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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丝机会我们就不会放弃!”义妁底气十足地答道。
“好大的口气!”崔老爷倒吸一口气,一个丫头竟然如此对他说话,他忍不住回过头来,大摇大摆走到义妁的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义妁抬起了头,目光坚定,不可抗拒。
崔老爷被义妁的目光震住了,暗想,这丫头,看样子来历不凡。
于是冷笑道:“你让老夫如何相信你治得了夫人的病?”
“小女只凭一颗心!”
“一颗心?”崔老爷哈哈大笑,“这世上夸夸其谈的人还少吗?”
“如果小女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前来。”
“很好!”崔老爷话锋一转,“如果治不好夫人的病又该如何?”
“小女愿意把这双手交由您处置!”
“剁掉你的双手你也不怕?”
“如果小女没有治好夫人的病,无怨无悔。”
“口说无凭,你敢画押吗?”
“小女可以画押。”
义妁自始自终从容淡定,而杨怀三却吓出了冷汗,他已经向义妁使了好几个眼色,暗示义妁不要冲动,出了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双手真被剁掉,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蔡之仁一直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趁崔老爷写状书的空挡,杨怀三小声说道:“义妁啊,你真要这么做吗?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病患,你要拿自己的双手做交换吗?”
义妁笑道:“请大叔放心,小女有把握。”
杨怀三叹道:“唉,真拿你没办法!”又扯扯蔡之仁的衣角,说道:“你怎么也不劝劝义妁,你难道真忍心她的双手被剁掉?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蔡之仁假装谦和地说道:“师妹的医术比我高明,蔡某不才,无话可说,只好静候师妹的吩咐。”
杨怀三在心里骂道:“还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
义妁在画押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这让崔老爷震惊。
“现在,你跟我来吧!”
到了王夫人的卧室,王管家告诉义妁,夫人已经昏迷两天了。
中风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很多医家对它束手无策,老百姓得了中风无异于得了绝症,因为请不起大夫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中风的发病原因很复杂,发病的部位是脑府,风、火、痰、瘀是其主要的病因。肝肾阴虚,水不涵木,肝风妄动,五志过极,肝阳上亢,饮食不节,痰浊内生等都有可能导致中风。
义妁首先探了一下王夫人的脉息,不妙,若有若无,形同死脉,再不急救恐怕有生命危险。
义妁记得师父说过,治疗中风首先得分清楚是中经络还是中脏腑,绝对不可以混淆,否则加重病患的危机。
王夫人昏迷不醒,半身不遂,牙关紧闭,口噤不开,这是中脏腑的症状。为确诊,义妁又让蔡之仁试了一下。蔡之仁查看病情后,明知道是中脏腑,却说:“夫人舌强语謇,口角歪斜。面红目赤,舌红或绛,苔黄或燥,为肝阳暴亢,应该是中经络。”
义妁果断驳斥了蔡之仁的观点:“虽然有师兄所说的症状,但师兄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夫人已经昏迷两天,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确定夫人是中脏腑。”
第81章 中风(5)()
崔老爷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不耐烦地说:“到底是中经络还是中脏腑?”
义妁一口咬定:“中脏腑。”
蔡之仁见无法欺骗义妁,改口道:“师妹说的是,我大意了。”
但问题又来了,中脏腑又分为闭证和脱证,王夫人是闭证还是脱证呢?
“师兄以为是闭证还是脱证?”
蔡之仁心想,明知道是闭证还问我!于是反问道:“师妹以为呢?”
“闭证!因为夫人没有瞳神散大,手撒口开的症状。”
蔡之仁点点头:“同意师妹的看法。要怎么治疗呢?”
“醒脑开窍,启闭固脱。”
“那么请师妹吩咐吧!”
“在内关,水沟、十二井穴、太冲、合谷施针。”
“怎么操作?”
“内关用泻法以调心神,水沟用雀啄法,以眼球湿润为佳,以醒脑开窍,十二井穴用三棱针点刺出血,可接通十二经气,调和阴阳,太冲,合谷用泻法,强刺激,平肝熄风。”
义妁熟练的手法让崔老爷目瞪口呆,看来他着实小看了义妁,不过结果还未出来,他不敢妄加论断。
明明让蔡之仁在王夫人的合谷、太冲穴施针的时候要用够一定的力度,蔡之仁又耍小聪明,针在空中的时候似乎很有力,刺进去的那一瞬间,蔡之仁立马减轻了力度。由于义妁在观察王夫人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发觉蔡之仁的小动作。蔡之仁心里暗笑,这回看你如何应对!
