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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臻道人笑了。
小琴道:“哥,你误会师伯了,他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很多年前北齐有一位王爷,用七辆马车拉着黄金来请他出山,他都不去。还有一次一个江洋大盗把他抢来几箱金银珠宝都带来,想借一本武学典籍一观,师伯一页也不借给他看。这是山上大家都口口相传的事。”
“那我第一次带伤上山,只因为身上没有二百两银子,他们连门都不让进!”韦叶痕年纪尚轻,做不到一笑泯恩仇的豁达。
“小施主,你可知为何贫道要立下那二百两的规矩?”至臻好脾气地问。
“不知道!”
至臻哂笑,捋须:“只因我门下武学精要不同一般世俗派别,那些世俗派别只教粗浅的拳脚功夫,对新入门的弟子不做要求,只要身体强健即可。而我门下一定要弟子在入门前就已是二流的武师,才能重加塑造。有这样本领的弟子,在这茫茫大山中随手一捞,都可轻易获取二百两,这是入门前对弟子的一件考量。”
小琴劝:“快答应吧,哥,现在你也达到我师伯收弟子的标准了。我师伯精通星象医卜,说不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呢。”
至臻道:“医书中确有疗治眼疾的办法,曰‘换眼术’,须得捉个人来换眼给他,四岁孩童最佳。”
小琴当即受惊,身体一抖。
至臻笑问:“小琴,看你每日照料他,十分之尽心,你愿不愿意帮他呢?”
小琴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至臻摇头,感慨道:“本来以他的资质,再加上他的奇遇遭遇,足可以做我的接班人了,只可惜目不能视啊,可惜可惜。”
小琴难过地低头,韦叶痕面不改色,直接撵人了,“大道士你不忙着去传道吗?我们这里怕站脏了你的贵足。”
几日后,几名道士打扮的人来接韦叶痕,他倒也顺从的跟他们走了。
菖蒲一海,这里是至臻道人的道场。韦叶痕在这里住下来,每日不过晨钟暮鼓,洒扫庭院,闲时打坐调理而已。一个月之后,他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明亮的光线了。
有一日,师兄带他去影壁,说隔壁乐施水阁的美人来了,可以一观。
然而从影壁的孔中看去,来的只有一身道服的小琴,并没有她那些长发飘飘的师姐。师兄失望,撤步走开了,韦叶痕却没离开。
“师伯,小琴愿意把眼睛给叶哥哥。”韦叶痕听到小琴对至臻说,“你用‘换眼术’帮我们换吧。”
至臻纳罕问:“上次你不是很害怕吗,现在又愿意了?”
小琴紧张地说:“小琴现在还是怕,这个‘换眼术’是不是很疼?”
“既然怕,为什么还换给他?”
“这两个月弹琴,我都可以不看琴弦了,留着眼睛其实也没多大用处,求师伯就帮我们换吧!”
“上一次你怎不答应?”至臻假意发怒,转身拂袖道,“晚了,如今太晚了!”
“求师伯再想想办法!”小琴小手合十,苦苦求道,“上个月我听师姐说再过一个月石榴花开,漫山遍野都是红的,就心生贪念想看一次。现在我已经看过了,求师伯想办法把我的眼换给叶哥哥吧!”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至臻所问的,就是韦叶痕想知道的。
“师父算卦说他是我未来夫君。”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
韦叶痕猛地推开影壁,冲入房中,捉住小琴的肩头,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小琴你听好了……我不姓叶,我姓韦,我和你有同一个父亲!我是你二哥,不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师父卜的那一卦错的离谱!”
“小琴?你听懂了吗?我是你的亲哥哥,”韦叶痕试图跟她讲明白,“世俗礼教是不允许哥哥当妹妹的夫君的!你师父哄骗你,我也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哥哥”
小琴讷讷重复,脸上只有错愕,却不见一丝伤心,转而竟兴奋地跳起来,欢快地叫道:“原来你是二哥,难怪这般亲切!对了二哥,你正在盯着我的脸看,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一点点了?”
“小琴,你都不怪我,瞒了你这么长时间?”韦叶痕复杂地问。
“怎么不怪!”小琴气道,“既然你是我的亲二哥,那你把所有桃子让给我吃就是应该的!从前你都不说清楚,害我吃的好心虚!”
“只是这样?”
“还有上次让你背了我二十里地山路,那也是应该的,因为你是我二哥!”小琴历数两人之间的恩怨,“当时你还抱怨个不停,走半里一歇,还让我自己下来走,哪有你这样当人家哥哥的,实在太过分了!”
“太好太好了,”小琴的声音欢快得如在唱歌,“以后我想吃林子里的雪鸡,再也不用去求其他师兄了,我有哥哥、哥哥了!”
