?”董阡陌问。
“可我并不知道你的秘密,我现在所知的都是我猜的。”贺见晓勾唇。
“可我正打算告诉你一个秘密。”董阡陌轻轻道。
第42章 她不是毓王妃,应该叫她却空()
“你在说,我在听。”贺见晓道。
“你能保守秘密吗?”董阡陌又问了一遍。
董阡陌以为,贺见晓多半会保证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四小姐的秘密,他定不外传。毕竟这个人看上去极通人情,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贺见晓却说:“四小姐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假如你真的想守住一个秘密,你自己就不该当第一个泄密者。”
董阡陌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缄口不言了。
“不过,”贺见晓又说,“那一晚在崖底,你伤势不轻,我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贺某不才,可以帮你完成三件。当时你拿出一块儿黑布,让我放在落崖地点,一个最明显的位置,说这是要我做的第一件事。然后第二件事,你让我在众人开棺时,悄悄点火烧掉毓王妃的尸身……你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
“棺中人,她不是毓王妃。”董阡陌纠正。
“前毓王妃。”
“她不是毓王妃。”坚持到底。
“韦二小姐。”
“她早已让父亲逐出家门了,又怎么配姓韦。”
“墨琴大家。”
“呵,”董阡陌笑了,“虽然她会弹几首曲子,可还不够格称作‘大家’,她的师父静宜师太才是真正的古琴大家。而棺中那个人,当年学琴的时候就不够勤奋。爱惜自己太多,磨砺自己太少,以至于学到一半就放弃了,下山去寻梦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她为自己的学艺不精付出代价,躺在一口漆黑的棺材里,被高僧唱经镇压,永无翻身之日……叫她什么‘墨琴大家’,你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吗?”
贺见晓静静听她说完,才道:“看来四小姐你对棺中人了解至深,不如你告诉我,应该怎样称呼那人。”
“却空。”
“却空?”
“对,却空,”董阡陌点头,“她死之前已经出家了,法号却空,你可以这样叫她。”
“双十年华,为什么出家?”
“你没听到王府的人议论吗,他们说她失节,说她在府内遇到采花贼时不该苟活,不该留此残躯败坏王府门庭。失去清白却没有自尽的勇气,她实在罪大恶极,她是一个没有气节的女人。人家都送来了白绫和匕首,劝她自尽,可她却只肯出家,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
“采花贼?闯进了王府?”贺见晓十分诧异。
“很奇怪是不是。”
贺见晓点头,发出感慨,“真想瞧瞧那采花贼什么模样,竟然打起宇文昙女人的主意。一个人如果有闯入王府采花的轻功身手,他已经可以去两军阵前挂帅了,可以去天一阁当头牌杀手了,可他却选择去王府采花!如果哪天我能闯进王府,我会做很多比采花更有用的事。”
“那贼蒙着面,没人看见他的容貌。”董阡陌愣愣的出神。
“四小姐与那个却空很熟悉吗,与她有关的事,你事无巨细都了解得那般清楚。”贺见晓问,“却空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说你的琴艺承自于她,她是你的师父?”
“朋友?师父?”董阡陌摇头,“不,我跟她不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关系。”
“那是怎样不一般的关系?”贺见晓问。
“你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