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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五月乐颠乐颠地跑过来,“你不知道,你这一走,找你的人可多了。”
董阡陌问:“家里谁不知道我跟母亲去了菜根庵上香,有什么好找的,再说平日我在家里时,也鲜少有人找我。”
宋氏、董萱莹、董怜悦都是一起出的门,除她们之外,这家里还剩下谁?
“真的可多人来过了,”五月掰着指头数起来,“老夫人那儿的李嬷嬷,来坐了一坐,想找几幅小姐你作过的画和写过的诗词文章,可小姐你以前留的那几幅墨宝,都被你不小心用茶水打湿,化了墨迹了。”
董阡陌心中明白,李嬷嬷来找她的画作诗作,多半是为了老夫人给她议亲而准备的。还好她有先见之明,从前的真董阡陌为数不多的几件墨宝,都已尽数毁去。
否则真的落到了什么世子爷的手上,又是一件麻烦事,况且那豫章王府的世子为人乖戾,目空一切,视女子的性命为草芥。虽然不曾亲见,但是只听传闻就知道是个极讨厌的人。
议亲的事最好从头里掐断,否则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在董府里引来一道道明枪暗箭。
董阡陌问:“李嬷嬷没拿到墨宝,就回去了吗?”
五月道:“奴婢找了半晌,最后找出你去菜根庵临走之前在一只白瓷杯上画的寒鸦折梅图,问李嬷嬷那个行不行,李嬷嬷就把瓷杯拿走了。”
“什么?”董阡陌有点生气了,“你倒真会翻,我放在书架的最高层,你怎么够到的?”
“踩着凳子就够到了。”
“那谁允许你拿给李嬷嬷的?”董阡陌挑眉。
“李嬷嬷非得让奴婢找一样,不然她没法儿回去交差,奴婢也为难着呢,”五月倒十分抱怨起来,“小姐你还是多写多画点儿东西吧,李嬷嬷走了没多久,后来汤姨娘的丫鬟翠竹也来找我,让我把小姐你的弹琴笔记翻出来,说汤姨娘想借去看看。”
“汤姨娘?三姐的母亲?”
“是呀,”五月不高兴地说,“奴婢跟翠竹讲,我们小姐偏懒,没留下过什么笔记。翠竹偏不信,奴婢领着她里里外外瞧了一遍,她这才走了,过了半晌又回来,说是汤姨娘有话要跟小姐你说,等小姐你一回来就过去见她。”
董阡陌笑了:“她是姨娘,我是嫡出小姐,董家的规矩再大,也没有她传唤一声,我就跑去见她的规矩。”
五月道:“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汤姨娘她有身孕了,各种进补的方子每天三顿的当饭喝,据称喝了之后就能生男孩儿。现在她是整个家里最炙手可热的人,谁都想巴结她。”
“你没又拿我的什么杯子碗碟的给她吧?”董阡陌怀疑地看五月。
“没有,”五月摇头,“不过翠竹说汤姨娘最近迷上弹琴,把小姐你的一把七弦琴抱走了。”
董阡陌呵呵两声冷笑。
五月怕她不高兴,解释说:“反正小姐你不是手伤了弹不了吗,搁在角落里积灰,还占一大块地方,送人了正好。”
董阡陌闻言,一把揪住了五月的腮帮,前后左右的拉扯,“你这妮子又浪费米饭又占地方,不如我也把你送人?哼哼?”
五月连忙告饶:“疼疼疼,小姐,疼,松手!”
“除了老夫人和汤姨娘,没有别人找我了吧,”董阡陌打个哈欠,“既然那两头都被你打发走了,这里就肃静了,我乏得很,你吩咐院子里的小丫鬟去别的地方玩耍,不要吵到我休息。”
五月问:“小姐你真的不去看汤姨娘吗?”
“等我睡醒了再说。”董阡陌提着包袱往屋里走。
五月奇怪:“小姐你怎么还打个包袱回来,装的什么呀,刚刚桃枝比你先回来,她倒两手空空的不帮你提,太懒了。”
“是庵里带回的几本佛经,要我自己请回来才够虔诚。”董阡陌道,“好了,你去吧,给我冲两壶凉茶,我这一会儿正烧心难受。”
“难受烧心?”五月道,“我知道,从前小姐你隔几天就烧一次心,是老毛病了,只要打坐一会儿就好了。”
“打坐从前的我每次烧心都会打坐”董阡陌若有所思。
其实,她所指的烧心是吃海莲花粉之后带有兴奋的迷幻感觉,这种感觉振奋而开心,其实并不难受。可是她也知道,这种开心是镜花水月的虚妄,而不是实实在在的快乐。
刚到菜根庵的时候,王嬷嬷送来的两碟点心全都加了海莲花粉当作料,估计她们暂时没闲暇工夫一次次的送粥送药了,就把三个月的分量都发放到董阡陌手中。
可这种饮鸩止渴的局面再走下去,势必泥足深陷,再无转圜的余地。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午睡懒起。
董阡陌拿着一把黄杨木圆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乌黑的长发,偶尔有梳掉的一根两根发丝都留着,最后结成一小束,编了一个精致的同心环,随手搁在梳妆台上。
五月立即就瞄住了,董阡陌一转身喝茶的空隙,五月就拿走同心环,揣进袖里。
董阡陌没好气道:“这次你又被谁买通了,这里还有我喝到一半的茶,用不用也收集起来?”