王夫人的十宣指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珠,但左手的无名指出血不够,义妁按住王夫人左手无名指的指肚,轻轻一挤,血出够一滴后,义妁松开了手。
崔老爷大惊失色,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夫人在流血,你却不止血,反而让她流血更多,这是为何!”
义妁解释道:“请老爷息怒,十宣放血是治疗中风必不可少的手段,放出的是毒血,请老爷不必担心。”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王夫人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双手在微微颤抖,双目似乎要张开,嘴唇也蠕动了一下。崔府的一个侍婢发出惊喜的尖叫:“老爷,夫人醒了!”
可是等崔老爷奔过去一看,只见王夫人头歪了一下,又不动了。
崔老爷像发疯的狮子,抓住义妁的手臂,吼道:“这是为何!为何醒了又不动了?是不是回光返照?夫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说,你说啊!”
义妁也惊讶不已,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请让小女仔细检查一遍。”
义妁一一检查施针的部位,很快就发现太冲穴施针的力度不够,施针的部位不准,而这一针恰好就是蔡之仁施的。义妁很快就明白了,愤怒地看了一眼蔡之仁,义正词严地提醒道:“如果师兄累了,请到一边歇息,不要把病患的生死当儿戏。”
蔡之仁无地自容,脸红到了脖子根,却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腾腾地越烧越烈。
义妁迅速地拔出了针,重新给王夫人在太冲穴施针。可施针的最佳时机已过,王夫人是否能够醒来,什么时候醒来义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义妁又重刺王夫人的人中穴,吩咐侍婢把鲜韭黄洗净,捣烂绞汁滴入王夫人的鼻孔。又让侍婢熬煮大承气汤,掰开王夫人的嘴,强行喂下后,急救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了。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已经立下了血状,如果治不好王夫人,她的一双手就要被剁掉。对于大夫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双手更重要的了。想到这,义妁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个时辰过去了,王夫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崔老爷瞪着铜锣大眼。
“小女,小女不知道。”义妁迟疑地说,她无法给崔老爷一个确定的答复,也许一个时辰后醒来,也许半夜醒来,也许第二天早上醒来,再也许马上醒来也说不定。
“你信誓旦旦地说可以治好夫人,现在却说不知道,你这个卑贱的女人!我让你胡说八道!”说着,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义妁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留了下来。
第82章 中风(6)()
义妁只觉得眼冒金星,捂住火辣辣的脸,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什么话也没说。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别人的耳光,还是病患家属的耳光。小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次父亲许善友遭受脾气暴躁的病患家属的辱骂和殴打,那时候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忍气吞声、一言不发,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面对病患大夫永远没有理直气壮的时候。
这一巴掌却把杨怀三打趴下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崔老爷的面前,不住地求饶:“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杨怀三不仅仅是替义妁求情,也替自己求情,因为他现在和义妁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义妁有个差池,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一边求饶的同时又在心里抱怨:“义妁啊,义妁,你这是何苦呢?治不好就治不好吧,偏偏要逞这个能耐!现在好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叔”
在看看蔡之仁,表情麻木,像木头一样站在那,其实他平静的表情下掩盖着一颗波浪起伏的心,他既不想看到义妁成功地把王夫人治愈,又不想受到义妁的牵连。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王管家过来劝说崔老爷:“请老爷回房休息,让小的在这里候着,夫人有什么动静小的立马通知您。”
崔老爷怒气冲冲地走了,这也好,大夫在给病患就诊的时候最担忧的就是无知的病患家属在一旁添乱。
坚持到三更,杨怀三哈欠连连,王管家和蔡之仁也昏昏欲睡,只有义妁精神矍铄,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得松弛,因为她明白,王夫人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义妁让大伙回房休息,先是王管家走了,再是蔡之仁,最后杨怀三也实在支撑不住了也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义妁一个人了。
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里,义妁默默地守候在一个危急的病患身边,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她想起父亲慈祥的面孔,想起师父严峻的面孔,想起郑成议微笑的面孔,想起采娟可爱的面孔,想起蔡之仁仇恨的面孔
最后想到自己的血状,想到自己的双手,难道命运对我如此无情吗?真要夺去我的双手吗?她扪心自问,假如没有了双手,她会怎么办,会放弃行医的愿望吗?
一个声音告诉她:“手都没有了还行什么医?!还不如死了算了!”
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不!绝不!决不放弃!即使双手被剁掉,也要坚持!一定扼住命运的咽喉”
这两个声音忽高忽低,一会儿这个声音