韦叶痕松一口气,太好了,还好她年纪太小,不懂二哥和相公这两者之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对她而言,比起一个硬赖上去的相公,支使和压榨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二哥,使她觉得更加理所当然。所以她不但不生气不失落,反而更开心了。
作为一个不知世事愁的小女孩,大概从记事至今,她都没尝过失落于心的滋味吧。
由于一支算错了的姻缘卦,被搅乱一池春水,品尝到淡淡失落感觉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这一年初秋,他少了一个小娘子,多了一个亲妹妹。
第97章 情感的道路上,他渐渐入了魔道()
道明了身世之后,韦叶痕大松一口气,心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比那一日他眼前突然重获光明,可以再一次视物的时候还轻快,还松弛。
这种云雀展翅的心境,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日,约有七八年之久。
这段时日里,他在“菖蒲一海”修习上乘武学,小琴在“乐施水阁”中日日夜夜与琴为伴。两人名为师兄妹,实为亲兄妹。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渐渐地,小琴真的喜欢上弹琴,从被她师父逼着练琴记谱,变成自己主动默记曲谱。只要她师父说可以一观的古谱,她都乐意花上几日时光,熟记于胸。
弦上一个简简单单的指法,她反复练习几个时辰也不觉辛苦,反而乐在其中。
每一次,当韦叶痕捡起她或红肿,或流血的手指,默默为她上药包扎的时候,她就会轻盈欢快地说,“二哥你别忙了,待会儿我还要抚琴给大师姐听,手指不能包成这样!不如你先帮我听一次?看看这一曲煎棠雪有无进益!”
每次她请来几位师姐或三五懂琴的行家,当众弹奏一曲,以求一评一纠的时候,韦叶痕都会到场聆听。
只是他从不现身,也没人知道他去听过。
小琴每次要求,“二哥你也来听吧,今日我抚清心梵音,有助于拔除心中戾气。你是习武之人,应该多听听。”
他就会答,“我学的是道家功夫,道武兼修,有一分两分戾气当时就化解了。要等你练三年五载才练好一支曲子,再听你弹曲来消除戾气,我早已积重难返,一念成魔了。”
听在小琴耳中,以为他是讽刺她学曲子慢,不由气恼噘嘴,“二哥就会欺负我,挤兑我的天分不如你高,不理你了。”
这五六年间,韦叶痕在武学方面的天分一点一滴的显露出来,积跬步而成千里,他已经成为整座云雾山数十个门派里最有天分的年轻一辈的弟子。
年只十三的他,每每被其他门派一些三十多岁的资深弟子约战,以一敌五尚且游刃有余。
他的成长速度令人咋舌,被云雾山中千人传为佳话,小琴有这样一位天才哥哥,而她的学琴之路并不顺畅,有时连练半个月不进反退,她师父就会告诉她,练琴首要凝练心境,心境次了,琴就不再是上品的。
可她反观哥哥,每一日都有新的进益,为人称道,身笼光环。
相形之下偶生自卑之感,就会使她任性地大喊一声,“我嫉妒你!再也不理你了!”
每到这时,他就会在竹林间飞身腾跃,捉一只小雀送给她。
每次哄得她转怒为喜,笑逐颜开,她就会素手摘取两片竹叶,吹一支林涧溪,引得十几只羽翼艳丽的雀鸟都蹦蹦跳跳到不远处,一面用嫩黄的小嘴梳理羽毛,一面侧耳聆听。
他也是其中一鸟,听她的曲子听得彻底着了迷,但他怕被人瞧出端倪来,因此每一次她当众抚琴时,他都不肯当一名光明正大的听众。
之后等她当众抚琴时,他会站在一根立柱边,一道屏风后,有时甚至就藏身于房梁之上,静静看着她十指动弦,撩拨弄音。
宫商角徴羽,一挥手,一勾指都仿佛弹在他心上。
这一刻小琴不会知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情感的道路上,他已经渐渐入了魔道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她越来越漂亮了,脸蛋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开始变成尖尖的瓜子脸庞。她一笑,她的眼睛就跟她一起笑,看起来就像是春风中清粼粼的湖水。
由于沉浸琴道,她格外关注一双手的洁净,尽管她的师父不再约束她饮食,她也不再惦记林子里肥美的雪鸡了,也不会支使韦叶痕去充当猎手兼厨子,去向那些可爱的动物伸出罪恶之手了。
她发现,沾过油腻的手就算洗得再干净,去碰琴弦的时候也会留下出其不意的浊音。
尽管一般人听不出来,可动物的耳朵最是灵敏,它们的反应代表了一切。只有最清澈见底的琴音,才能让三两只梅花鹿被吸引到她窗前,驻足长听。
连着好几年茹素,片荤不沾,令她出落得愈见词清文秀,只是年齿尚稚,身量仍属娇小,虽然容颜绝丽,却掩不住眉目间的稚气。
乐施水阁的师姐比她更早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妆扮起她来。
有一日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