五月委屈道:“这是李嬷嬷吩咐下的,让小姐你绣个别致的手帕,会做什么珠络、荷包、香袋之类都好好做两个。万一哪天见着了男方那边的人,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奴婢料到小姐你不肯绣那些,已经叫底下的小丫头在帮你绣了,可你也得贡献点你的手工活儿呀。否则你捧着丫鬟绣的东西,说是出自你之手,你也有点儿脸红不是?”
董阡陌失笑道:“你这丫头还懂得教训我,你知道老夫人这次帮我议亲挑的男方是谁吗?”
五月摇摇头。
董阡陌舒口气,看来还是秘密进行的,除了老夫人和宋氏她们知道,家里还没传开,否则更多麻烦。
“不知道也好,这两日里你哪儿也别去,”董阡陌吩咐,“一不要跟其他人议论这件事,二不要兴兴冲冲的为此事绣什么荷包,越低调越好。”
五月不解:“为什么?老夫人亲自帮小姐挑夫婿,这是咱们家里独一份儿的好事,别人都眼红极了。”
董阡陌道:“你既知道别人眼红,你还跟着瞎起哄。没个影儿的事,传着传着就蹦出个子儿来,没的招人妒忌,一个个都要来分一杯羹,可问题是我什么好处都没落到一分,这门亲事压根做不成,我去哪里找一锅羹分给所有人?”
“为什么压根做不成?”
“我不乐意的事,能做得成吗?”
“为什么小姐不乐意?”五月疑惑地睁眼,“小姐你都十六了还不想嫁人?为什么呀?”
“小小丫头哪这么多为什么,我听着院子里有点吵,你去瞧瞧。”
五月嘟一嘟嘴巴,出房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汤、汤姨娘你来了!您、您可慢着点走路呀!”五月谨慎地走上前,想去扶一把又不敢扶,仿佛汤姨娘是个豆腐做成的人儿,碰一下就要被摸坏了。
董阡陌搁下茶杯,侧头从一扇窗里往外瞧,只见汤姨娘挺着整个董家最金贵的肚子,一身深蓝色织锦的长裙,一手扶腰站在院子里。两个月未显的肚子,怀胎七八个月的珍而重之的架势。
那是一个满头珠翠,云鬓高挽的中年妇人,眉目勾勒精致,一对会说话的眼睛闪闪生辉,容长脸蛋,相貌颇美。
由于怀有身孕的缘故,她只略施些许胭粉,但白里透红的肌肤却比任何时候的气色都好。可以想见,这一次有身孕带给她的是满心的幸福喜悦,才会这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
望着那个幸福的孕妇,董阡陌不禁想起了一岁的小荔,心中泛起羡慕。
在五月高度紧张的呵护下,汤姨娘从院子里慢慢走到屋里,五月迅速地在屋里找了一圈,把能找到的椅垫和靠背全都抱来,一层层铺到一把结结实实的圈椅上,弄得软和舒服之极,才敢请汤姨娘入座。
董阡陌斟茶一杯,放到汤姨娘手边的花几上,微笑问:“姨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只怕我这里茶不合你饮用,茶里加了金银花。”
“什么!金银花!”五月尖着嗓子一叫,连忙将那杯茶夺下,那架势仿佛茶里加的不是金银花而是堕胎的红花!
五月收走了全部的茶壶茶碗,匆匆奔向水房,看来是要去精心的泡一壶能让汤姨娘入口的茶。
汤姨娘柔柔一笑,道:“四小姐你这里的丫鬟真勤谨,比我那儿的强多了。”
董阡陌微笑:“她平时懒着呢,我都支使不动她。”
“我听说四小姐回来了,就想见见你,”汤姨娘道,“让翠竹专门来找,回去说四小姐在午休,没那么快起,我一心急就自己过来了。”
董阡陌道:“劳动姨娘专程来看我,真是我的不是。姨娘应该多多保重自身,好好将养才是,有什么话,让翠竹传给我就是了。”
“呵,”汤姨娘笑了,“有的事得当面说,哪能让丫头们传话。”
“不知姨娘想当面跟我说的是?”
“有一门好亲,是人家托我提的,不知四小姐能不能点这个头。”
“好亲?提给我的?”
第51章 汤姨娘嘘寒问暖,承受不起的错爱()
“那当然了,”汤姨娘眯长了丹凤眼,低声笑道,“我来风雨斋提亲,不是提给四小姐你的,又是提给谁的?”
董阡陌摇头道:“这样的事恐怕我做不了主,要是姨娘给五月、六月她们说亲,我还能给她们做一个主。可是,我做不了自个儿的主,这一点姨娘应该是了解的。”
“无妨,只要四小姐点一个头就行了,”汤姨娘两手搁在自己小腹上,面色温柔端庄,“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这是一门绝对的好亲,要不我也不能从中间牵线。”
董阡陌还是道:“可是这不合规矩呀我很感激姨娘为我着想,但实在不敢应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